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兆昨天打了电话，周子棋没接，换来的就是一通短信轰炸。
弟弟跟老妈老爸不同，弟弟不会骂她，弟弟要钱的方式是卖惨：姐，我找不到工作；姐，我最近谈恋爱了没钱花；姐，老妈不给我生活费……
一般周吉兆要钱周子棋都不理，周子棋每个月打的钱够他们一家三口生活了，实在烦得不行才会给他转几百块钱。
算上她打的钱，那三口月收入起码有一万块，周子棋始终想不通老妈老爸是怎么在五线谱城市做到钱不够花打电话骂她的。
她跟姥姥还有周倩雯一起过的那几年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不是没想过离了老家就不再联系，最开始上大学那几年家里都没找过她，周子棋没感到难过，全都是解脱。
直到她有了一份稳定工作之后。
当时的工作在一家公立医院里，赚得没现在多，但是不用给老妈钱，一个季度攒下的钱跟现在半年差不多。
但她充其量攒了一个季度多两个月，老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以“上班赚钱了也不知道惦记着家里”“赚大钱了忘了爹娘”为主题把她教训了一通，还说一个远方亲戚在c市看到她了，知道她工作的地方，不给钱他们一家三口就到她单位去闹。
周子棋完全记不起老妈说的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不信老爸老妈能花两千多块坐火车来两千多公里以外闹事。
他们俩肯定舍不得坐飞机。
半个月之后，老妈电话都没打，还真就到单位闹事来了，不过只有她一个人。
老妈坐在门口举着一块大牌子连哭带骂说她没良心不孝顺。周子棋头一次发现老妈嗓门能那么大，正畸科在三楼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像烧熟的烙铁，把她的脸烫得生疼。
她这一闹周子棋也不好意思再在那个医院干了，辞职那会儿正好赶上陈韵这边还没开业，挖人挖个正着，好歹没落个吃不上饭的下场。
陈韵的口腔医院和之前的公立医院中间隔了将近十条街，应该不会那么点背，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亲戚逮到，但保险起见她还是每个月都给家里打钱。
也不知道按现在的速度，多少年才能在c市买得起房。
周吉兆的短信又过来了，这次只有几个字：姥姥病了，需要钱。周子棋皱着眉，拨通了周吉兆的号码。
“我说了多少次了要钱不要用姥姥生病当幌子？她对你也算不错，你怎么就能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她的健康开玩笑？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周子棋气得手都在发抖，但她想不出什么更难听的话骂他，他一向如此，周子棋都有点麻木了。
而且姥姥不准她说脏话，老太太固执地认为骂人损阴德。
“所以有钱没啊？”周吉兆的声音懒洋洋的，好像吃定了她会给钱：“你不给我钱我只能找小姑要了。”
“......不要脸。”周子棋挂了电话，给他转了五百块钱。
至少现在他没成天在眼前晃，就当拿钱消灾了。周子棋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长舒一口气，点开了朋友圈。
夏霁这几天很安静，只发了一条朋友圈，是落日，应该是昨天晚上拍的，还挺好看，配文番茄炒蛋。
周子棋照例点了个赞，不过夏霁这次没给她发消息，或许是在忙。
夏霁有一个小习惯，她喜欢发一些不太着调的朋友圈，然后设置成仅自己可见。
她觉得这应该算是一种记录，一般翻翻朋友圈就能想起那天的事，有点像日记。跟日记不同的是这里头没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只是不太想给别人看，太毁人设。
认识周子棋没多久，夏霁那些朋友圈就变成了仅一人可见，在周子棋面前她的人设一直都是倒着的。
她还挺乐意让周子棋看这些的，周子棋点赞了她就有借口找她随便聊两句了。要是哪条她没点赞，夏霁还会有点失落。
啧，什么心理。
大概是沉寂已久的分享欲终于被唤醒了。
不过周子棋几乎不会主动找她说话，除了凌晨跑派出所那次。
那次还是直接打的电话。
想到周子棋心里自己顶多是个好心的普通朋友，夏霁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所以昨天发完“番茄炒蛋”，周子棋点了赞她也没主动找她说话。
二十五个小时了，周子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夏霁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对面的陈宁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回过神来，“一会儿琳琳叫吃火锅，去不去？”
这是这几个人每年入冬都坚持着的团建活动，夏霁觉得这群人一天到晚都在团建，都老大不小了，也都是有正经工作的正经人，凑一块就像街边混混似的自由自在。
挺神奇的。
入冬吃一顿火锅，据这群人所说，能保持一个冬天都不会冷。这个“入冬”不是立冬，这边不会下雪，也不是初雪，更不是具体的一个日子。每年大家都觉得天儿冷了，穿上厚衣服了，这顿火锅的时间就到了。
“陈老师都亲自来请了，能不去吗？”夏霁说。
陈宁朝她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又用手拄着脸看着她，“夏老板，你有心事。”
“没有。”夏霁防护下手机，把目光放回到手里的合同上。
“你这份合同看快半小时了，还几分钟看一眼手机。”
“我正在练习逐字翻译的能力，打算在冰岛开个分公司。”夏霁头都不打算抬，陈宁特精明，她不想被她看出点什么来。
毕竟自己都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三十的人了，不可能像小年轻似的追求什么美好无暇的爱情，更不可能幼稚地……
“等信息呢吧！”陈宁一拍桌子，“说，等谁信息呢？如实招来！”
夏霁一脸假笑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宁：“什么信息？”
“有情况，夏霁，你绝对不对劲。”陈宁在办公桌前走来走去，绕到她的椅子后头才有开口：“是不是那个周子棋？”
夏霁翻合同的手顿了顿，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你想多了。”
对方没理她，在她肩膀上拍了几下，自顾自地说：“你喜欢她就追呗，她又没谈恋爱。”
“你怎么知道她没谈恋爱？”夏霁回过头，“人家万一有个男女朋友什么的呢？”
“你看，我一点都没想多，你就是对她有意思！”陈宁一拍巴掌，一边说一边笑：“你怎么跟我们班上那些小孩似的，一炸一个准？”
这家伙绝对是什么玩意修炼成精了，心眼多得堪比天上的星星。夏霁白了她一眼，“陈老师，你班上的学生知道你平时就这德行吗？”
“不知道，要不我怎么树立我的班主任威信？”陈宁作势咳了两声，“所以夏霁同志，你为什么不主动呢？”
“我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夏霁如实答道。
“你现在是什么症状？”陈宁规范对面坐下，语气像个老中医。
“……您真是教语文的么？这词是这么用的？”夏霁扶了扶眼镜。
“别岔开话题，问你什么就说什么。”老中医皱着眉，惊堂木往桌上一拍。
气势是有了，就是有种张冠李戴的感觉。惊堂木还是她的订书机……
“没什么症状，就是想找她出来，但是找出来也不知道干嘛，想找她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夏霁说。
老中医一条条数着，数完又问：“还有呢？”
“她一直都不找我，其实心里不太舒服，感觉……”夏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我心里清楚，她不找我才是正常的。”
“这还没什么症状？您这在别人眼里就是喜欢的意思啊！”老中医又一拍订书机。
“拍坏了给我赔一个，六十块钱呢。”夏霁指着订书机。
“这给你抠的，坏了我把我们班的给你，我再自费买一个。”嘴上这么说着，陈宁还是放下了订书机，“夏总，要不你主动点呢？”
“也不是，还没到那个程度，”夏霁若有所思，“就算到那程度了，我也觉得我够主动了。”
“你怎么主动的？”陈宁问。
夏霁把从认识到现在所有事都说了一遍，省略了租房和朋友圈，她突然发现其实也没多少事情。
更显得自己在周子棋那没什么存在感了。
“一万？姑奶奶，你大手一挥我俩月工资都出去了！”陈宁张大嘴巴，“再说你光砸钱啊？还是以朋友的名义砸钱？”
“我也没别的名义了。”夏霁啧了一声。
“你傻啊？你这么说万一她真把你当朋友呢？”陈宁在她胳膊上甩了一巴掌，“再万一，她是直女呢？你缺心眼啊就知道砸钱！感情，感情呢？”
夏霁没吭声。
“你不是谈过恋爱吗？还谈三次呢，每次都一两年的谈着，怎么就这水平？”陈宁叹了口气，“合着就靠这张脸留住人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