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山在玉门村横行霸道十几年,就仗着他爹是玉门村最大的驿馆酒楼的东家,还有个拼命溺爱他的娘。就算他爹有时想要管教他,一被他娘闹起来就气得不了了之。
今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跟着他一帮兄弟在街上乱晃悠,看看有什么新鲜东西,或者什么新鲜事。
结果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蹲在他们家对头陈晦气的酒肆附近,要往常王铁山是不会管死对头家的事情的,但这次看着像是什么搞鬼的,要是这搞事的计划得当,他倒是愿意推波助澜一把。
于是王铁山领着几个狐朋狗友就直冲冲地冲向墙边那个人影。
这可把正在啃土豆饼的芝穗吓了一跳,遭遇过危险的下意识就是跑,可是这小身子板哪里跑得过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
“小贼哪里跑!”王铁山一个箭步就逮住了没跑出多远的芝穗,两只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臂,错手一扭,芝穗吃痛,直接就被扭到了地上去。
蹲着的时候没看出来,几人这时才发现是个穿裙子的小姑娘。
脸一露出来,王铁山吃了一惊,呵!长的还挺漂亮!齐刘海下面一双含情桃花眼,长着这双眼睛明明应是个柔弱姑娘,眼神里却十足清明透亮,反倒将那份柔情压了下去,显出清冷来。
单看这双眼睛,怕是比村里的豆腐西施还要好看,但是太小了,还是个小孩,一抓都是骨头。
王小流氓平时也是欺负人惯了的,哪会因为是个姑娘就松手,厉声喝道:“你不是我们村的,干什么的鬼鬼祟祟,是不是别的村过来偷东西的!”
芝穗心里气急了,被几个男人团团围住更是害怕,但还算镇定,和他对峙道:“我不是偷东西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周围几人一听哄笑起来,一片嘘声和口哨声响起,“王法?哈哈哈哈哈,我们王哥说的话就是王法!”
王铁山笑着指了指陈家酒肆的牌匾,“小娘子你跟这家人什么关系?”
年轻人脸上藏不住事,芝穗看出他跟陈家不对付,立马澄清:“我跟他们有过节,是想来说理的。”
“哟,那你跟王哥诉诉冤屈,说不定王哥一开心就帮你去找场子呢~”
王铁山给身边的混哥们哄舒服了,也开始放松了嘴皮子,“小姑娘这么面生,长得却很漂亮,陪哥哥们去吃个酒,哥哥们就不计较你偷东西了。”说罢手上使劲,给芝穗从地上提溜起来。
眼看周围几人也蠢蠢欲动,想要不老实,芝穗心里着急得要死,脑子里飞快地想着逃生之法,只恨这身子不锻炼,这次回去一定要每天绕着院子跑十圈。
“你们干什么的。”王铁山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音。
然后慢慢地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笼罩住几个小混混的身影,几人吓一跳转过身,又是个不认识的面孔。
高大威猛,蓄着络腮胡,脸型方方正正,一看就是一身正气,最重要的是,他穿着捕役的公服!
“你又是谁?哪来的差人,怕不是装的!”王铁山大叫道。结果看络腮胡没有反应,反倒眯着眼打量着他,不由得心虚起来,心想这几日没有官兵路过玉门村啊。
“你可知道假扮官差该当何罪!”王铁山继续叫嚷着。
徐武略这时才看到几人身后的芝穗,裙子上全是泥土,顿时大怒,大手一挥,就把几个挡在前面的掀翻了,又伸手一抓王铁山的衣领,直接就把王铁山一个大伙子举起来了!
骤然一下双脚离地,吓得王铁山大喊起来,“你个鳖孙竟敢这么对你爷爷,你可知道我是谁!把我放下来,要不我让你出不了玉门村!”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驿馆老王的儿子。”络腮胡面无表情地说。
这意想不到的回答让王铁山愣住,难道还真是官差?“你是谁,我没见过你!”嗓门还大,但气势明显较方才弱了。
周围几个跟屁虫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捂着摔伤的屁股灰溜溜跑远了。
王铁山恨铁不成钢,“你们几个胆小鬼!我等下叫你们好看!”
那几个跑远了听言往回喊道:“王哥你家里与官差打交道的,咱们可不是,咱们跟你可比不了!”说完跑远了。
转眼间就只剩下芝穗和络腮胡,还有络腮胡手里的王铁山。
“我是青山县衙门的捕役,姑娘你没事吧?”
青山县,那就是管理这周边几个村子的县城。
芝穗看着这会儿还很不服气的王铁山,因为被人拿捏在手里暂时老实了一点,一时一个计策从心里划过。
嘴上乖巧地回答道:“我没事,就是蹭了点灰,多谢官老爷出手相助。”
络腮胡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官老爷,既然没事,那你快些家去,不要在街上晃了,这个小鬼我给他抓回去,教他不敢再靠近你。”
王铁山一听这话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你既然是官役,就该认识我爹,快放我下来!”
芝穗柔声道,“谢谢您,呃,大哥,我看他对我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放了他吧。”
此言一出王铁山都震惊了,这姑娘脑子不是坏掉了吧,我们刚刚可是打算调戏你的啊。
络腮胡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观察,芝穗见状又补充道,“真的,我跟他认识,我们闹着玩的,官老爷事情多,就不要浪费您时间了。”
这下王铁山安静了,但心里更疑惑了,这姑娘扯谎呢,但是我管她干什么,我先脱身再说,等下让他爹知道了又是一顿打。
徐武略见状以为他两相好的打情骂俏,于是把王铁山放下来,好好教育了一番,要爱护女子,特别是自己的女人要好好珍惜。
走之前还三步一回头,给王铁山传递警告的眼神。
见络腮胡走远了,王铁山好奇地打量起芝穗来,芝穗大大方方地让他看,“我不计前嫌救下你,是否该回报一二?”芝穗温声道。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你说吧,要爷做什么?”今日这一出一开始也没有想要欺负她一个女子,周围那几个鳖孙起哄让他下不来台,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结果他们倒好,看到他深陷困境,竟然直接就跑了!
眼下他只想赶紧去教训他们一顿。
芝穗斟酌着言辞,“刚刚听大胡子捕快说,你是驿馆酒肆老板的儿子?”
王铁山挺直了腰板,“正是!我们家可是做官老爷生意的!”
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样令芝穗好生无语,但还是耐心道,“那接下来的话你可听好了,我今日路过了玉门村驿馆,又在陈家酒肆门口待了好一会儿,我闻出你们两家酒味,可不太一样,至于哪边有问题,想必你作为驿馆儿子,心里也有数。”说完静静地观察王铁山的表情。
王铁山闻言正色了起来,“你可当真?我怎么闻不出来?”
“这细微的差别一般人是闻不出来,我是狗鼻子。”
眼见着王铁山面色愤愤又带着幸灾乐祸,转了个身思索若这姑娘说的是真的,这可是扳倒陈家的天赐良机!
芝穗见状又加一把火,“我看这村里的人来往,往陈家去的多,可是看驿馆做官府生意,寻常不敢去吃酒?”
“可不是嘛,”王铁山顺着话头抱怨道,“咱们虽说开着驿馆,还有县里的拨款,但实际上基本都用于来往办事的官差们花用,实际上赚的银子可远远不如陈家。”
“那就是了,寻常不去吃酒,自然就难以发现这里面的区别,就是觉得有些不同,也会觉得是酒的风味差异,但我一闻就知道……这里面”说着压低声音走近几步,凑到王铁山耳边说,“必然是掺水的了。”
女子突然间靠近,扬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又马上知礼地退开,只留下片刻的遐想,有什么从脑子里咻一下划过,什么也没抓住,王铁山的思绪马上回到了酒的事情上。
“但这事,没证据不行,拿不住他们的。”王铁山郁闷地说,心里也认为说不定这小娘子唬人玩的。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虎头虎脑,实际于正事上倒有些分寸,也许是从小在家里生意里耳濡目染形成的。
“别急,自然是来个眼见为实,人赃俱获。”
“你待如何?说来,你与他们到底是什么过节?”
“这你就别管了,咱们各取所需,互利互惠,是谓双赢!”
“双赢……”王铁山默念这个词,从来没听过,但觉得有意思极了,跃跃欲试起来,点头示意芝穗继续说。
“我们混进酒店后厨,”话音还没落,就被王铁山打断,“不行,陈家是自己酿酒,采买也有固定的人送货,后厨更加都是熟悉面孔,还没接近后院就要被打出来。”
“谁说我们要混成后厨工作的人,”说着芝穗狡黠一笑,“我们要混成找工作的人。”
说完就突然把王铁山往路边泥地里猛地一推,后者重重地摔在泥里,勃然大怒,正准备爬起来找回说法,就对上芝穗笑意莹莹的双眼。
“接下来,你就是我说不了话的哑巴哥哥,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