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一走，屋子里就又剩下两姐弟面面相对，芝穗伸手示意贾米过来，小弟弟屁颠屁颠地就跑过来了，芝穗撑着他艰难地下床，打算去隔壁屋看看贾奶奶的状态。

    小家伙使劲地撑着姐姐，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做好一个小拐杖，用力地脸都憋红了。

    过了门槛到隔壁屋，这个屋子稍小一些，还没有窗，屋子里闷气得很，有股久不透气的酸味，一模一样的硬板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头发稀疏花白，瘦的只有小小一坨了，两侧脸颊凹陷下去，睡着毫无动静，吓得芝穗一时分不清她到底还活着吗。

    手搓热了伸进被窝里摸摸了老人家的手，凉凉的，被窝里也不暖。看着这情景芝穗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此情此景像极了记忆里妈妈去世的景象，也是静静的，小小的。

    贾米看到姐姐哭了，吓得赶紧抱着姐姐的腿，眼睛一红也要开始哭。

    芝穗摸了摸弟弟的头，“奶奶的药还有吗？”

    贾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回答：“上个月就没有了，姐姐不是说家里已经没有钱买药了。”

    芝穗心里又是一梗，谁知道贾奶奶这个时候醒了，眼皮子耷拉着，看着床边的两个小家伙：“我不吃药，贾穗，你好好带着弟弟就行了，不要来管我老婆子。出去，你们都出去。”

    说罢就要伸手出来赶人，芝穗眼睛又是一酸，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话说出口却很强硬：“怎么不吃药，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吃了药就会好的，我明天就去给你抓药去。”

    说完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钱袋子，贾奶奶要是能起身的话早就一巴掌要拍过去了，但奈何现在也没这个实力，只好气鼓鼓地看着大孙女到处乱翻。

    贾奶奶的病根据镇上的老医生说就是劳累过度加上饿出了胃病，又一直不好好吃药吃饭，最后出了问题倒下了，这能治好的病，又不是绝症。

    芝穗知道这家里剩下的钱就在衣柜里，是准备过冬的钱，但现在也顾不上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先解决燃眉之急。

    找到了，一个枣红色的小袋子，倒出来，里面半贯铜钱，这数量就是过冬也是紧巴巴的，但倒也不是不行。

    可见这个可怜的姑娘是在救奶奶还是饿死在冬天上做选择被逼的做了傻事。世上苦命皆是没钱二字，芝穗想。

    “我去给你烧水，你洗个脚再睡。”说完就出了屋子。

    走得太急了，又是一阵眩晕。这身子不知道来不来姨妈，看来有的补了，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小萝卜头，芝穗开始苦恼该怎么在这个穷苦的地方发家致富。

    从缸里舀水去灶上，就看到小萝卜头抱着柴火来了，邀功似的，“姐姐，这是我今天去捡的。”看了看，虽然挺细的，但是能用，于是摸摸头以示鼓励。

    烧上水又翻了翻厨房里，粮是没有了，还有点野菜，还看到了一筐土豆，就扔了三个土豆进灶台里，原身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一些细节可以说根本是没有，很多事情都是空白的。

    烧水这个空档芝穗就在屋子里各处转了转。

    看得出以前这户人家日子过的也还可以，家里用的家伙也都不缺什么，房屋后面的坡上种了一小片菜地，里面就一些菜叶子和土豆。

    但是惊喜的发现菜地旁边有个鸡舍，里面还有一只老母鸡，但是厨房里却没有鸡蛋，看来是拿去卖钱或者换米了。在鸡窝里翻了翻，刚好翻出来一个蛋，还是热乎的。

    回到去水也烧好了，找了个木盆出来把热水装上晾一会，拿了根筷子戳了一下土豆，还没熟。

    芝穗把蛋打了，搅好蛋液，在锅里剩下的水里一倒，漂亮的蛋花就开出来了，贾米一直贴在旁边，看到姐姐把鸡蛋打了还很惊讶，“姐姐，我们不存蛋了吗？”

    “该吃得吃。”说着就把蛋汤分成了三碗，盐？想也知道应该是没有，这个时候盐巴估计是金贵东西，但有蛋汤喝已经很好了，山里老母鸡刚下的蛋就是不一样，这一个蛋的蛋香就已经秒杀了。

    贾米觉得今天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喝完了米粥以后还有蛋汤，要是天天都像今天一样就好了，他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贾穗笑了起来，觉得这孩子太可爱了，又抱过来好一番揉搓，“当然会像今天一样，咱们以后啊，只有好日子要过。”

    贾米脸红红的，从来没有在母亲怀里撒过娇的小孩今天感觉好像找回了一点小孩子的天性，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姐姐，要是姐姐也天天像今天一样就好了，这回他没有说出来，默默地在心里念道。

    又去戳了一下土豆，这回筷子一下子就扎进去了，于是芝穗把三个土豆扎了出来，用布包着让贾米拿着先进屋，又往盆里加了点热水。

    然后先把热水端了进去，又把三碗蛋汤和土豆端过来。奶奶一看见蛋汤更气了，人都气的稍微精神了，“一个鸡蛋能换一把米了，你吃啥不好嘞！”贾米一看奶奶和姐姐又起了争执就紧张地一句话不敢讲了，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着。

    “这就一个蛋，再存就是了。吃的事不用你操心。”芝穗把蛋汤塞到老人家手里，奶奶唬一跳赶紧端稳了，正想又开口教训不稳重，就见芝穗那条布巾子沾了热水开始给她擦脸擦手擦背，又把她袜子脱了，裤子卷起来，把脚放进热水里了，怕她坐不稳，一只手一直拉着她。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的，直接就让她还未出口的话卷在舌头里了。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她卧床这段时间，确实是大孙女一个人挑起了家里的担子，今日一看懂事了不少，一下子就像个大人了似的，其实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她要是就这么走了，这两个孩子该怎么过活，老天爷，怎如此不公。

    想到这里，也开始喝蛋汤，盼着也许自己还能活久一点，再过久一点，起码得给大丫头找个好婆家再死。

    要是芝穗知道老人家心里这会的想法怕是要翻个白眼，靠什么不好靠男人过日子，男人哪有自己靠得住。

    但是这会谁也没说话，三个人默默地围坐在一起，喝着蛋汤剥着土豆，吃得身子热乎了起来，胃里也舒服多了。

    贾奶奶简直觉得今晚上是病了以来最舒坦的时候，晚上估计能好好睡个觉。

    贾米一看奶奶和姐姐碗空了主动就接过来要去洗碗，芝穗也没拦着，只叮嘱着，“往锅里再加点水烧，等会你和我也要泡了脚再睡。”

    “是，你别说，这热水泡一会儿是舒坦多了，以前倒没想过这么整，身体都热了，你们两也去泡泡再睡。”奶奶催促道。接了任务的贾米软声答应着一跳一跳地跑去了厨房。

    芝穗给老人家擦干净脚换了双干净袜子，再往被子里一塞，又在被窝上面压了好些衣服，这才端着水盆出去倒水。

    看到厨房里小小一个蜷缩在火堆旁边不住加柴的孩子，芝穗怎么看不出这个孩子不光是身体上的营养不良，心理也因为常年缺少亲人的关爱，又极度渴望亲情，养成了敏感脆弱，一惊一乍的性子，芝穗在他身上看到了她自己儿时的影子。

    她走上前去重新倒水，“好了，熄火吧，咱们准备睡了。”贾米圆圆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舍，明显是还不想睡，但是嘴上却懂事的说：“阿姐，那你泡吧，我不用的，我身体很好的。”

    “说啥呢，咱两一起泡就好了，还浪费两盆水干啥。”贾米一听这话眼睛里又亮晶晶的，太好了，还能和姐姐再待一会。

    结果还没开心多久，贾米就发现姐姐把自己的被子也搬到她房间里了，贾米不解地想难道姐姐冷，可是他也冷啊，他没有被子会冻死的。

    芝穗转头一看到这小家伙委屈得要哭了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不愿意跟她睡啊，她这不是想着两个人睡暖和点吗，而且这小子小小年纪眼睛下面就发青了，怕是经常晚上吓得睡不着吧。

    “我的错，应该先问你的，我是觉得咱们一起睡暖和一点，但是你要是想自己睡那也没问题。”贾米简直觉得自己听错了，因为他以前闹着要跟姐姐睡的时候姐姐根本不搭理他，后来他搬去和奶奶住，再之后奶奶病了，怕把病气过给他，硬是拽着他自己睡，刚开始天天晚上都吓得在被窝里哭，当然这他是不会告诉姐姐的，他是个男子汉。

    但是小男子汉现在觉得可以先不着急当勇敢的大人，赶紧一溜烟就爬上了姐姐的床，一猛子就扎进被窝里不愿意出来，姐姐床上也好香，呜呜呜，再也不想自己睡了。

    芝穗一身轻笑，觉得给弟弟再留点面子，“咱们就可以省一条被子出来再给奶奶那边了。”

    其实本来三个人睡也更好的，大木板床也够宽，但是这会芝穗跟贾奶奶还有点心里上的距离，小孩子她倒觉得亲近得更快一些。

    贾米坐起来很严肃的说：“姐姐说得对，我也觉得应该给奶奶多盖条被子，那姐姐赶紧把被子拿给奶奶吧，我自己洗了脚就睡觉了。”

    芝穗看这小孩装得严肃的样子，又笑了一下，果然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

    这边贾奶奶又看见芝穗去而折返送了床被子过来，还有什么不明白，只道是大孙女终于是想通了，知道照顾弟弟了，欣慰又满足的睡了。

    等到芝穗终于泡好脚钻进被子里，也感受到了身上的酸痛，看来不止该想生财之道，还得锻炼身体才行。手碰到旁边乖乖躺着的小团子，也沉沉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