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匆匆取了茶来,已是浑身汗,季荷自然不会让季夏这一身熏了主子,只把她打发的远远的。
虽说都是贴身女使,但这季夏与季荷不同。
季荷是陪着南煜月抄家流放又回来的,妥妥的南家子仆。
季夏只是回京途中买来的,带着一家老小,现下她的家人皆在齐府庄子里,做事什么的也会顾忌着些,好比前些日子南煜月与大房闹,季夏就有些畏手畏脚,不愿与大房撕破了脸。
现下是愈发不得南煜月欢心了,但总归是要比她们这些个齐府送来的女使好些,不过现下,圆儿倒是有股一飞冲天的趋势。
南煜月看着蹲在自己脚下殷勤捏腿的圆儿神色不明,只微微闭了眼,靠在一旁给她打扇的季荷肩上。
季荷见南煜月想小咪一会,给圆儿使了个眼色,圆儿识趣的停下了,又殷勤的接过季荷手里的扇子给南煜月扇风。
南煜月察觉风向转变,轻轻抬眼: “你倒是个伶俐的。”
圆儿不敢邀功,做足了老实模样: “都是姑娘仁心,叫奴婢在这大热天的可以进车厢伺候歇凉呢。”
闻言南煜月倒是笑了出来。
不说齐府家大业大,配的都是六匹大马所拉的可坐八人的车厢,内里还设有矮几软榻和屉柜,可放各色果子,正中还有架有青瓷冰盆,在车厢里是要比在凉亭凉快。
南煜月得了趣: “你是个会说话的,往后便跟着季荷伺候吧。”
这便是要把圆儿提为二等女使了,平儿连忙请安谢赏。
心下思索着,这南姑娘也不像孙嬷嬷说的那般难以接近嘛,想必还是主院不会说话,哪像她啊,几句便哄得姑娘高兴,这二等女使的位置不就拿下了,往后再踩着季夏爬上那一等女使的位置才好呢。
车厢周围的女使自是听到了圆儿的谢赏声,个个懊恼着刚刚怎么不是她们去给姑娘取帕子。
又悄悄的看向站在车厢前的季夏,个个面露戏谑。
看着季夏那越来越红的脸,不知是气的还是晒的。
季夏自是也感受到了那些打量的目光,羞恼的正想呵斥几句,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只听见一声长长的马吟,马蹄杂乱踢踏着,人群传来惊呼,还夹杂着几声娇俏少女的呼救。
车厢里的南煜月好似惊吓到了,捏紧了手中的糕点,糕点碎屑掉落几块,一旁的季荷连忙上前用手帕拂去。
南煜月呼唤外头的季夏: “季夏,这是怎么回事?”
季夏看了几眼没看清,但也转头安慰: “姑娘,想来是马受了惊,没朝我们这边来呢,姑娘放心。”
南煜月点点头,本还想问那声女子的尖叫。
一道男声由远而近传来,南煜月眼神一转,不确定道: “是柳家……?”
听到这便呆不住,将糕点扔给一旁的平儿,由季荷扶着便想下车。
刚刚拉开车帘,季夏也递来了一只手,南煜月刚搭上去,却又听一声尖叫。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紧接着便是人群躁动,还夹杂着几句叫郎中来的喊声,更多的是人群的议论。
“那是安家姑娘?”
“可不是,那等样貌,想来是最近盛传的那个第一美人了!”
“第一美人?谁不知那京中第一美人乃冯家小姐!”
“人家只称第一可没称京城第一,想来也不能于冯家相较。”
“只这柳家哥儿这一抱……怕是……”
说着竟有揶揄笑声传来。
人群渐渐离女眷席上近了。
也离南煜月这边远了。
南煜月与季荷对视了一眼,也跟着去了女眷席上。
马场上出了事,南煜月自然是不好再待在车子里。
由于齐府的席位在中心位置,南煜月赶到时,已是人群聚集。
不过没人将注意力放在南煜月身上,一是几个女使将南煜月护的紧,二是眼下有更引人注目的事。
那柳家哥儿柳于飞抱着前些日子刚刚回京赴任的安府千金入了他母亲的亭帐。
嘴里喊着五妹妹,那安家女也缩着脖子直直把脸埋在柳于飞的怀里,倒像是晕过去了。
先不说未婚男女公开场所搂搂抱抱,光是柳于飞那声五妹妹便够叫人说嘴的了。
只是南煜月透过人群看向安家女被抱着,却垂下来的手心还紧握成拳时,眼里露出些许笑来,不过很快便抹去了。
齐大娘子此时也走到了南煜月身旁。
“你看看,这柳家……”
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的孙嬷嬷轻推了下背: “大娘子,这边人多,别冲撞了,咱们还是先回席里吧。”
齐大娘子咳了咳也知道这么多人说了不好,但也不想回去继续看球了,乏味的很。
“不回了,你去跟柳夫人辞宴,咱们就赶紧先回府吧。”
说罢,也不问南煜月,拉着小姑娘的手便往回走。
倒是孙嬷嬷在离开时看到圆儿跟在季荷身后,眼神里透露着赞赏,对着圆儿张了张嘴,露了个口型,便加快脚步从亭子后边快步去柳夫人所在的后厅亭子了。
而圆儿见了孙嬷嬷的口型,对待南煜月和季荷更是殷勤。
这一边。
柳夫人因着和女眷说话,一直在后厅,没注意前厅的闹事。
正巧此时孙嬷嬷来了,几句话孙嬷嬷便说清了原由,柳夫人对齐大娘子的离席正打算去送一下时,便看到自家儿子抱着一个女子朝这边走来。
柳夫人眼睛一瞪,也顾不得送与不送了,赶忙走上前去,刚想斥责就听自家儿子一声高呼!
“母亲,你快看看五妹妹!刚刚她晕过去了!”
天知道柳夫人怒气多重,先不提这女子是谁,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搂抱,便是丢了莫大的脸面!
柳夫人一个冷眼,将柳于飞接下来的话打断,又指示着丫鬟婆子将柳于飞怀里的女子给接过来,匆匆去了里间。
只留下众人在外讨论着。
而事件的主人公柳于飞,则被自己的贴身小厮拦着,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南煜月在回马车的路上看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领着几个少女,身边跟着一众奴仆快速的朝柳夫人席上奔去,路过南煜月一行人时,虽急也停下来行了礼。
赵氏摆摆手并不多加言语,带着南煜月接着往自家马车走。
倒是那人群中的一个与南煜月差不多大的女孩,直直看着南煜月,眼神莫名。
南煜月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上了马车,在驶出草场时,却意外的看见了程家的马车,看样子,也是在往外走。
南煜月将车帘放下,思绪放空。
不巧这赵氏又开口了: “程家早走是为何?我记得程家大郎最是爱打马球了,每次不打个尽兴,怕是举灯昼夜都不为过。”
赵氏讲话南煜月不好不回,更带着些许为程惊秋辩解的意味在: “想来程家哥哥也是有急事……”
可赵氏一听南煜月喊程家哥哥便皱起了眉,打断道: “你也不知羞,一个姑娘家别老把哥哥挂嘴边。”
这便是说教了,南煜月历来都是一副不愿听教的模样,见状也是满脸气呼呼的扭过头去,这番要是传出去可得落一个不孝的名声。
但她才懒得管呢,虽说齐府有教养之名,但如今齐府上下可求着南煜月呢,自然不会传她一点不好,反而一打听全是各种称赞之词。
恨不得与前朝皇后般出个五全姑娘之名。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在路过京中第一满金阁时停下。
“为时尚早,你平日里老拘在家中,不如趁着今日难得出门,便好好逛一逛吧。”
赵氏不容拒绝的笑着,南煜月也只得答应了。
以往的钗环首饰皆是由外头的铺子装点好送上府供主子们挑选,除开齐府众人送的,南煜月自己买的钗环,也是在自己开的铺子有起色后,独自叫了首饰铺子上门。
自她回京以来,齐家便给她寻了许多侍礼嬷嬷,这样出府游玩的次数一年不过二指之数。
更别说这样抛头露面的逛铺子了。
难得的,以往总拘着的小姑娘也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来。
赵氏见状更是笑得开怀了。
进入满金阁中,自有小厮恭敬的引路至二楼贵宾厢房,随行的丫鬟们端着茶点,手脚利落的布置好。
二人落座后,一体态丰韵的老妇,身着锦缎,面带笑容的进来了,身后也跟着一堆丫鬟仆从,手中皆是端着锦盒。
这便是只供贵客所选的款式了。
南煜月看着那妇人,
她的声音洪亮清透,仔细的介绍着每一个锦盒里的珠宝。
即使齐夫人已定下许多,也不曾多露出一丝惊喜谄媚来。
南煜月多看了她两眼。
赵氏选了几样南煜月点头表示喜欢的,又挑了几株白玉制的耳环留着回府送于各房小姐。
“女子选冠,又逢喜日,我也想着让你亲自来掌掌眼才好。”
说这话时,赵氏看向南煜月的目光明确,也不容置喙,此刻这齐府的大娘子也是露出了当家主母的款儿来。
一旁候着的众多仆从此时缓缓退去,只留南煜月身旁的季荷季夏,但最后也在南煜月的眼神下告退了。
屋内寂静一片,良久,南煜月明知故问的开口。
“大娘子,这喜不知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