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盏不用人喊,自己就早早起来等着。
然后见赵沣领来一个人,和她一般样貌。
“见过小姐。”
连说话声音也一模一样。
夜盏心中有些不舒服,只是想到马上就能出去玩干脆抛到脑后,拉着赵沣和含巧上了马车。
一路上,夜盏不住地掀开帘子往外看,她第一次亲身体验到这个时代的风景。
各路小贩叫卖声不绝,穿着各色衣物的人走走停停,不时在摊位上拿起什么东西询问。
“小姐出去后就不能以真名示人……”
“我知道。”夜盏摆摆手,不就是老套路嘛。
赵沣假意要出去透气,和马夫紧挨着坐下。
“准备好了?”
“好了。”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不过一瞬就分开,马车很快出了城门。
夜盏放松身心歪在软枕上,让含巧念话本给她听,正念着。
“嗯?怎么停了?”
“小姐,总感觉好像有些不对。”隐约有什么怪声。
还未等两人做出反应,就听赵沣急促地说“你们两个千万别出来!有强盗!”
含巧顿时惊慌起来“这可怎么办!”
夜盏丝毫不惧,推开碍事的含巧,伸出半个脑袋,一道寒风擦着她的耳边划过。
赵沣立刻错手挑开那人长刀,一剑封喉。
“哇哦。”夜盏摸了摸短了一节的鬓发,更有兴致了。
含巧快要急哭了。
“小姐!太危险了,您快回来!”
“起开。”
夜盏从生下来就没循规蹈矩过,别人越是拦她她越要干。
于是她心中有些胆怯,还是鼓起勇气往外探头。
眼见赵沣体力不济,夜盏也终于慌了神。
那强盗终于来到她面前,把她拽下马车。
夜盏头撞在车门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动了动手臂,传来一股钻心的疼,她眼上被蒙了黑布,一会儿有人拽起她不知道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夜盏假装自己还没醒,任人扶着她,直到被扔在什么柔软的地方。
门开合声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谁干的?”
“回寨主,是三当家送来的。”
男人轻笑一声“出去吧。”
许久夜盏都没听到那人的动静,她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并且玩得炉火纯青,对方没有反应,说明对她感兴趣,她送上去反而落了下乘。
“你倒是心大。”男人率先一步开口,挑开夜盏眼前黑布。
夜盏顺势把手臂也送到男人身前,等他给她解开绳索,才攀住他的脖项,在他耳边吐息。
“比不上寨主,我不过是一身娇体弱的女子。”
“是吗?”
李萧手指深入她的内里:“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么娇。”
次日,夜盏醒来就在一个宽大的臂弯中。
李萧被她的动静吵醒了,他拉着她往怀里塞了塞。
夜盏心中暗暗唾弃一声“我想洗澡。”
果然是山寨里的男人,都不知道给她清理,比可心差多了。
李萧盯了她一会儿,让人送水进来。
夜盏踏入木桶,下身传来阵阵刺痛,有两个姑娘推门进来。
“姑娘,我们奉寨主的命令给你清洗身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管姑娘以前是什么身份,还请你忘掉。”绿裙姑娘面上带着些傲慢和警惕。
夜盏扯了扯嘴角,她昏了头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这里受罪。
昨天晚上她是挺舒服的,那也只能给那个男人打六分,偶尔玩玩这种粗暴的游戏还行,时间长了她可受不了。
“你们是什么人?”夜盏捧起一汪水浇在手臂上。
“我们是寨主的妾室。”另一个蓝裙姑娘回道“我是吕凝雪,她是刘佩,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姓赵,以后叫我赵姑娘就好。”她怎么会蠢到说出自己的真名。
吕凝雪还想说什么,被刘佩拉了一下“你看不出来人家压根不想理你,你想讨好她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
之后吕凝雪给她送饭的时候说“刘佩她就是说话冲了些,没什么坏心思。”
夜盏温柔笑道“我知道,难为你这般费心。”
等吕凝雪走了,夜盏才冷下脸,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离开这里。
她前世整日无所事事,让她像小说里的女主一样利用后世的技术积累资本属实是为难她了。
夜盏思来想去,总觉得老是呆在房里不是办法,直接去找了李萧。
“你想出去?”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要是怕我跑了可以和我一起去。”
夜盏理直气壮的态度立刻惹毛了刘佩,都是伺候寨主的,她凭什么用这种高人一等的态度?!
“姑娘你——”
“可以。”
刘佩瞪大眼睛,话堵在嘴里上不来下不去,噎得她脸都涨红起来,她嘴里含糊道“寨主,你就这么放心她出去?”
李萧轻笑“现在就走吧。”
被两人同时无视,刘佩哭着跑回房间,吕凝雪远远看到了,不想惹事,就在原地等着她进去才从屋后走出来。
吕凝雪向刘佩跑来的方向走去。
“寨主不在吗?”
“寨主带着那个新来的女人出去了。”
吕凝雪笑着谢过看门的护院,她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她踌躇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当不知道,索性她胸无大志,瞧着那位赵姑娘不像是安分的,她一个孤女何必碍人眼。
夜盏拉着李萧的手,一会儿就嫌他掌心茧子膈得她手疼,改成抓他的衣袖,饶是在这山庄里也没人会这般放纵,引来不少目光,又因看到了李萧不敢多说什么。
夜盏用了不到半天就把整个庄子转了一遍,她撇了撇嘴“就这样?我想买东西,带我去城里。”
李萧见她行为举止活泼肆意,心中一软答应了她。
他们的寨子为了躲避官兵远在深山,最近的城池坐马车也要走上半天。
夜盏打定了主意要去,李萧也答应了,回寨子里套了匹马,在护院看红颜祸水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到了城里已是夜间,李萧勒住缰绳,率先从马上跃下,再把夜盏抱下来,他身形高大,一只手臂就能稳稳托住夜盏。
“现在时间太晚了,我们找家店先住下明天再出去。”
夜盏点头。
让店里的小厮把马牵去喂了,李萧则揽着夜盏往客栈里去。
“一间房。”
“好嘞,客官楼上请!”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几名男女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
“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看花,咱们也不会糟了山贼!”
“你光会指责我,一开始说要去玩的时候你没附和是吧?啊?”
“好了好了别吵了,反正都过去了,不过是耽误了一点时间而已……”
“你别装好人,山贼来了就你躲得最快,要不是师兄在,你怕不是要卖了我们!”
“我没有,我不会武功不躲在师兄身后,难道让人抓了当把柄不成?”
为首之人抱着一把剑,任其他几个七嘴八舌并不插话,眼见他脸色越来越不耐烦,那几个人才住了嘴。
夜盏看得太久,那人皱眉望过来,看清两人面容顿了顿便收回视线。
他拿剑柄敲了敲桌子“有完没完了?不想住都给我滚出去睡大街!”
几个人顿时噤声,老老实实交了银子,各自把门摔得砰砰响。
云盛阳揉着太阳穴,总算是安静了,等完成任务回宗门他就把这群人该扔哪扔哪去。
云盛阳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感觉头又开始疼了,算了,明天再想。
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却主动来找他。
他端坐在床上闭目运气,就听见外面传来轻轻叩门声。
云盛阳和夜盏两人面对面坐着,仿佛是要比谁更能沉得住气,一人端着一杯茶。
一个想着这人怎么还不说话,另一个在想怎么能让对方同意自己的要求。
夜盏想着到底是自己有求于人,服个软也没什么。
“我来找公子是有事相求。”
“我看着像是心胸开阔慈悲为怀的人?……说来听听。”如果真有什么为难的,他也不是不能帮。
夜盏深吸一口气“公子可见到昨日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他是一个强盗,是那里的寨主,我和护卫丫鬟走散了,被他掳了回去,请公子救我。”
云盛阳若有所思,他在楼下遇见这两人的时候就发觉情形有些不对:“既然你是他掳来的,他怎么会放你出来?”
“因为我给他下了药,我的丫鬟精通药理,给我两丸防身,我一直在等机会,这一次到城里来也是我求他来的。”
“你倒是很有胆色,不如去报官?”
“这些人官匪勾结,哪有伸张冤屈的地方。”
云盛阳正要答应,却听得窗檐处轻响两下,他话到嘴边一拐:“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夜盏有些失望,她也知道不能心急,就告辞离去。
云盛阳送她出门,看她进了自己那间屋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屋里合上门,插好门闩。
然后就见一人掀开窗子翻身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云盛阳好奇问道。
赵沣满脸苦色,端起桌上茶闷了一口,一看正是夜盏用过的杯子,脸色更难看了。
云盛阳只觉稀奇,堂堂岳阳教教主什么时候有过这般颓废的时候,刚才他听到暗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答应她?她身上有诈?你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
赵沣摆摆手“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是哪辈子做得孽,现在来还债了。”
“因为刚才那个女人?我去替你杀了她。”
“不行!”
话一出来,赵沣看着被他吓了一跳的云盛阳欲言又止,捂着脸伏在桌上。
云盛阳迟疑着说“那个女人不会是你相好吧?”
那她是怎么落进强盗手里的?你们这是玩什么游戏?
赵沣绝望地叹气“我怀疑她给我下了蛊。”
“什么?!”
“让我对她一见钟情、痴心不改的蛊。”
云盛阳:……
云盛阳扯起他的领子拖到窗边就往外扔。
“不是!”赵沣紧紧抓住窗檐“你听我解释!”
“……给你半柱香时间。”
“唉,别提了,前些日子不是说清风剑被偷了吗,我就去找,结果马失前蹄被那个女人救了,然后就是你看见的这样,你明白吗?”
云盛阳缓缓摇头:“我不明白。”
赵沣满脸写着孺子不可教也。
云盛阳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她救你的时候偷偷在你身上做了手脚?”
看着不像有这本事的人啊。
赵沣不愿意回忆,他被暗算受了伤,飞檐走壁掉进夜盏房里,当时她正在沐浴,而夜盏看见一个男人掉下来也不慌不忙把他塞进了自己的浴桶里,他面对一个女子不惜自己的名声也要救他不是不感激的,只是下一秒,夜盏就给了他一嘴巴子,告诉他这都是他的妄想。
他也没想到会有女人这么狂放,趁他行动不能的时候,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干了。
最奇怪的是,他仿佛是爱上了那个女人,不想和她分开,不想她受伤,想把她带回去保护起来。
赵沣有些期待的望着云盛阳:“你看见她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云盛阳莫名其妙:“什么感觉?一个活人……等会儿?你什么意思?你脑子清醒吗?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盯着别人的女人不放?”
“你可知道她是跟别的男人一起来的?两人相亲相爱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你就眼睁睁看着?”
别说云盛阳,赵沣自己也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总之,我现在不能靠近她,你替我查查怎么回事儿。”
赵沣顺着窗户原路翻了出去。
云盛阳看着外面将明的天,打了个哈欠,翻窗出去,不多久就回来抱着剑和衣卧下。
“师兄,你起了吗?”师妹轻轻扣响云盛阳的房门。
“进来。”
云盛阳素来严厉,师妹不敢多说“我们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你让他们都过来,我有事要说。”
不一会儿,云盛阳房里就坐满了人。
“我有些私事要做,你带他们回去。”
师妹惊道:“师兄不和我们一起回宗门吗?”
其他几人没说话,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笑话,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实力不济才让大师兄亲自护送,万一再出事,他们跑都跑不掉。
“我们在这里也好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师妹说完,云盛阳看她一眼。
“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不够添乱的,……要是不想自己回去,我最多三日后就会回到这来,如果三天还没有回来,你们就自己回去。”
云盛阳抱着剑离开,其他人面面相觑,喊小二添上几日房钱,各自回房。
夜盏出门和云盛阳正好撞上,两人装作陌生人擦肩而过。
夜盏有心想要打探他的意思,奈何身边有人跟着只能作罢。
云盛阳骑着马来到城外,摸出袖中悬赏令,上面赫然画着李萧的面貌。
三年前纠集匪类,杀死通城十户富商,将财物抢劫一空,后去向无踪。
悬赏令上只有寥寥数语,悬赏金额也不是很大,他对夜盏的话没有尽信,是真是假由他亲眼见证。
云盛阳早就找到那个寨子的位置,作为玄门下任宗主的云盛阳,算一个小寨子的位置再轻松不过。
云盛阳也不急,反正赵沣那人疯了一样跟在那女人身边,别的不说,安全不用担心。
直到目的地,云盛阳也没想到这个寨子会离得这么近,这里的县令在吃干饭吗?!
他隐藏身形绕着整个寨子转了一圈,抛开别的不谈,这里风景秀美、百姓富足,……可惜是用别人的尸骨换来的。
他平日出门在外,没少跟这些强盗打交道,很熟悉他们的作风。
有的人家传来哭声。
“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好好的出门一趟就死了?!”
“唉,还不是前两天出门赚钱的时候,谁能想到里面有个武功高强的人,心狠手辣,竟要了他的命。”
云盛阳想起前两日他遭遇的强盗,这可真是巧了。
“你是谁?!”云盛阳转过身,吕凝雪眼中露出惊艳的目光,她自幼在山中长大,哪里见过这种端方君子。
云盛阳深知自己长了一副能骗人的好皮囊,于是笑道:“我有一个朋友据说是被你们收留了,所以来接她回家。”
吕凝雪被他的笑弄红了脸:“这几天只带回了一位姑娘。”
“那就对了,我要找的正是一位姑娘。”
“她啊……”吕凝雪踌躇犹豫。
“她出了什么事吗?”云盛阳立刻担忧的皱起眉。
“没有没有,只是她现在是我们寨主的妾室,而且现在她也不在寨子里。”
“原来如此。”
“他们大概一两日就回来了,公子不如在此等候?”
“只是我孤身一人,对这里不甚熟悉……”
“公子不妨到我那里去住。”吕凝雪发觉自己孟浪了,羞红了脸“他们都知道我喜欢安静,不会有人来的。”
“这怎么好?你一个姑娘家,我唐突出现岂不是会毁了姑娘名声。”
“不会,我们这里哪有那么多讲究。”
吕凝雪带他到了自己的住处,云盛阳打量了一番,这个客房大抵是没有人住过,只有简简单单一张床,一张桌。
“被褥在床下的箱子里,寨主和赵姑娘回来了我会告诉公子的,你最近不要出去,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云盛阳笑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