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

    齐国终于邀请鲁国参加了诸侯在幽地的会盟。此次会盟诸侯众多,齐、宋、陈、卫、郑、许、滑、滕八国俱在。

    子同第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会盟,心中十分紧张,好在小白并未冷落鲁国,和子同讲话时彬彬有礼,好似完全忘记了几年前柯地会盟时两国兵刃相见的旧事。

    郑国子突年龄虽大,资历虽老,但他自二十余年前被子忽驱赶退位,到最近重新复位,世事早已变幻几轮。

    如今齐国称霸,前几月齐国刚联合宋国和卫国攻打郑国,半是威吓半是惩戒郑国去年入侵宋国一事,郑国吃了苦头,也明白了诸侯间的秩序和规则早不同当年。

    子突这个年近花甲,当年在诸侯中以狠辣手段闻名的人,如今在会盟上跟在小白身后唯唯诺诺,这幅场景哪个诸侯看了不心有余悸?小白的霸主地位实至名归,在场无人不敢生出异心来。

    小白也趁着这次会盟把各个诸侯观察了个遍,他心中一直悬着一件大事,便是帮无忧找到一个合适的夫君,既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也是为了让婉和逝去的芸儿真正放下心来。

    放眼几国,鲁国子同年少俊美,鲁国又是大国,本来是最佳的夫婿人选,可惜无忧和子同是一母同胞,鲁国便直接被排除了。

    宋国内乱不休,郑国子突太老,陈国国君太懦,剩下滑、滕俱是小国,唯有许国新任国君,长得一表人才,虽然许国国小,但许国国君站在一众诸侯中不卑不亢,颇有君子之风,一下子引起了小白的注意。

    小白原本一心想替无忧找个大国国君,就像当初父王把婉嫁到鲁国一样,但此刻心思却突然有了转变。

    当年父王把婉嫁入鲁国时,齐国当时实力尚薄,需要婉稳住一个大国和齐国共进退。可如今齐国早已称霸,那么替无忧选夫婿,国力强盛便不一定是首要考虑。许国国小势薄,无忧嫁过去后齐国会庇佑许国安全,许国因此善待无忧。无忧真有不快,解决一个小国也并非难事。

    小白在休息间隙又主动和许国国君攀谈了一会儿,许国国君名悦,见小白朝他走来诧异兼激动。

    “许君年少有为,我听说你刚继位不久便稳住朝内形势,真令小白佩服!”

    “谢齐王谬赞!许国地小,稳国内形势易,稳国外形势难。今有幸参加九国会盟,还望齐王日后对许国多多照拂啊!”

    “这是自然,联盟首义便是我几国互为照应,共议发展。我看许君一表人才,今日倒想替许君说门亲事,不知许君意下如何?”

    “悦何德何能,竟令齐王如此青睐?不知是齐国哪位公主?”

    “哈哈!她并非我齐国公主,而是卫君的胞妹,小名无忧。她母亲清曾是我齐国公主,因而幼时她曾寄养在我齐国生活数年,我也一直把她当作自己女儿来养。如今女儿渐大,我便想着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许君喜不自胜,连连点头。莫说是齐国,便是卫国,亦比许国强盛,如今这卫国公主竟让齐王亲自屈尊向自己求亲,若娶了这个女子,便是有了齐国和卫国两个靠山。

    以后只要善待这无忧公主一人,便胜过国内的千军万马。许君忙细细向小白报了家门,他如今尚未娶正妃,若无忧将来原意嫁到许国,他必全心全意相待。小白又叫来卫君朔,三人便在幽地敲定了无忧的婚事。

    会盟临别前,他几次想找子同聊一聊婉的近况,最后都忍住了,只是交给子同一个木质盒子,让同亲手带给婉。

    这两年除了姐姐芸儿去世,小白未和婉通过任何信,也未收到婉只言片语,可他心中始终挂念着婉。

    这些年他对婉的感情,从初始的暗中爱慕,到做了君王后的设计占有,再听到婉亲自说他的爱不过是掠夺和强迫后的放手,他的心在情爱上面早已波澜不兴。

    他如今有各色美女嫔妃,也给她们足够的宠爱,他乐得看那些女子为他绞尽心力,争风吃醋,鲍叔牙有几次也暗暗向他谏言让他节欲,甚至拿前任国君诸儿为例来劝慰他。

    他气得直接把鲍叔牙从汉广殿轰了出去。若他也能像诸儿一样俘获一人心,他可还会似今日一样流连花丛却再也难觅他曾经在某人身上获得的那种独有的颤栗和迷失?

    他心中属于情爱、属于婉的那块如今变得空茫茫,如同大雨过后的怅然若失,随着岁月渐长,他便更没勇气去填补这块空茫了。

    芸儿如今也去世了,和他有着共同的成长记忆便只剩下婉一人。他有时甚至幻想着假若有一天,哪怕婉依然做回他的婉姐姐,他做回她口中的小白,他亦是心甘情愿的,可是这不过也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回到曲阜,子同把一个极为名贵的紫檀木雕刻的盒子递给了婉,婉迷惑不得其解,问道:“同儿,这次会盟,一切可顺利?”

    子同努了努嘴,说道:“齐王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里面是给你的信,若是里面没有惊世骇俗让我鲁国退让的条件,那此次会盟便算是顺利。”

    子同走了,院子里积雪满地,看久了双眼有失明的感觉。婉回到殿内,坐在榻上用手轻轻抚摸盒子上的纹路,等待双眼的复明和心情的复平。

    盒子上的机关设得精巧,她颇费了些时间才打了开来,将里面的黄绢拿了出来,那上面的字迹疏落中有些凌乱。

    “提起笔来,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但只要你愿意把这封信读下去,什么样的称谓在我这里如今都适宜。

    幽地的使馆比不得临淄汉广殿的和煦温暖,但此地的静谧却实在难得。半夜醒来,枕被皆冷,窗外却似乎亮着。推窗望外,竟然是积雪映亮了夜晚。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正如我此刻才能明白思念你有多浓。

    请你慈悲,许我有这样片刻的软弱。白日的繁华和逢迎不再,唯有夜的虚空。人生转眼几十载,不知将来是否还会有一日,你会再容许我的靠近?这一次,什么样的身份,你来定。”

    婉的眼眶不知何时变得潮湿,她第一次读到小白这样克制却又撩拨心弦的信,那年在齐宫,她的话终是伤了他吧。

    但这样的结局或许正如她所愿,她和他,他们的身份、年龄、地位,都不允许再有炽烈的交集,小白要稳固齐国霸业,她要协助子同把鲁国建得强大起来。

    她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把绢丢在炭炉子里,就让她对他的感情,不留一丝痕迹,虽然早已烙□□头。

    如今的婉,有更重要的事做。那年自齐国回来后,她深知鲁国除了下定狠心发力民生经济,别无他法。

    如今诸侯之间,没有国家再指望周天子的威望可以平息国家之间的纷争。国与国之间,道义可能今日算数,明日便失效。

    两个国家,今日打得不可开交,明日又可能变成战场上的兄弟。众诸侯愿意心甘情愿归顺齐国,虽然离不开齐国外交上的注重信誉和巧妙迂回,但背后若无富饶的国力和强大的武力支撑,小白又如何坐得稳霸主的位子?

    如今远在西面的晋国、秦国,都在默默耕耘自己的国家,虽然齐国目前没有意图把版土西扩,但各国已早早做起防备工作。

    子同依着婉的意思在国内开始了绵密的布局,之前他只是一味想着如何把军队建得壮大。

    如今婉让他从粮食、经济上下苦功夫,哪知真正落到实处,却是困难重重。百姓种地本是天生本领,只要朝廷不去巧取豪夺,轻税负,多利用国家力量协调丰收欠收年景,管好种子、农具、水利灌溉,待以时日自然天道酬勤。

    可惜如今这块全抓在庆牙和叔牙手中,由两兄弟把持。庆牙当年本来拥兵自重,后面子同借着当年巫术一案撤了庆牙的军。但当时朝廷里颇多庆牙一党,子同为了平息这群人的不满,便把农业这块交给庆牙兄弟二人。

    子同总是抱怨税负太少导致国库空虚,也派人去查了几次。官府拨的预算,无论是平定粮价、采买种子还是水利灌溉,确都落到了实处;私访了几处百姓,税负确是按规矩征收,并无多征或欠征的情况。但去年是丰年,按道理不该只收到如此薄赋。

    婉觉得不合常理,让子同派人去按照税负流转一层层查下去,这才发现了这些年庆牙的暗中作为。

    庆牙自然知道农业对一个国家的重要,用了心思修了不少水利工程,税负也按照子同命令减了不少,但是他收上的若是三成,自己便会藏去一成。

    他在农业这条线安插了大大小小不少自己一党的人,子同收到的自然是庆牙用心做事,但税负太轻导致国库枯竭的结论。

    子同陷入了两难,从农业治理上看,庆牙确实是能臣,子同心中所想庆牙也确实落在了实处。可庆牙中饱私囊又暗插心腹的做法,又着实不是忠臣作为。面对庆牙一党,子同渐感精疲力竭却无能为力。

    更难的是经济。放眼朝内,子同竟一时找不到可用之人。好不容易寻到两个在地方上把贸易搞得井井有条的官吏,子同把他们调任到曲阜,希望他们能为朝廷出谋划策,为整个鲁国制定一套发展盐铁贸易的政策,结果那两人纷纷推辞,说从商非圣贤之道,宁可回原地做官,也不愿被做被人非议的新职。

    子同这才意识到鲁国重文轻商的弊端。鲁国向来尊崇周礼,文人提倡安贫乐道,从商的人在士大夫眼里只是为了温饱操劳的不入流之辈。

    子同当年随婉去过临淄,曾被临淄街市的繁华和贸易的便利所震撼,无奈这些年过去了,眼见着隔壁齐国在管仲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务实政策下越来越富足,鲁国朝堂还在为要不要从齐国购买海盐吵得不可开交。

    子同除了望洋兴叹,更无数次悔恨当年把管仲交还给齐国,悔恨管仲在鲁国那些年,自己又未曾慧眼识珠好好利用。

    子同的烦恼婉感同深受。无奈她跟在诸儿身边那些年,诸儿一心想着攻下纪国和拓实农业,贸易并不是诸儿当年政策的中心。

    反倒是小白在各地从政那么多年,对民间贸易有着深刻的理解,做了帝王后和管仲两人一拍即合,齐国在经济治理上便越来越把其他国家甩在后面。尽管婉大致明白小白推行的那一套,但那不过是管中窥豹,真想模仿起来根本无从下手。

    万般无奈中,婉想到了向小白求助。然而他们的关系如今是如此疏远,她向齐国讨教治国安邦之策,小白可愿意向鲁国透露一丝半毫?

    小白翻到婉的信时,那信已经在竹简堆中不知压了几个月。他立马认出了婉那娟秀的字体,他清退了身侧红袖添香的两位最近得宠的妃子,把竹简反反复复来回翻了好几遍。

    “小白,几年不见,你好吗?听闻这两年诸侯间的会盟少了不少,想必当今局势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无须再需靠频繁盟誓来维系诸侯关系。父王若在天有灵,必会为你今日的霸业而欣慰和骄傲,我亦如此,哪怕我早已是鲁国人。

    听说齐国现在已全部将私家营运的盐铁收为国家所有,不知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而又平稳化解私家商贩的抵抗?

    鲁国打算明年始从齐国进购铁料,都说齐国的铁料不管是铸造农具还是兵器,材质都是最上乘的,这真是令人羡慕。。。”

    婉如此坦白地向他讨教齐国的经济之道,难道她不知道这是国家机密?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向她解释这其中关键?凭什么?

    她曾控诉自己对她是予取予夺,而她呢?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每次她主动找他,从来都是国事来麻烦他,从来不是小事,凭什么?尤其是他们断绝联系数年之后?

    小白陷入了沉思,是她笃定自己不会拒绝吗?她曾经也这般要求过诸儿么?小白气愤地将竹简摔出几米远,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侍女,那侍女忙进来跪地捡起竹简准备拿到殿外,谁知小白又闷声说道:“放下,不要再进来!”他又捡起竹简,把竹简按在胸口忍不住叹气。

    “若我这次又依了她,我和宫里这些随时待召,等待恩宠的妃子又有什么区别?”小白想到这点,心中是大大的震撼和愤怒,可是想到诸儿曾为婉做过的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又忍不住有说不清的喜悦和得意。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她在大事上对我是如此的信赖!”

    对婉的思绪就这般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他唤来管仲,让管仲分别从手下管理盐政和铁政的人各挑出一个得力的官吏,派到鲁国去做一年的政务交流。

    管仲当即忍不住大叫:“我看大王眼圈发黑,可是昨夜不曾睡好乃至提出这等荒唐建议?盐政和铁政是我齐国致富之水源,防备泄露还来不及,大王如今还要专派我的得力助手去鲁国布道?”

    “齐鲁本是兄弟,若鲁国真有本事学了去,鲁国富了对齐国也是有益无害啊!我称霸诸侯,也并非一味是吞并他国弱小,更希望他们跟在我齐国身后有肉吃,有汤喝!”小白说道。

    “大王,话虽如此,可是微臣从未见你对其他国家如此慷慨不计成本。”管仲不依不饶。

    小白的脸色突然颓废下去。“你说得对!可是我没有办法,唯独在此事上,没有办法。”

    管仲甚少看到意气风发的小白有这般模样,一时涌在嘴边的说辞竟无法出口。

    “大人也不必太担忧,各国有各自的国运。就算我齐国倾囊相授,这经济方略真执行下去要革了多少人的命和饭碗?子同若没有足够的魄力,怕也难把这策略落到实地。”

    君臣沉默不再说话,过了几日,管仲果真将手下二人派到鲁国去了。婉给小白的信已有数月,原以为小白早已置之不理,如今竟得齐国如此鼎力相助,婉心中百感交集,她对子同说:“母亲能为鲁国,为你做的,便是这么多了。

    后面的路上还有许多恶战要打,太多的事要做。好在你年幼便继位,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磨砺。只要你用心去做一个好国君,上天便永远会站在咱们这边。”

    子同心中也是这般想,他如今已经越来越离不开母亲,似乎只要母亲在,再大的风浪也总有可以停靠的岛屿。

    子同邀请婉一同随齐国派来的盐官去鲁国的产盐大地考察,看看鲁国盐地的质量和下一步的计划。一行人六月出发,回来时已经是九月了。

    喜舍居显得秋意萧瑟,推门进去满地枯叶,婉觉得诧异,阿娇阿房是最喜清洁的人,如今怎舍得让落叶满地?

    走到院内,一阵秋风扫起,树叶从地上卷起四处乱飞。这时屋子里有人蹒跚走出,婉看到阿房颤颤巍巍,忙上前扶住。阿房的脸上明明没有泪痕,但是有巨大的伤心在她脸上浮现,婉心中莫名感到恐慌,连忙问道:“阿房你怎么了,可是天凉腿疾又犯了?阿娇呢?外出了么?”

    “夫人,阿娇外出了,这次要去很久,恐怕等不到她回来了!”说完,阿房便晕倒在地。

    阿娇去世了!婉叫来其他几个侍女,搞清楚了这几个月的情况。阿娇阿房这些年随着莒氏出嫁来到齐国,后来再随着婉在齐鲁之间辗转徘徊多年,婉早已视二人为生命中的亲人。

    阿娇一向身子健壮,这次婉出访前阿娇已感不适,但她不愿意告诉婉,担心耽误婉的行程,谁知婉离去短短三个月,两人已经是天人相隔。

    阿娇已经去世月余,棺木便停在后院。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后院的,红褐色的长长的一条棺木,上面无力地停落几片黄叶,她扑上前去,双手想把棺木打开。可惜棺木早已铆钉得结结实实,任凭她如何捶打,也无法唤醒里面沉睡的人。

    侍女们何曾见过沉稳温柔的夫人如此发狂的模样,一时无人敢上前劝慰。手渐渐痛得没有知觉了,指头上有血迹斑斑,泪水流淌下来,浇在伤口上,是连着心口的疼。侍女们要把婉搀扶到前院去,婉却麻木地摇着头:“不行,她一个人在这里太冷了,我需要陪着她。。。”

    子同是第二天来喜舍居的,他听闻了阿娇去世的消息,知道此事对婉的打击。阿娇幼年时曾经是他的玩伴,他又如何不心痛?

    可是生老病死,无一样挡得住,他除了宣布将阿娇厚殓,停灵期满后择吉日风光大葬,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来安慰母亲。宫里事务繁多,子同只得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后面的日子似乎是在半明半暗中度过的,婉明明心中清晰得很,阿娇去了,这般年纪生了急病,但听说去世的时候并未受太大的折磨,她也应该顺应天道自然,接受阿娇的离去。

    可是这次的悲伤,一点一滴,渗透进每一日每一夜,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悲伤吞噬。她常常静坐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自言自语,“阿娇,天冷了,你的腰伤怎么样了?”“阿娇,去年的袄子可拿出来趁着晴天晒一晒了,这样入冬了便能穿上了。”

    有时又会突然落泪,“阿娇,无忧已经嫁给许国了,我真替她担心。”

    子同来到喜舍居,和婉探讨盐政的进展,婉竟全无往日的关心和期望。“这是大王的事,大王不必再和我说这些了。”

    婉的头发似乎是在短短时间里一下子全部染了霜,变成灰白色了。她的眼里的光芒渐渐地暗淡下去,再也没有顾盼生辉。

    她最经常做的事便是拉着阿房的手,回忆主仆三人的往昔,说着说着,自己便常常潸然泪下。

    没有人,甚至连阿房都无法理解,婉对阿娇的感情居然会如此深,深到摧毁她的整个身心,毕竟连莒氏和诸儿去世的时候,婉也最后缓了过来,从悲伤的暗流爬上岸继续前行。

    只有婉自己心中明白,这些年一路走来,太多的风尘扑面,太多的苦与乐,她已经太累了,已经失去再上路的勇气和兴趣。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阿娇的灵柩已经停放在三个月,必须要入土为安了。宫里来人催了几次,最后一次,婉平静地说:“阿娇是莒国人,我要带她返回故里!”

新书推荐: 特种兵火凤凰之我的烈日 华尔街的东方玫瑰 知遇夏日 雪落北山 赤凰旗下 开局青楼我被迫说书 [高武同人]综 与4A匹配100%的我只想毕业 狗血故事 风雪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