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期回到总部,把昏迷的花满楼投入监牢,命人严加看管起来。
接着为花作白调息疗伤,她在睡着前还对楚留香念念不忘,眼看着对方歇下才出门,迎面就撞上一袭黑袍,散发着阴郁气息的主上。
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映射出光与影的交错斑驳,使得原本昏暗的空间更显压抑与恐怖。
“属下见过主上。”陆有期恭谨地行了一礼。
然而,面前之人却纹丝未动,仿佛没有听到陆有期说话。
陆有期没敢抬头,他能感受到主上投在他身上阴凉凉的目光,暗自回想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以至于惹得主上不悦。
他一般很少反思自己,只是对象不同,由不得他不放下身段。
薛笑人现在心情非常差,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属下背刺,即便当时对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早就听说陆有期性格喜怒不定,他之前还觉得不错,但当他成为“受害”的一方,才能共情之前被陆有期创飞的其他属下们。
他匆匆更换了衣衫,又听说他与花作白大闹薛家庄,死伤无数,担心兄长薛衣人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宝贝属下杀了,于是不得不出手阻拦正前往花园的薛衣人。
只是,他再次败在薛衣人剑下,只差一招……
薛笑人藏在衣摆下的双手渐渐握紧。
“主上交代的任务,属下已经完成了。”陆有期暗戳戳低声提醒道。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最近干了什么“好事”,干脆不想了。
这次他制造的麻烦可不小。
“……有期啊,这些年我待你如何?”薛笑人问道。
“主上您公平公正,体恤下属,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对属下更是关怀倍加,属下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那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陆有期面不改色道。
薛笑人嘴角微微一抽,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望向陆有期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都说他偏爱陆有期……这个下属总是这般得他心,不似那个一点红,每次说话都能噎死人。
他如今最为骄傲的一件事就是在教养孩子这方面,他比兄长可强太多了。
自己那个侄子薛斌,武功稀烂,处事中庸,难听点来说就是庸人一个,不堪大用。
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少年,这让他的内心感到一丝安慰。
这就是他教导出来的的孩子啊,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陆小凤重伤昏迷,生死不知,薛家庄死伤无数,花满楼更是中毒直接被掳回总部。
薛笑人选择浅浅原谅陆有期之前的无礼,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
“听说花作白受伤了,你如何?”薛笑人道。
陆有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方才总是感觉主上想要踹他,果然是错觉。
主上怎么会踹我呢?
我那么乖。
“属下无事。”陆有期回答,随即兴奋道:“而且,陆小凤中了我的毒针,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巴不得西门吹雪快来找他报仇,然后和对方算算账。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被人撵成那副德行,这个仇不报他实在不甘心!
完全忽略是自己主动去刺杀对方,才会被反杀。
活着本来就不容易,能怪别人就别怪自己。
“好,好啊。”薛笑人早就清楚了,还是配合着道。
“你这一趟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薛笑人忍不住问道。
陆有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有!一个把脸涂的跟猴屁股似的矮小男子,好像是他们薛家庄的二老爷,看着脑袋好像不太好使。”陆有期有些欢快的说道。
矮小,脑袋不好使……陆有期短短几句话深深刺痛了某人的心脏。
薛笑人袍子下的脸色大变,忽然一甩手,背过身去。
他怕忍不住掐死陆有期。
“说完了,滚!”
陆有期被他突然的变脸惊到了,怀疑主上是不是到了男人每个月的那几天,迅速飞快退下。
切,我还不想跟你说话呢。
……
陆小凤一觉醒来,天塌了。
花满楼被掳走了!!!
听着楚留香讲述着事情的经过,陆小凤心中涌起一股哀莫大于心死之感。
是他连累了七童。
若是七童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仅仅见过一面,陆小凤就看的出,他那个宝贝儿子暂时是掰不过来了,而且性情还颇为阴晴不定,手段那更是狠辣无比。
花满楼落在他手里,那可得遭老罪了!
“对了陆兄,那刺客竟然乔装成你的模样,可知其有何图谋?”楚留香忽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陆小凤,询问道。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
陆小凤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心中百转千回,又仿佛释然的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楚兄。”陆小凤信任楚留香的为人,当务之急是营救花满楼。
“那人不是易容,他正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子。”陆小凤开口就是王炸,眼看着名震江湖的香帅脸色大变,心中竟升起一丝诡异的安慰。
楚留香被这个消息震得大脑宕机,手中折扇不觉坠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陆……陆有期竟然是……是……”楚留香本以为这世上早已不会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失态,但骤然听闻如此离谱的消息,仍是惊疑不定。
“你知道他是陆有期!”陆小凤也惊了。
转瞬之间,他又恢复平静,不愧是与他齐名的“香帅”,这么快连人名都查出来了。
二人相对无言。
楚留香也有点尴尬,他的确有试探对方的意思,却未料陆兄如此坦诚,说出的话更是让他这个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觉得离谱。
这要是别人说,打死他都不信,但陆小凤亲口所说,由不得他不信。
那少年看着挺大的了,个子比他都高,没想到陆兄这么早熟……楚留香暗戳戳的想着。
输了,真是输了。
那少年轻功不俗,怕不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的。
思绪飘渺,楚留香不禁遐想:日后若我有了子嗣,能否亦如他般卓越……
不过楚留香转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看着陆小凤犯愁的模样,哪还有一点平日里的潇洒放纵之态。
儿女都是债,这句话果然不假。
此时,薛衣人终于回来了。
当晚,他听见花园的喧闹声,提着剑就过去了,路上却被一个黑衣人阻截,那人武功剑术颇高,被他引入庄外,激战良久,一时不慎让对方逃脱,硬是追击数十里方才罢休。
一进庄才知晓,自己请的几个帮手受伤的受伤,绑架的绑架,庄内死伤惨重,只有一个楚留香安然无恙。
楚留香下意识隐瞒了陆有期与陆小凤是父子的事情,仅告知花满楼被贼人所劫之事。
薛衣人也没想到那刺客能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这简直是把他的脸面踩在脚底下又磨了两脚。
若是花贤侄在自己的地盘出了事,他无法对老兄弟花如令交代啊!
把底下的人吩咐下去后,薛衣人再将视线投注于楚留香与陆小凤身上。
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
楚留香开口道:“薛老前辈请安心,我与花兄虽结识日浅,但情谊已深,如今他身陷囹圄,我与陆兄即便粉身碎骨,也定竭力护其无恙!”
陆小凤亦正色道:“若七童有何闪失,我定然随之而去!”
薛衣人被陆小凤坚定认真的话惊到了,现在年轻人的情谊都这般深厚了!莫非是他老了。
薛衣人抚着胡须感叹道:“难得见你等深情厚意,老夫欣慰不已。”
薛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仿佛看到了往日花如令的影子,不禁长叹一声,道:“江湖险恶,七童能有如此至交,此生无憾矣。”
陆小凤只觉得莫名脸红。
不过若七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楚留香却显得从容自在,此刻他内心充满好奇,急切的想听陆兄讲他们父子之间的过去。
陆有期怎么就成为了「魔剑」,二人究竟为什么会父子反目……种种疑惑如同重重迷雾,在楚留香心中缭绕。
抓心挠肝的。
……
陆有期又与出任务回来的「钻地鼠」吴术交谈了一会儿,听说他这次去参与了追杀「大盗」萧十一郎的行动,可谓九死一生,惊心动魄。
具体表现为去杀对方的有数十人,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因为他会遁地,萧十一郎拿他无法。
说起那位「大盗」,在招人恨这方面,陆有期都有些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因为陆有期凶名昭彰,大部分情况都是赶尽杀绝,根本无人会去报仇,也不敢来找他报仇。
而萧十一郎不一样,他是一名侠盗。
早年被誉为江湖五百年来出手最干净利落、眼光最准的大盗。
凡是被他光顾过的人家,在外界百姓中的声誉无不扫地。
只因他盗来的钱都用来帮助他人了。
在一些权贵和伪君子眼里,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而萧十一郎又不斩草除根,那么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陷害、栽赃、嫁祸……手段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但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偏偏对方对此从不辩解,日积月累,声名狼藉的反而是他。
所有人心照不宣,但凡找不到主的坏事,必定归咎于萧十一郎,堪称江湖第一背锅侠。
村里丢一只鸡,萧十一郎偷的。
镇里水井枯竭,萧十一郎喝的。
妙龄少女怀孕,萧十一郎干的。
八旬老人去世,萧十一郎克的。
……
不过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明白他是冤枉的。
近日不知他又偷了什么,惹得人家在黑市发布追杀令,那个价钱,若不是陆有期近日忙着,他都要亲自动手了。
“可惜这次你没去。”吴术惋惜道:“若是你在的话,那萧十一郎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陆有期就爱听这话,同时也难得对这位顶级冤大头生出了几分好奇。
“那个冤大头的刀法果真如此了得?”陆有期这么想的,也就直接问了。
“绝对是江湖一流高手,武器是狼刀牙刃。”吴术听闻「冤大头」三字,面色不变,答道:“组织里估计只有你或是一点红方能与之匹敌。”
很显然,萧十一郎“冤大头”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不过他也受了重伤,没想到他临死前的反扑这般厉害,我都差点栽那儿了。”吴术心有余悸道:“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疯。”
他们早已习惯了萧十一郎往日的心慈手软。
陆有期对此嗤之以鼻。
一点红……陆有期方才想起自己忘了一点红。
真可恶,我和小白打生打死,他却不知在何处逍遥。
哼,定要让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