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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兹血色华尔兹(六)

    安迪惊骇地差点翻倒,不用看就知道他有多么痛苦与悲伤。但我没心思关注他,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菲尼克斯身上。

    他的表情反应要难以分辨的多。烟雾熏得我眼睛发痛,我努力的睁大眼,几乎趴在屏幕上,不敢呼吸。

    眉毛上扬,双侧同步,上眼睑提升,眼白增加,瞳孔短暂扩大,头部微微后仰,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秒。

    惊讶。

    是真实的惊讶!

    怎么会这样,凶手会对受害者的尸体感到惊讶吗?

    哪里出了问题?

    菲尼克斯很快恢复了平静,抿着苍白的唇。

    “安德鲁·迪伦·罗伯茨。”菲尼克斯说,“他死了。”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美丽的脸,在他听不见的地方低吼:“是的,他死了,死在他妈妈的怀里!”我的声音比我想象中更加刺耳。

    痛苦撕咬着我的手指和心脏,我甩开灼痛我的烟头,按下通讯键:“安迪,把你右衣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那是我在送他进审讯室之前塞进去的。安迪迟钝地跟随我的指令,掏出了一张纸。

    “念出来!”我说。

    泪水盈满他的眼眶,他越过眼前的纸张与菲尼克斯对视,无论他想要在菲尼克斯眼中看见什么,就结果来说,他都失败了。

    “钻石星总警司法医尸检报告。”他的声音颤抖但坚定,“案件保密等级,绝密。死者姓名,安德鲁·迪伦·罗伯茨。性别,男。年龄,28岁。体表多处软组织挫伤,手腕部有撕咬创口,齿痕与死者本人吻合,疑似死前有自残行为。”

    菲尼克斯的视线落在投影的手部。那里有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有一朵萎靡动人的花。

    裹满红白酱汁的褐色肉块从面皮上滚落,黏腻的油脂侵蚀着投影的尸体,让死去的安德鲁更多了几分不平静。

    过量的油腥刺激着菲尼克斯久未进食的胃,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脆弱,隔着屏幕的我忽然也有了种几欲作呕的不适。

    “双手指甲残留黑红色颗粒,与死者衣物上沾染的油画颜料成分一致,胃部也有约50毫升的黑色糊状物质,含高浓度重金属,表明死者在死前曾饮用过油画颜料。小肠黏膜脱落,存在少量出血点。肝脏坏死。肾脏坏死。”

    安迪的表现超出了我的想象,尽管有多次哽咽,但他流畅的念了下来。

    “死者内脏有明显的因中毒引发的多器官衰竭症状,但经毒理分析,致死物质并非油画颜料中含有的重金属,而是一种非常稀有独特的物质。该物质首次发现在帝国历947年,提取于戴蒙德家族领地一个小行星的火山喷发物中,暂命名为伊格尼斯。死者全身血管网络在黑暗环境下发出幽光且碳化,正系伊格尼斯中毒的典型症状。伊格尼斯的保存与运输条件极为苛刻,理论上死者接触伊格尼斯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

    安迪抬起头来,泪水遮住他眼底的情绪,有如实质的痛苦顺着目光投射到菲尼克斯的身上。菲尼克斯好像被痛苦推开了,他第一次放弃了贵族优雅端正的坐姿,靠在椅背上,廉价的塑料椅子发出不合身份的凄厉惨叫。

    “零。”安迪的泪水滚滚而下。

    菲尼克斯用手抵着额头,低低哼笑了一声,紧接着是疲惫与困倦带来的空白与茫然。他缓慢的眨眼,睫毛的光影如蝴蝶振翅,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胸口起伏,回过神的菲尼克斯又笑了,揉着额角,声音沙哑:

    “然后呢?接着念。最精彩的地方还没有念到,不是吗?”

    痛苦回到了安迪的身上。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根据戴蒙德家族披露的研究进程,目前已知唯一能逆转伊格尼斯中毒的物质,是一种名为月光猎人的珍稀兰花,与死者手中的兰花相似度极高,建议由植物专家进一步检测。”

    菲尼克斯站了起来,同时,安迪念完了尸检报告的最后一句。

    ”备注,令人遗憾,但最有可能情况是,安德鲁是握着解药死去的。法医签名,薇薇安·莱芙。”

    再一次,菲尼克斯精准的望向隐藏摄像头后面的我,忽略他泛白的唇,那他如刚刚到来时一样精致美丽。而施与他十小时精神折磨的我,却显得狼狈丑陋,疲惫不堪。

    “我该离开了。布雷兹侦探,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戴蒙德家族的律师会说什么。

    伊格尼斯是戴蒙德家族的合法财产,由戴蒙德家族主导的科研团队针对伊格尼斯的研究是帝国文明在化学领域的巨大进步。因戴蒙德伯爵在钻石星意外离世,在警局的要求下,庄园所有仆从均被关押,致使庄园出现管理真空。负责该案的警探安德鲁在深夜独自搜证,不幸中毒。戴蒙德家族及时提供了价值不菲的珍稀解药,但该警探沉迷伊格尼斯强大致幻能力带来的无穷灵感,专注作画,拖延服药,最终毒发身亡。

    多么合理的解释啊。

    我大笑不止,伏在案上。

    疲惫加速了菲尼克斯耐心的消耗,他向外走去。

    我来不及揩去笑出的泪水,捂着抽搐的胃,狂奔向杂物间。身后属于某个肥胖警察的舒适椅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我赶在菲尼克斯出门前,用脚抵住了门框。

    他拉开门,我的腿横在他眼前,后背抵住了另一侧的门框。门外柔和的走廊灯光与杂物间刺目的白光形成强烈对比,我头晕目眩,有一两秒钟的失明。

    我没能观察到菲尼克斯的不适反应。也许我错过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

    倒是因为我过于近的距离,他蹙眉,后退了一步,看向我皱巴巴的裤子,吊起的裤脚,干瘦的脚踝和一双刺猬一样的破皮鞋。

    “不好意思啊菲尼克斯,但我讨厌袜子,真的,它束缚了我,我觉得人们对嘴巴过于放纵而忽视了脚趾的自由,这不公平,这不是真正的自由。”我努力瞪大眼睛,传达着我的真诚,讨人厌的凑了上去,“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菲尼克斯。”

    他的神情变冷了。

    我看不出更多。失去泰坦的辅助,分辨菲尼克斯的情绪更难了。

    我决定假装他冲我翻了个白眼,更加努力的说服他:“你们贵族不是经常说什么金钱是毒药,是束缚,阻碍了你们追寻自由的脚步?我以为你们很在意灵魂的自由呢,我的脚趾和贵族有着不谋而合的痛苦!”

    “攻击我的贵族身份也是你的审讯策略吗?”

    “不,只是我的个人爱好。”

    “这听起来很不专业。你知道我有权力指定案件的负责人吧?”

    “当然,当然。”我搓了搓手,“调查您的权力是您赋予的,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辜负您的期望。”

    菲尼克斯冷笑:“我的期望是什么?”

    “当然是扳倒——”我眨眨眼,看着菲尼克斯,“黑恶势力!为戴蒙德家族寻找真相!”

    我笑嘻嘻的看着他,啊,多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啊。

    “你可以继续找,戴蒙德家族允许你在领地内随意调查。”菲尼克斯示意我让开路,“至于今天的案件,我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了。”

    “啊不不不。”我收回了脚,又在菲尼克斯迈步前挡在他面前,没骨头一样靠着门框,“不是今天。”

    “什么?”

    “不是今天的案件,是昨天。”我挥舞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尽管我没钱买手表,“已经过了凌晨,现在是全新的一天了菲尼克斯!”

    我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强行拉着他向外走,高声呼喊:“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这是你杀死哥哥的第三天,多么值得纪念!来吧菲尼克斯,用不着睡觉,我们去查案!”

    “你疯了吗!放开我!”

    “两个小人,两个小人去查案,去查案。古堡暗藏血案,弟弟谋杀兄长,真奇怪,真奇怪。”

    “松手!”

    命案发生第三天的凌晨,我拖着菲尼克斯,走进了沉郁的夜里。

    我对钻石星的路完全不熟,贵族大少爷更是如此。我拉着他胡乱地走,看见巷子就钻,撞见人就躲。一开始,菲尼克斯还在挣扎,冷着脸不肯配合,但随着路越走越窄,路边的建筑逐渐拥挤堆叠,偶尔能闻到风不知从哪儿送来的臭味,坑洼的地面污水流淌,闪烁刺眼的霓虹灯为遍地的垃圾披上一层绯色,目之所及,皆是贫困与无序的混乱结合。

    菲尼克斯也就不再和我较劲了。

    他的脚步声和猫一样轻,跟在我身后,我竖起耳朵分辨许久,才发现他和我保持着一样的步幅,每一步都是同时落地,同时抬起,连我几次故意停顿,都被他提前预料。

    十个小时啊,爆鸣声,强光闪烁,断水断食,他的状态居然还能保持的好,年轻人的体力令我妒忌。因此在风灌满他昂贵精致又单薄的衣衫时,我拉上旧皮衣,不怀好意的笑出了声。

    “真是寒冷的夜啊,你说是吧?”我开口客套。

    他的眼神比风还冷,瞥了我一眼。

    “你应该感受不到。”我善意的替他回答,“我这样的老年人总是对温度格外敏感。”

    “根据最新的人口普查,以帝国人口平均寿命来说,布雷兹侦探只是中年。”他的声音在风里格外悦耳。

    “你不会真信报道上的那些东西吧?”我夸张的反问。

    “那是帝国官方的数据。”

    “正因如此。”我冲手心呵了呵气,余光扫到他泛红的指尖,“贵族的话是不可信的,他们生下来就会说谎,看着乞丐说富足,指着米粒叫太阳。难道你看到的上流阶层是以诚实为美吗?”

    菲尼克斯想了想。“不。”他说,“但上流阶层的定义很宽泛,小贵族、政客、富商们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和你眼中的真实背道而驰。大贵族则是另一种真实,他们不屑于说谎。”

    “那是因为他们掌握权力。”我反唇相讥。

    菲尼克斯认真的点了点头:“的确。说谎是为了得到什么,当一个人说真话也不会付出任何代价,他们就懒得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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