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阴天的缘故,还未败尽黄叶的榆树在失去阳光的照射后显得分外凄惨。
杏林一中的教学楼下,两张新的刚打印出的处分报告被张贴在公示栏中。
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围着公示栏窃窃私语着。
同学a:“我听说是他们最后一个考场的抓的,都那儿分数了,还抄个什么劲儿啊?”
同学b:“谁知道呢?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抓也是活该。”
同学c:“两人在考场都吵起来了,我当时就在隔壁考场,好像说是被冤枉的。”
同学d:“什么冤枉啊?要是被冤枉的又不是没监控,这都通报了。学校的学风就是被她们这些人弄的乌烟瘴气的。”
.......
而陈亦可等人只能低着头默默绕过人群,往楼梯间走去。
“你们先回班,我要去一趟停车场找老许。”
周溯说完便转身离开,而他并没去停车场。
只是,回到公告栏处,震声道:“与其在这里讨论这些,不如抓紧回去早读,多背两个单词比在这有用多了。”
这两天,周溯找了许多人,但他们都说和阮玲玲不熟。
只知道阮玲玲的爸妈在下岗后就都去南方打工了,独留阮玲玲和姥姥住在老棚户区的平房里。
阮玲玲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关系亲密些的同学。
周溯替陈亦可着急,他总觉得他能方方面面的照顾好身边所有人,而这次,周溯好像无能为力。
周溯在初中时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数学常年年级第一,参加省级的、市级的、大大小小的数学竞赛更是拿奖拿到手软。
不少人都认识他,甚至有几人还是他的迷弟迷妹。
数学优秀的人,总是莫名比其他科目优秀的人更有魅力。
一群人被他这么一吼后便四散而开。
人虽然走了,但闲言碎语依旧不断,哪怕是周溯等人为陈亦可去辩解,却依旧无法改变事情的走向。
周溯并没有回班,而是去到五班,当着众人的面将阮玲玲叫了出来。
距离早读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班上的学生已经差不多有一半都坐满了。
对于周溯来找阮玲玲,大家是不敢相信的。
活在别人口中的帅哥大学霸和默默无闻的“丑小鸭”,怎么看都不登对。
阮玲玲并不想见周溯,因为她知道,周溯是为了陈亦可来找的她,而她不可能为陈亦可翻案。
只是她越不出去,周溯就越直勾勾的站在后门处看着她。
在等一会儿,吴星月就该来了,阮玲玲不敢赌让吴星月发现她和别人有所往来。
一咬牙,站起身走了出去,她跟着周溯去到楼层转角处的死角。
阮玲玲自始至终都偏头看向楼梯转角处的玻璃,关注着吴星月是否会上楼。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告诉大家事情的真相?”
阮玲玲有些懒得和他废话,说:“我说的就是真相,你不要再打听我的事情,也不要一直添加我的vx好友,我不会通过的。”
周溯声音不大却很是真诚,道:“那我请你帮帮忙,就当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我帮你摆脱吴星月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摆脱吴星月?”阮玲玲的话里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我和吴星月是朋友,我不需要摆脱她。”
事实上,阮玲玲在撒谎。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往往会利用谎言来填满自身的自卑。
没人能真的帮她走出那片泥泞,她只能麻木的欺骗自己,告诉所有人,阮玲玲和吴星月是朋友。
这样吴星月的霸凌行为就可以被美化成为朋友间的打闹。
那么她就不用是被人嘲笑是不敢还手的怂包。
“对待朋友是友善的,而不是一次次欺负你,阮玲玲,你帮我,我也帮你,好不好?”周溯叫住即将要走的她,“陈亦可好不容易可以过的开心点,我不想她又缩回那个壳子里躲着。”
“你的朋友有很多吧?你为什么非要帮她?她有什么不一样吗?”阮玲玲后头看向他问道。
也许是三个问题有些多又有些犀利,周溯愣了片刻,随即说:“对朋友两肋插刀是应该的,帮她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阮玲玲没感受过这样纯粹的感情,心底有些触动,嗤笑一声说:“在你们眼里,我应该不配和你做朋友吧,毕竟我实在是有些恶心。”
“你也许有隐情呢?”周溯回到。
言下之意就是,周溯也觉得阮玲玲这种行为是让人恶心的,如果阮玲玲没有特殊原因,那么这种人他是不愿意结交的。
事实上,阮玲玲也厌弃这样的自己。
“放学后,让陈亦可一个人到我家巷子口等我,也许我会回去的晚一点,让她别走,我有事和她说。”
撂下这句话,阮玲玲便走了。
起码事情有了些转机。
周溯起身便想回十三班,却和躲在后门处的林江运对视片刻。
林江运双手抱胸走到他面前,嘴上噙着笑,说:“不是去找老许了吗?我们班早自习可没有数学课,来这干嘛?”
“你都看见了还问,烦不烦?”周溯在林江运面前演都懒得演,“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不该说的别说。”
林江运死死的堵着周溯的路,说:“为什么不让赵青岚来解决?”
也许是小心思被再一次戳破,周溯上手推了他一把,道:“赵青岚太彪,交给他容易出岔子。”
林江运听了频频点头,侧身让他离开,说:“周溯,骗骗哥们就行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周溯一记眼刀杀过去。
林江运讪笑道:“周溯,有些人一出现就会占据另一个全部的视线,就像周洄为之我,陈亦可为之你。”
是啊,陈亦可一出现,周溯的镜头里只能看见她。
“我和陈亦可是朋友,你和周洄也只能是朋友,不然我让你尝尝什么是哈城大别子!”
预备铃已经响起,周溯只得快步往四楼跑去,踩着上课铃响之前到班。
陈亦可坐在位置上,手上拿着一张海报,具体写的什么,周溯并没有看清,只是感觉陈亦可有些犹豫。
早读是英语老师的课,全班学生都要站着读单词或是文章,嘈杂声一片。
陈亦可和周洄刻意将身体向后倒,而周溯和赵青岚则往前倾,四人手捧着书,老师走近时便大声的朗读,等老师走远时就悄悄议论着。
“刚刚柏屏来了,我再也不说他是疯子,真是纯爷们!”周洄将书立起,完完全全遮住脸。
周溯问:“他来做什么?”
接下来的对话中,周溯拼凑出事情的大致经过。
柏屏一早上就在等陈亦可,给她的海报则是“银翼杯”英语演讲比赛的简章。
算是一个市级的比赛,有些含金量,如果陈亦可这场比赛中拿一个名次,那么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毕竟现在外面的谣言,大部分是对陈亦可能力的不相信,所以才会让谣言愈演愈烈。
就算在下一次月考或者期中考,陈亦可拿到高分,也难摆脱抄袭的标签。
只有这种大型的公开的竞赛,才能真正展示实力。
柏屏一直都不是大家口中的疯子学习狂,他有原则、有底线,只是他的处事方式过于刚直,让人有些不适。
其实,柏屏最初并不想针对陈亦可,他只是不服气。
资质普通但极其努力的他不想承认有人是天才。
哪怕数学单科逆天的周溯也有短板,而陈亦可没有,柏屏找不到赢她的地方。
但柏屏尊重对手,他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比赛结果。
那一整天,陈亦可都闷闷的,一方面是身体不适,另一方面是这张烫手的海报。
下课时,陈亦可蔫巴的趴在桌前假寐,周洄和赵青岚相约去买食堂买烤肠,周溯见四下没人在意他们这边,便坐到周洄的位置上。
学着陈亦可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双臂叠在一起,低着头。
“还是不喜欢大家关注你,不想演讲吗?”
“那样压力很大,我不想去。”陈亦可的声音不大,刚刚够两个人听见。
周溯反问:“考试拿高分也会被人关注,为什么到展示自己的时候就这么排斥呢?”
“因为有过不开心的经历吧。
我小时候学了九年的舞蹈,可我根本不喜欢跳舞,所以对展示自己有些阴影。”陈亦可的话里是对那九年舞蹈生涯的抱怨。
“为什么不喜欢跳舞?纯粹的厌恶?”周溯接着问道。
陈亦可仔细回忆了一番,说:“掌声和鲜花当然让人喜欢,但,我没得到。
我最开始学跳舞,是因为我爸公司有个项目,对方公司老总的女儿在学跳舞,他们就把我也送去学跳舞,一来二去就攀上关系,接到了单子。
再后来,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不好,不论是舞蹈比赛还是其他比赛,我妈都会叫我爸一起来看,比赛结束后,他们会短暂的和好几天,家也像个家。
刚开始,这个方法有点用,直到我爸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我再怎么参加比赛都没用了。
所以,我不喜欢站在舞台上,台下的人根本就不是为我而来,没人真的为我的成功而高兴,他们只是在达成自己的心愿。”
台下的妈妈利用女儿来到得到丈夫的关注,而爸爸则是将女儿当做炫耀的资本获取利益,在得到真正想要的儿子后,女儿的优秀再不会被看见。
就像橱窗里放着的漂亮的八音盒,旋转的小人因为有人喝彩而找寻到自身的意义。
倘若从始至终无人为她喝彩,漫长的时间里,旋转的小人会一点点变得枯燥,迷失,直至厌烦。
“阮玲玲答应放学后在她家巷子口单独和你见一面,也许会有转机,你要去吗?”
周溯在知道可以参加演讲比赛后,便打算不告诉陈亦可这件事。
让她一人去见阮玲玲,太过于冒险,但凡阮玲玲带着吴星月那帮混混躲在巷子里,一切就麻烦了。
“真的?”陈亦可将头抬起望向周溯。
周溯看着她,点了点头,说:“很危险。”
——“危险啥?”
叼着烤肠的两人望向周溯问道。
赵青岚将手上的另一根烤肠递给陈亦可,说:“趁热吃。”
周溯看向两手空空,着急将剩下半根烤肠塞进嘴里的周洄,问:“我的呢?”
“零花钱见底了,下个月给你买。”周洄哈着气,试图将嘴里的烤肠吹冷些。
周溯看着不着调的两人,缄默一阵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而上课时,陈亦可用便利贴将刚刚周溯说的事情告诉两人。
两个不长脑子的中二病、热血笨蛋,果断选择和阮玲玲见一面。
少数服从多数,周溯的一票否决不成立。
不过赵青岚还是拿出他放在抽屉里的随身听给了陈亦可。
随身听有录音功能,这样证据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