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房子闹鬼，是那个奇怪的房东装神弄鬼，周子棋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终于松下来了。
松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睡得像吃了一瓶安眠药。
周子棋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其实从敲门声响起，她就已经听到了。但她太久没睡过一个这么踏实的好觉了，瞌睡打破了所有理智，她翻了个身没动，打算接着睡。
几分钟后，门锁咔哒一声开了，她才清醒起来。
不是夏霁，夏霁知道她在睡觉，不会敲那么久的门。
意识到这些之后周子棋猛地变得警惕，连个缓冲都没有地从被窝里弹起来。
“夏霁，你在家吗？”客厅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子棋本想装作屋里没人，但夏霁走之前没关客房门，客房和夏霁的房间都在客厅的对侧，那人只要扭个头就会看到她。
又不是偷情被抓，在朋友家住一晚上而已，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夏霁不在。”为了防止突然出声吓到他，周子棋还特地咳了两声。
那人还是被吓得一激灵，他转过头时还满脸震惊：“哎呦喂我的姐，你怎么在这呢？”
原来是夏霁她弟，周子棋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没见过的人。
“我……”周子棋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你昨晚上在这过夜的？”夏栎问。
“啊，是，我……”她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好夏栎话比较多。
“你俩谈了？”夏栎眯缝着眼看她。
听到这话周子棋一愣：“谈什么？”
“谈恋爱啊！不应该啊，夏霁怎么这么速度？不过你俩也认识一个多月了……”夏栎说着摸摸下巴，“这夏霁也真是的，姐姐你这是一宿没……”
他一顿连珠炮似的给周子棋轰得一阵晕，她赶忙制止住他越发疯狂的猜想：“没有，我租的房子出了点事，临时来夏霁这住一晚上。”
“啊？哦，哦！”夏栎哦了好几声，然后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不好意思啊姐姐，我误会了，还以为你们俩……”
周子棋摆摆手，“你找夏霁有事吗？”
“奥，我来拿个东西，给她打电话没接，我就直接过来了。”夏栎指着茶几，“我约了跟朋友去骑车，结果车钥匙找不着了，她这有一把备用的。”他蹑手蹑脚地移动到茶几那边，弯腰从一个小兔子笔筒里抠出来一把车钥匙：“就这个。”
“你确定你姐知道？”周子棋皱着眉。
“当……当然，”夏栎避开她的目光：“她只是没接我电话而已。”
“我打一个确认一下吧。”她说着拨通了夏霁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两声夏霁的声音就传过来了：“怎么了？”听起来有点沙哑。
周子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你睡觉呢？”
“嗯，本来打算睡到下班就回家。”那边夏霁打了个哈欠，“你睡醒了？”
“没有，你弟来了，说来取车钥匙，要跟朋友骑车出去玩。”周子棋说。
“你把电话给他。”
她把电话递过去了。
那头夏霁还说了什么她没细听，就听夏栎一顿连求带保证的，就差跪地上磕两个响头了。
不过电话再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夏栎挺开心的，跟她说了句拜拜，转着钥匙一溜烟跑了。
“你还睡吗？”周子棋问。
“骂他骂精神了。”夏霁叹了口气，“你还睡吗？”
“不睡了，我得抓紧看房子，越早搬完越好。”想到看房子周子棋就烦。
“说起房子……我有一套房空着呢，虽然地段算不上好，但是离你们医院还不算远，也就不到半小时的路程，如果……”
周子棋想起刚刚夏栎的话，拧着眉问：“夏总，你这么帮我图什么呢？”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小城市出来的人，在这打工就为了多挣点钱，我身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闪光点，我没办法给你提供任何的价值，你这么帮我，到底图什么呢？”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夏霁被她问傻了。并不是觉得答案多难以启齿，而是她确实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这个脑浆像浆糊一样的夏栎，又胡说八道什么了……她在心里把夏栎骂成筛子了，也想不出一个合理一些的回答。
碰巧就遇上了，碰巧周子棋就需要帮助了，碰巧能帮就帮一把了。
再怎么说周子棋也算帮了自己，虽然周子棋本人没把那事当回事。所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子棋有麻烦吧……
她需要给出一个合理一点的解释，对自己来说合理的，对周子棋也是。
良久的沉默，久到她以为周子棋会挂断电话。
“图你能过得好点。”她说。
听到电话那头的一片寂静，周子棋的心脏跳动幅度都变大了，她开始后悔自己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一嘴。
要放以前她肯定懒得管这么多，这两天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到现在甚至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哪有空管别人图什么？她一向只看眼下。既然夏霁愿意拉她一把，那就索性伸出手让她拉，反正以后都要还的，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
但她怕夏霁给她的她还不起，夏霁想要的她也给不了。
如果夏霁真的是奔着跟她谈恋爱来的，她可以现在就直接说清楚。
“图你能过得好点。”周子棋等了很久，才听到夏霁的声音。
周子棋觉得这个电话打得像一场双方僵持了很久的战争，夏霁的回合结束，现在轮到自己骑虎难下了。
夏霁这个回答跟没答没什么两样，她想问的没问出来，想试探的也一点都没探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谢谢，我会努力的。”
夏霁啧了一声，“所以租不租啊？没开玩笑，我真有。”
“明天我早班，下班去看看吧。”周子棋说。
“那你今天就别走了呗，晚上一块吃。”
听到她说吃饭，周子棋的胃才醒过来，叫得跟鸡打鸣似的，她这才发现自己一天都没吃饭：“你几点回来？我快饿死了。”
“哎，我昨天半夜就饿了，早上就喝一袋牛奶到现在。”夏霁笑了笑，“我看看，五点……我点个外卖，外卖到了我差不多也到家了。”
“我点吧，”周子棋说，”你抓紧时间往回赶，晚了我怕我忍不住自己先吃了。”
“也行，我二十多分钟就到家。”听得出来那头夏霁在收拾东西了。
夏总超绝行动力。
打开门看到一桌子外卖盒，夏霁有点意外。
“这么丰盛，鸿门宴啊？”她挑了挑眉，本来就是想随便对付一口，没想到周子棋弄这么大一桌子，打眼一看全是好菜。
“喝点。”周子棋从屋里走出来，“你可算回来了，闻着这味儿我都快饿晕了。”
夏霁这才注意到桌子边上放了一箱啤酒，“饿就先吃呗，反正我马上回来了。”她说着把鞋蹬掉了。
“现在你需要做三件事。”周子棋抱着胳膊看着她。
“什么？”夏霁不解地眨眨眼。
“闭嘴，穿拖鞋，洗手。”她答道。
夏霁嘿嘿一笑，老老实实趿拉着拖鞋到厕所洗手去了。
“重新考虑一下你的武器吧，啤酒灌不倒我。”夏霁坐在饭桌上，打开两罐啤酒。
周子棋清了清嗓子，“谁说要灌你了，就是想表达一下，”她措着辞，“就是，这一阵你，就挺……”
夏霁看她说得很费力，举起一罐啤酒打断道：“我懂，不用感谢，我特别热心。”
“哦。”感谢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也是真的。跟夏霁相处最舒服的一点，就是她很擅长洞察人心，省了不少事。周子棋笑着拿起另一罐跟她碰了碰，“那吃吧。”
虽然是外卖，也没影响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她俩还就着啤酒聊了很多。
主要是夏霁在说，周子棋发现喝了酒的夏霁比平时话多。
夏霁说她妈妈创业始于她爸的一句夏栎不是他亲生的，前期用了一些她爸干装修结交下的人脉，但后头完全是靠着她自己，公司才走到今天。
“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我妈，最看不起的人就是我爸。”夏霁说这话时很激动，罐子里的啤酒都被她扬在地上不少。
“你跟我妈年轻时候特像，我说这话不代表我恋母，就是看破人世的那个感觉，谁也不靠着的那个劲儿，特像。”六七罐啤酒下肚，夏霁有点大舌头了。
周子棋任由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羡慕你们这种自己在大城市打拼的，我没那个勇气，我只敢走别人铺好的路。”夏霁抓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
“也是没办法。”周子棋叹了口气，“我也羡慕你，不用为自己的生活发愁。”
这天晚上周子棋意识到，夏总口中啤酒灌不倒的酒量就像水果商贩嘴里的“保甜”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局。
夏霁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她没怎么听清，最后在夏霁嘿嘿嘿的傻笑中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夏霁沾到沙发的一瞬间就陷入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