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日,国师再度登门,邀请驸马一道去赏花会。
路上,赵灵机闲谈道:“驸马,我听说三公主赶走了你身边两名婢女?”
南怀慕一慌:“没有赶走,是那两人生病了,公主好心给了她们地方休养。”
赵灵机眼睛一眯:“是么。”
南怀慕点头。
见她这副拘谨模样,赵灵机放心了。
马车继续行进,南怀慕听见外面的人声渐渐消失,一只手不着痕迹伸进袖内,握住赵听送她的那柄匕首。
不知国师在打什么主意,但二人共乘一辆马车,这么近的距离,她能在瞬息制住对方。
“有刺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马车骤停,惊叫声、交戈声四起。
赵灵机掀开车帘,正要出去,却被人牢牢扣住手腕:“大人别走,外面危险。”
赵灵机皱眉,试图将对方甩开,却甩不脱。
“外面真的很危险。”南怀慕将人拉回原位,“国师大人还是和我一起在车里待着吧。”
赵灵机心里闪过一抹不对劲:“松手。”
“我害怕。”南怀慕这般说着,脸上却无一丝害怕的表现。
赵灵机脸色丕变,电光火石间做出判断,伸手去拿暗格中的宝剑。
南怀慕却比她更快,顷刻折断她的右手,点住穴道叫她动弹不得、出不了声。
“国师大人为何总想出去,明明你留在车里,车里便是安全的,不是吗。”南怀慕低声说着,视线落在赵灵机脸上。
赵灵机惊恐地看着她。
南怀慕盯着这位国师大人,忽然发觉不对。
她伸手往赵灵机耳后探去——
一枚利箭在交戈声中破空袭来,穿透车窗,钉入赵灵机后脑。
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将车内染红,也染脏了南怀慕的衣裳。
她蹙眉轻“啧”一声,取出暗格中的宝剑,格挡住从四面八方射.进来的箭矢,翻身出去。
此处果然是没人的巷子。
“驸马!”赵灵机的徒弟玄紫看见她,亦看见她手中宝剑,飞身到她旁边,“我师傅呢。”
南怀慕挡住一名黑衣刺客,回道:“国师被乱箭所杀。”
玄紫瞳孔一缩,往车厢中扫了一眼,旋即目光凌厉地执剑朝驸马攻去。
师妹已经牺牲,此次任务必须完成。
见她动手,原本的护卫也就不再装了,同刺客一起向南怀慕袭去。
玄紫心想,即使南怀慕在江湖中学了些武艺,也不可能招架得了二三十人的围攻。
然而,南怀慕出剑的速度超出她的想象,神情更是毫无波动,利刃割断皮骨,杀人如割草,丝毫不像一名普通会武的民间女子。
玄紫心中大骇,却明白此战不能退,咬牙对拼。
—
赵听今日没有早退,而是尽职尽责地巡街。
在解决了两桩鸡毛蒜皮的小案之后,她买了一包荷花酥,寻思带回家给驸马尝尝。
可还没有到家,就听见了一阵躁乱声。
“啊!!”
一道妇人尖叫,而后便是“杀人了杀人了”的喊声,妇人边跑边喊,连买菜篮子掉了都不敢去捡。
赵听立刻调转马头朝巷口去,妇人惊叫的巷子口离她不远,顷刻间便到了。
她勒住缰绳,往里看去。
只见不大的死巷内,横陈着十多具尸体,还有两匹死马,马车倒在地上,车厢上还有鲜血在往下流。
地面上尽是蜿蜒血迹。
血腥气中唯一站立着的是名女人,她身量很高,衣裳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手中执一柄淌血的断剑。
女人朝她看来,张嘴说了什么,紧接着腿一软往地上倒去。
赵听心脏一缩,跳下马,几步狂奔过去,竟赶在女子落地前接住对方:“你怎么样,哪儿受伤了?”
南怀慕在她怀里摇了摇头,继而靠在她肩膀上,闭上眼睛不动了。
“阿慕!”
赵听将人抱起,上马飞快往颐元堂去。
路上她心脏紧缩难受到了极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驸马大部分时间待在府中,偶尔同侍女一块儿逛街,连赏花会都不曾参加过,怎么会有人下如此黑手。
是因为她吗?是她连累了南怀慕,还是因为和亲公主的身份?
赵听眼神逐渐冷下去,直到抵达颐元堂,薛晓检查后告诉她,南怀慕只是有些疲累,身上并未受伤,她情绪才缓和了些。
“驸马休息一会儿应当就没事了,你不用紧张。”薛晓递给她一杯茶。
赵听道:“我不紧张,只是痛恨。”
明明南怀慕没有得罪任何人,却要经历刺杀,若非南怀慕修得一身武艺,恐怕早就被人碎尸万段了。
薛晓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病房内
时间逐渐流逝,估摸着差不多了,南怀慕才睁开眼,装作刚从昏迷中醒来。
她正对上一张年轻温婉的脸,女子朝她露出善意的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柔娘,是薛郎中的朋友。”
“柔娘。”南怀慕点头,视线在对方脸上一触即离,保持着礼貌范围。
根据铃月探得的情报,赵听口中的那名“重要女子”,多半是这位柔娘。
但柔娘看起来并不像生病了,脸色与常人无异,行动也没有不便。
内症么?
什么样的内症?
柔娘端起一旁的药碗:“温度正好,这是薛郎中开的温补汤,大人喝了吧。”
南怀慕接过药碗,无意中触碰到对方的手,同样与常人无异。
喝完药,南怀慕问:“三公主呢。”
“公主进宫面圣了,交代我们照顾好您。”
南怀慕追问:“什么时候走的。”
“是在确认您没事之后,三公主才离开的。”柔娘笑着回道。
南怀慕敛眸,又问:“三公主可有让我做什么?”
“公主说让您好好养伤,不必想别的。”
南怀慕心里这才回温了些。
赵听虽未守在她身边,却会第一时间去为她讨公道。
“我已经没事了,劳您代我谢过薛神医。” 南怀慕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前往皇宫。
与此同时,赵听刚踏出太和殿。
赵灵机比她先一步抵达皇宫,还是带着伤面圣的,因此面见皇帝后,皇帝只说朕都知道了,会派人彻查此事,然后便命她离开。
赵听满肚子火气,快马追上离宫路上的赵灵机,拦住轿子,推开护卫的人,径直掀开轿帘,将里面的人扯了出来。
而后她也不废话,扬起手中的马鞭,往赵灵机身上狠狠抽了几鞭子。
赵灵机期间有挣扎,但她本就不精通武术,一只胳膊又正“伤”着,根本挣脱不开。
其她人慌乱地将赵听拉开,连声劝告。
“这只是一点教训,若日后你再敢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我绝不会放过你。”赵听推开旁边的人,撂下狠话。
赵灵机站直身体,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三殿下心疼驸马臣能理解,可您将刺客一事推到我头上,这般污蔑我不能接受。”
“我管你能不能接受。”赵听嗤笑一声,翻身上马,继续往宫外走。
赵灵机看着衣袖上泅出来的血迹,眸底闪过一抹恨意。
*
出皇宫没多久,赵听就在半路上遇见了南怀慕。
南怀慕换过衣裳,头发也洗过,此刻穿着一身简单的蓝色细棉短打布衣,青丝半披半绾。
明明是和街上百姓没什么区别的服饰,可南怀慕穿着,衣裳料子好似平白变好了,整个人好似一朵水仙花。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险些死在了今天。
赵听催马上前:“你怎么不在医馆休息。”
“柔娘告诉我你去皇宫了,我想着是要汇报今日之事,作为当事人,我理当走一趟。”南怀慕解释。
赵听道:“我已经汇报完了,不日将有官员专职调查此事。”
“那就好。”南怀慕明显松了口气。
赵听继续看着自己的驸马,忽然开口:“你武功很好。”
尸首有十七具,刺客总人数必在十七以上。面对这么多人,竟能毫发无损,武功根本不能用好来形容,简直是登峰造极。
“我自幼在门派练武,武功确实不错,但那些人我只杀了两个。”街上人来人往,南怀慕压低声音,“此次能够安然无恙,还要多谢殿下为我安排暗卫保护。”
“暗卫?”
南怀慕眨了眨眼:“不是殿下安排的吗?”
赵听自己都没有暗卫,又怎么可能给旁人安排。
她眸色微敛,不知想到什么,竟承认了下来:“你就当是我安排的吧。”
南怀慕顿时笑了,柔声道:“我就知道除了殿下你,没有人会给我安排护卫。”
看着眼前的美人,赵听登时后悔没有多抽国师几鞭子。
两人一起回到家,南怀慕重新洗澡换衣裳,继而跟赵听讲述当时发生的事。
“我以为是意外,没想到国师突然出手,我好不容易制住她后,外面的人直接放箭,将她射死了。”
“死了?”可她在皇宫还看见赵灵机了。
南怀慕点头:“是,我亲眼看见的,不过后来把刺客全杀了才发现她不是真正的国师,而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的其她人,但她的假面已经被同伙揭走。”
“……我的剑一下被打断,正当我以为自己会葬身之际,从天而降了几个黑衣人,帮我杀掉刺客,随后又匆匆离开,我连来历都来不及问,再然后便看见了你。”
说到此处,南怀慕再次向她道谢。
赵听依旧没有否认,袖内五指却渐渐收拢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