消息被迅速撤回。曲奇慢慢回复着其他消息，心里一阵阵地疼。

    李弦更难受，焦头烂额地开完一个又一个会，终于撑到下班，刚习惯性地想去曲奇家，又猛然惊醒，把导航改回自己小区。

    电梯升到9楼，玄关的摆设依旧，但再也听不到那句软绵绵的“你回来了”。

    他靠在沙发上，心头沉闷，动都不想动。

    时间在这间房子里已经完全失效，他像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不受控制地陷入回忆浪潮里。

    第一次见曲奇，他只记得omega很不起眼，拘谨地一问一答，坐到自己车上更是紧紧攥着安全带。

    快下车时，omega突然在包里挑挑拣拣，然后掏出一颗黄澄澄的杏，问他要不要尝一尝。

    这是曲奇前一天特意爬树摘的野杏，但跟家里准备的昂贵水果相比，太过寒酸，拿不出手。

    他有点好奇为什么给他吃，曲奇说他看着高冷实际心很软，应该很好说话。

    心很软。

    李弦这辈子听到赞美无数，却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他本想拒绝，但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鬼使神差伸出了手。

    然后顺理成章加了微信。

    后来接触不多，大多在家庭聚会，或是李真偶尔来借宿。

    年下的心意藏得极深，被仰慕和尊重层层包裹，如果不是李弦敏感，差点就错过这份深埋的情愫。

    但李弦不理解，也没感觉，只是偶尔听他鲜活明媚地叫弦哥，觉得或许多个弟弟也不错。

    曲奇20岁生日那天，他正好在学校办事，便买了礼物。

    谁知曲奇醉醺醺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他。

    扬起的一张脸，写满了爱恋。

    “弦哥哥~”

    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第一次想落荒而逃。

    当时说了什么根本记不清，后面更是花了很久梳理，还是觉得不该有交集。

    但生日那天，在门前又撞见那双忐忑的眼，所有的深思熟虑都化为沦陷。

    他们在一起了。

    他主动的。

    恋爱中的曲奇比想象中更粘人，他也比想象中的更没有原则和底线。

    上班开小差，买情侣用品，想知道对方多爱自己……

    作为一个自恃无情的人，突然被汹涌的爱意打翻在地，他享受又恐惧，迫切地想抓住点什么。

    所以变得拧巴。

    很多时候，他都知道曲奇想要什么，却故意吊着不给，在对方的退让和纵容里汲取安全感。

    曲奇很爱他。

    他以为，不管怎么玩，这爱都会持续到永远。

    一颗骄纵的心，越来越把麻木当常态。

    比如这对漱口杯，自从曲奇买回来，两根牙刷就再没挨在一起。

    可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沾沾自喜，殊不知对方早已在悄悄抽离。

    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错。

    不会爱人，就不配有爱人。

    *

    李弦一直洗脑自己两人会和好，也刻意回避去看曲奇留下的是什么。

    当真正环视家中，才心如刀割——留下的全是情侣款，和他送的东西。

    牙刷、睡衣、水杯、内裤……除了马桶要共用，其他的必需品几乎都是成双成对。

    他第一次发现，家里居然有这么多的情侣款——这也意味着，曲奇能带走的寥寥无几。

    突然想起一句话：他不想要这些东西，也不要我了。

    李弦捂住脸，心痛不已。

    衣服水杯全都塞进箱子，李弦准备给曲奇送去，送自己一场体面的分手。

    刚上路，雪花纷纷扬扬开始往下落。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他在楼下坐了很久，删了又打，半天也没发出去。刚想打开窗冷静一下，雪花扑面，冰得惊人。

    他决定把东西送上去。

    门铃声响起，曲奇兴高采烈地打开门，看到他，笑容僵在脸上，“弦……弦哥？”

    “嗯。我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留下的东西都是什么成分，两人心知肚明。

    望着箱子，曲奇有些犹豫。

    没等他回绝，李弦苦涩地说：“都是些你能用得着的，花了不少钱……是我有错，东西没错。”

    最后一句喑哑卑微，是曲奇从没听过的低迷。

    他转头去看李弦，正好一滴雪水从发梢掉落，顺着额头滑到下巴。

    心像被谁猛抓一大把。曲奇没说话，敞开大门，伸手去搬箱子。

    竟然没搬动。

    “我来。”

    李弦利落地来回几步，两个箱子就进了门，本就狭小的客厅顿时更显拥挤，两人相对无言，更无法忽略对方的存在感。

    冷淡的疏远弥漫在两人之间，但热气也使得雪粒不断融化，洇湿了脸颊和肩头。

    曲奇不知道他到底站了多久才能接到这么多的雪，也不想最后一次会面让人如此落魄地离开，转身进屋，“我去拿点纸。”

    房间门一推开，立刻传出清亮的嗓音：“这么久，跟外卖员聊上了？”

    里面传来低声的解释，没两句，一个气势汹汹的身影冲到门口：“你来干什么？想再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