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陆有期轻嗤一声。
“两位好兴致。”
陆小凤瞳孔地震,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空洞洞的,只有一颗心脏强烈地跳动着,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几分。
只见那少年生的似是与陆小凤照镜子一般,眉目间同样的风流倜傥,恣意潇洒,却又多了几分傲气和森然冷意。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他想要伸手去掏袖口里的玉佩,可手是抖的,摸了几次都拿不出来。
眼前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那么现在的陆小凤是真的认定了,陆有期就是他陆小凤的儿子,亲生的!!!
月光下,那少年身姿挺拔,如同置身于自家庭院的闲适,无丝毫慌乱之色。
他的面容似是如雪一般的白,黑色柔亮的发丝伏贴地垂至腰际,若披烟雾,如对朱玉。
如果说陆小凤是岁月沉淀下的一块璞玉,那么陆有期便是那初升的朝阳,光芒四射,无所畏惧。
然而,那一双潋滟的丹凤眼投来视线,却无波无澜,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陆小凤的心脏。
陆有期微微扬起下颌,目光如冰封万年的寒潭,深邃而疏离,他淡淡地瞥了陆小凤一眼,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桀骜:“陆小凤,陆大侠,你若此刻肯俯首认输,或许我会善心大发,留你一个全尸。”
毕竟他实在不想对这张英俊的脸下手。
倒反天罡!
陆小凤脑海中蓦地出现这四个字,接着嗤笑一声:“可惜。”
可惜他不会求饶,也不想死。
更不会死在自家儿子手里。
月华如练,映照着陆有期孤傲的面庞,他唇角微翘,却未露出一丝温度,只定定的看着眼前与他容貌相似的人,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物品。
风吹竹林,竹叶抖动,发出萧萧声响。
微风拂过,陆有期额前的碎发随风曳动,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中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陆小凤想过无数次二人重逢的场景,却独独没想过对方居然无动于衷。
他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他强咽下心头的苦涩,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寻找到一丝熟悉的温情,然而,只有冷漠如冰。
最多加上一丝戏谑。
四目相对,气氛愈发沉重,陆小凤的心却逐渐沉入深渊。
然而现实却没给他更多的时间感叹,一双蝎形短剑直指他的咽喉。
花作白终于动手了,陆有期看傻子的眼神令她如芒在背。
陆小凤面色不变,甚至没有施舍她一眼,随意般的抬手,轻轻一夹,竟让花作白进退不得。
灵犀一指。
陆有期忽然动了,袖中却邪剑直袭陆小凤面门,剑尖在月光下寒光闪闪,逼得他不得不收敛心神。
儿子不语,只一味干他。
“有……有期,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不需要。”陆有期一字一顿道。
剑势愈发凌厉,每一剑都指向陆小凤的致命之处,毫无留情。
无情他们说的没错,陆小凤果真与我容貌相似。
不过这样的容貌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陆小凤眼帘微垂,松开花作白的短剑,运转轻功,巧妙地避过每一道血影剑光,只守不攻,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这绝对是杀人的剑法,而且是杀了不少人的那种。
被这样狠厉的剑咬上一口,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看见儿子真的拿剑指向自己的一刻,陆小凤还是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
他找了个空隙一脚踹向对方胸口,却在瞥见对方脸庞的一刻又缩回了脚,继续防守。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边防守边道:“有期,如果,如果我说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信吗?”
花作白仿佛瓜田里的猹,眼睛登时放射出精光,打量着二人。
其实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但陆有期摆明了不想给自己找个祖宗。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冷哼一声:“如果我说我曾经刺杀过秦始皇,你信吗?”
陆小凤:“……”
“另外,我们可没有那么熟悉,谁准你叫我名字的?”陆有期淡然道。
他倒是的确想过,二人可能是兄弟、父子……不过当从陆小凤嘴里确认后,他还是选择从心。
他是陆有期,是杀手陆有期!是十三只手中的陆有期!而非谁的儿子。
“我想,陆大侠,你可能没有搞清楚,我,是来杀你的!”陆有期砍掉陆小凤一缕头发后,缓缓道。
陆小凤看着掉落地上的断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无话可说的同时心情极为复杂。
孝啊!可真是孝死他了!!!
他越打越心惊,这孩子武功怎么能这么高!内力怎么可能这么深厚!
他才多大?也就十六岁吧。
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哦,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被算计的差点去街头要饭。
果然,人比人得死,陆小凤一方面惊喜于儿子武学天赋之高,一方面又对他的剑法老辣而感到悲哀。
他,是受了多少罪……都是我的过错。
如果是旁人,陆小凤只会觉得对方杀了很多人,罪孽深重,但到了陆有期这里,他却只心疼于对方的经历。
“有期,停手吧。”陆小凤道。
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向此处赶来,这里的打斗声很大,已经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小白,你去拦住他们。”陆有期当机立断。
花作白闻言,立即抽身离去,不远处传来数道惊呼惨叫。
那剑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她上下翻飞,左右盘绕。
甫一交手,陆小凤其实就感觉到自己不是自家儿子的对手,虽说这么说有点丢人,但却是事实。
幸亏陆小凤轻功高绝,一味防守,竟也能拼个不胜不败。
陆有期莫名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攻势愈发凌冽了。
陆小凤好似渐渐招架不住,就在陆有期以为可以一剑建功时,却被他牢牢的夹住了却邪剑。
却邪剑竟不得寸进,灵犀一指果然不凡。
陆有期嘴角勾起淡淡嘲讽,陆小凤顿时心里有点慌。
只见陆有期左侧袖中突然冒出一柄小刀,直取陆小凤的腹部。
在陆有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陆小凤的肚子竟然回缩成如纸一般轻薄。
这还是人间吗?
这应该吗?
啊?
陆小凤看出陆有期眼底的震惊,有些自得的同时又担心对方自尊心受打击。
想要放放水,好好和对方谈谈,只见陆有期眼神骤然上扬,像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
陆有期轻轻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
忽然,他喉中射出数根飞针,冒着幽幽蓝光,直戳陆小凤心口。
陆小凤本以为对方想就此罢手,没有防备,紧急躲避之下还是中了招,当场呕出一大口鲜血。
陆有期想一剑解决了他,不过又忽然想到弑父不祥,这毕竟是今生自己的生父,还是不要做那么绝为好。
反正他已经中了毒针,活不了多久了。
“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四条眉毛’陆小凤能有多厉害。”
“也不过如此。”陆有期讽笑道。
少有的良心一时占领了高地,然后一掌把陆小凤拍飞,翠绿的修竹硬生生被压倒一片,随即转身去寻花作白。
看着陆有期毫无留恋的背影,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自陆小凤心底深处翻而出,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直至喉咙口闷笑一声,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一口老血卡在喉间,无法言说。
这小没良心的,下手可真狠啊。
他的老腰啊!肋骨绝对是断了。
陆小凤双手颤抖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了一颗药丸放在嘴里,艰难的咽下。
幸好,西门吹雪给的解毒丸还在。
……
楚留香听到动静,刚出门就看到一个黑衣姑娘在大肆屠杀院中仆人,顿时惊怒非常。
“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花作白轻舞手中雨蝎剑,娇笑道。
花满楼这时也赶了过来,他原以为那位姑娘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就避嫌与陆小凤分开了。
等等,陆小凤呢?
楚留香欺身而上,接下了花作白刺向一名侍从的一剑,那侍从连滚带爬的跑了。
“姑娘此举,未免过于狠辣。”
“纵有深仇大恨,亦应冤有头,债有主,岂能迁怒于无辜之辈!”楚留香语气凝重,却依旧透露出一丝劝诫之意。
但花作白可不吃这套,反觉对方小觑了自己。
“哼,好狗不挡道!”她脱口而出。
楚留香沉默了,从来没有姑娘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花作白见敌不过此人,随即便默默放出毒烟——醉三秋,刹那间,整个院子里站着的生物全都倒下了。
花满楼本想出手相助,却没想过对方有这一手,当即便躺地下了。
花作白得意非常,她的醉三秋,气味香甜,只要人吸入一点点,便会筋软无力,面色潮红,状似醉酒,任人宰割。
毒烟散去,果然所有人都倒在地上。
陆有期此时赶来,看到花作白正狞笑持剑朝一位容貌俊朗的男子逼近,顿时止步含笑作壁上观。
“打啊,怎么不打了?你不是很能打吗?”花作白挑衅道。
“桀桀桀。”随着反派经典笑声响起,这场战斗终于到达了高潮。
此时的她,真的有一种自带想让每个人来一刀的感觉。
给一旁的陆有期看得眼底异彩连连,心道自己还是太保守了。
【叮咚——检测患者花满楼,请宿主治疗他的双眼】
陆有期沉默了,基于之前多次的经验,他选择先看看奖励再说话。
【奖励——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陆有期升起一丝兴趣。
花满楼,哪个是花满楼?陆有期目光开始巡视,直到看到一个身着粉衣,一派温柔却双目无神的青年男子,直觉告诉他,他就是花满楼。
陆有期不动声色的向花满楼的方向缓缓靠近,只见花作白提着双剑,一脚踩在楚留香胸口上,准备送楚留香最后一程,对方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拳将毫无防备的花作白干翻。
花作白被打退数步,一行鲜血立时自她的唇角溢出。
“小白!”陆有期顾不得花满楼,不及多想,急忙上前稳住倒飞而来的花作白。
花作白满眼的不可置信,只定定的盯着楚留香,仿佛要将这个人永远记在心里,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中毒!”
楚留香低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可能是在下鼻子不太好使吧。”
“你……”
花作白紧咬银牙,没忍住破防了。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叮咚——检测病人楚留香,请宿主治疗他的鼻炎】
“滚!”陆有期没听奖励是什么,忍不住开口打断系统。
楚留香等人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陆有期,在见到他与陆小凤相似的面容时,纷纷忍不住瞳孔地震,怀疑自己的眼睛。
最后楚留香得出结论,此人大概率是易容,而且易容手段相当高超。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来薛家庄作乱!”楚留香对陆有期可没那么温柔,厉声喝道。
陆有期懒得回答,正欲挺身上前为同伴出一口恶气,却被花作白一把拉住手臂,冲他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撤吧,一会儿薛衣人来了就遭了。”花作白低声劝解。
没办法,两个人中总得有一个头脑清醒的,看过盛怒之下的陆有期,花作白实在担心他一个激动把自己送了。
她还不清楚陆有期现今的实力。
如今别说是刺杀西门吹雪,就算是面对面硬刚,陆有期自信他也绝不会是败的那位。
薛衣人纵然比西门吹雪高出一线,陆有期也未必不敢与之一战。
不过目的已经达成,真的有必要拼命吗?
“那……我听你的。”陆有期皱眉,有些迟疑道,花作白赞同的点了点头。
陆有期游移不定的性情再一次显现出来。
正是这种性格,令他在多次面临一击必杀、彻底铲除敌人的良机时选择了放手。
事后又总是后悔,尤其是晚间复盘时,陆有期总会有一种“我真该死啊”的感叹。
“走。”陆有期将九花玉露丸送到花作白嘴里,接着便和她一起离开了。
期间因为不甘心,趁着对方不注意,顺手牵羊把倒在地上的花满楼也打晕抗走。
楚留香想去追,却被陆有期一串飞镖毒针带闪电所阻。
“花兄!”楚留香伸出尔康手,转眼间二人已没了踪迹。
“十三只手——‘魔剑’陆有期。”楚留香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辨识出了对方的独门手法。
“不好!陆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