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岚也纳闷,只是低声抱怨:“我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怎么就惹到她了,我妈今天出门前还说,让我别烦亦可。你说,我有那么烦人吗?”
“有的,兄弟,有的。”
......
迟迟分析不出原因的两人,在沙发上枯坐了三个小时。
“哥,有吃的吗?我饿了。”陈亦可又“飘”了出来,整个人斜斜的倚靠在门框边。
看见妹妹终于愿意搭理他,赵青岚和打了鸡血一样,一蹦就起,说:“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
“家里有酸菜,我给你做汆锅底?”
“太腻了。”
“地三鲜呢?我记得你爱吃土豆。”
“太油了。”
……
“可乐鸡翅呢?酸酸甜甜开胃。”
“太……不想吃。”
“你说你要吃啥?”
“随便都行。”
赵青岚看着陈亦可,嘴角挂起一份苦笑,说:“那我下楼去店里给你拿一根”随便”的雪糕?”
“我不能吃冷的,算了吧。”说着她便转身回了房间。
独留快被逼疯了的赵青岚苦着脸走向周溯身旁:“你说我是不是不会得到亦可的认可啊?我就做不好一个哥哥!”
周溯懒得安慰他,只是站起身去到阳台,那里还挂着一张没有干透的床单和女孩的纯棉内裤。
他的脸有忽而有些发烫。
“赵,陪我去厕所。”周溯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沉浸在悲伤中的赵青岚一把甩开他的手,哼哼唧唧的说:“你娘们啊?上厕所要人陪。”
不过还是跟着他去了卫生间。
周溯用手指向纸篓,说:“你妹来事儿了。”
“就阮玲玲那事儿给她气的?”赵青岚完全不懂周溯在说什么。
周溯拽着人往他家超市走去,说:“你真彪啊?你没妹妹,还没妈妈吗?你妈每个月总有几天特别暴躁,你还感受不到?”
赵青岚梗着脖子说着他的委屈:“我妈一个月暴躁三十天,我能知道啥是来事儿啊?我又不来。”
看着他有些可怜的模样,作为好兄弟周溯上手便揽着他,低声安慰:“别这样啊,那我教你呗。是我给你的‘养妹妹法则’不够全面了。”
——“我就说是你的问题。”
——“我给你脸了,给我搁这赛脸。”
说着两人便打闹的来到赵家的小超市,下午店里人少,赵父在和送货员一起搬啤酒上货,两人见了,几步上前,帮忙卸货。
“不是让你在家照顾小妹吗?”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到赵建设的眼睛里,咸涩感让他控制不住的眨眼,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周溯说:“我们来给亦可拿些东西。”
“那行,你们别搬了,赶紧去拿东西吧。”赵栋梁也舍不得两个孩子吃苦,挥手叫他们进店拿东西。
周溯便拉着赵青岚去了专门卖生活用品的货架旁,指着那些不同型号的卫生巾说道:“上面写的数字就是卫生巾的绵长,190就是190毫米是常用的护垫,一般月经来之前或者结束前用来防止弄脏衣服的。
230到260的。就是月经期间女生白天用的,因为白天人醒着可以勤换,所以这种就够了。
280和280以上的就都是夜用,晚上没办法一直起床更换,就要用加长款。”
在给他简单科普以后,周溯又拿起了某款安睡裤,说:“我妹来月经,晚上就穿这种,不容易弄脏床单,而且更舒服,就是有点贵。”
赵青岚凑上去去看了一眼卫生巾的价格,就是普通的卫生巾均价也在十五块钱一包,一包也只有六片左右,周溯拿的安睡裤更夸张,十二块钱两条。
不过赵青岚是个大方人,直接拿了一排安睡裤,还塞了四包到周溯怀里,说:“拿着,你妹也能用。”
“谢啦。”周溯也不推辞,毕竟他妹妹确实要用。
卫生巾也不过是女生在经期使用的一种物品而已,没必要羞耻——它是比去买酱油还要频繁的一种生活用品。
说着便带他去货架上翻找起红糖,等回去教他熬红糖水。
只是在出门时,赵青岚把手上的东西给了周溯,说:“你先回去帮我照顾她,我替我爸把货卸了再走。”
周溯表示理解,便拿着东西回去了。
他在厨房里,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用锅熬红糖水,要领就是:先放水再放红糖,不然先放红糖再放水那就是炒糖色,也可以卧鸡蛋,就是有点腥味。
将录好的视频发过去,周溯就端着红糖水去了陈亦可的卧室。
“谢谢......”陈亦可接过碗喝了起来。
周溯端来椅子坐在她身侧说:“你有什么事情要和你哥说,他蠢,你不明说,他反应不过来。”
——“可我怎么说啊?”
——“用嘴说。”
周溯下意识接茬怼人,反应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哥以为他永远都做不好,所以特别沮丧,你别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他比谁都在乎家人。
那天晚上,确定你留在杏林生活以后,你哥给我打了一晚上电话,问我怎么照顾你。”说着他便拿起一旁的发圈,将她的长发撩起,束好,“还有下次别在家穿个白睡衣、披头发,怪吓人的。”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和我哥说,我哪里不舒服,谢谢你,周溯。”
她的声音本来就因为生病有些虚弱,现在放缓了语调,听的他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周溯说:“不用谢,我拿你当亲妹妹看。”
“好,周溯哥。”
——周溯哥?
他的大脑顿时炸开。
他听见过别人喊他周溯、小周、小溯、周哥、溯哥、哥、哥哥。
就是没有听见过“周溯哥”。
他有些慌乱地接过她喝完的空碗,说给她煮碗饺子,便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饺子煮到一半水扑出来也没注意,还好赵青岚回来了。
周溯立刻借口家里有事,快步离开,那四包安睡裤也忘带走,还是赵青岚给他送过去的。
赵青岚在“养妹妹法则”后加了一条:妹妹的身体最重要,不论如何,都有放在第一位。
倒数第二条,是那天夜里,周溯根据他最初版本的“养妹妹法则”添加的,适合赵家情况而独有的:要把陈亦可当做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而不是突发善心的帮助,家人是责任。
晚上,刘玉梅回家便说,明天要带陈亦可去看中医,是小洄妈妈推荐的,以前小洄也有痛经的毛病,开了几副中医喝就好了。
*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刘玉梅就带着陈亦可坐上车,那个老中医在乡下,而且只在上午坐诊,要想去就得赶早。
路上颠簸,舅妈特意带上了一件旧棉袄,放在陈亦可的座位下。
“别,一会儿弄脏了。”陈亦可看着这一幕,小声嘟囔着。
刘玉梅将她塞进车里,嘴上絮叨着:“这棉袄太小,我去年就穿不上了,平时拿来盖盖腿什么的,也就摸上去软和还有点用,不然早撇了。”
传统的出租车不接这种包车的活,因为他们都有固定的跑车路线,超过这个路线会被出租车公司罚钱。
刘玉梅就找来一个开吉利小车拉点散活的马永正,包了他半天车。
吉利的后座比较狭窄,刘玉梅为了照顾陈亦可,索性也坐在后座,马勇正等将最后一口烟抽尽才上车,拉上手竿出发。
老旧的小车,在乡间的小路上颠簸前行,晃悠的车身看着有些不靠谱。
车内的味道,闻着人直发懵,陈亦可伸手摇下车窗,凉风裹挟着露水往车里袭来。
“不能摇下来,你现在吹不了风。”刘玉梅又伸手将车窗摇上去,随即将人拦在怀里,“睡吧,睡着就好了。”
女人身上柔软的像是孩子最好的温床,陈亦可许久没被这样细密温情包裹着,加之身上的疼痛和疲惫感来袭,下意识喊了句:“妈......”
反应过来后,改口道:“舅妈。”
刘玉梅只是笑笑,揽着她手更紧了些,说:“不管是舅妈还是妈都一样,都会陪着亦可的,乖,睡吧。”
在她的怀里,陈亦可想起那天阮玲玲那怨毒的眼神,她仿佛能明白阮玲玲当初的那一刹的恨意。
如果是陈亦可,她也会嫉妒,没有孩子不需要妈妈。
妈妈这是一切都源头,没有妈妈,那么孩子就不会出生,也不可能活下来,这是数十亿年来,几乎所有哺乳动物的共识。
“如果我想帮一个人,但是她不领我的情怎么办?”她窝在女人的怀抱里瓮声瓮气说道。
刘玉梅算不上是一个有文化的女人,职高毕业就进了厂子,一辈子结婚、生子、为了鸡零狗碎的事情操劳。
但她有韧劲、性格乐观、火爆的脾气从来不吃亏。
没读多少书却极有阅历,做生意时,南来北往的客人都夸她。
她的下巴抵着陈亦可的额头,说:“你对人好,是为了让她领你的情,记你的好,将来报答你吗?”
“不是。”
刘玉梅接着说:“那你就别纠结,管别人看法或者计较那点得失干什么!想做就做。
你要知道,人死之前会走马观灯的回想自己的一辈子发生的事情,要是你现在不做,等闭眼那天后悔怎么办?
你回不去那一天,死之前也只能咂摸着嘴,在那里叹气。”
陈亦可觉得舅妈的话在理,伸手将她抱紧,问:“那你同意帮我妈照顾我,就是为了那一天,想起来不后悔呗?”
“是。”刘玉梅抱着她左右晃悠着,像是小时,抱着娃娃哄睡般,“我想和小洄妈一样生个女儿,到头来生了你哥,你妈把你送到我手上,我都不用生,白的一个闺女,凑了个好字。
我要是不同意,我后悔死。”
那天,老中医给陈亦可把脉后,开了几副中药。
谁也没想到,真的有这么灵验,陈亦可的痛经还真被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