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可搬来一把藤椅一人坐在小平房的屋顶上。
早上还在想着要悠闲的度过国庆假期的陈亦可,现在又开始想她的演讲比赛。
朗月之下,万里星空,女孩穿着白色小熊睡衣靠在摇椅上,就这么,一晃一晃的,消磨时光。
“不冷吗?”周溯顺着梯子爬上房顶,将大衣盖在陈亦可的身上。
但,陈亦可并没后头看他,只是淡淡道:“没事,不是很冷。”
周溯直接盘腿坐在她身边,问:“中秋还没到呢,一个人赏月啊?”
“不知道该干什么,这里安静就来这里了。”
周溯出声安慰她:“阮玲玲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场比赛的输赢无所谓的,别那么大压力。”
“可我感觉,舅妈挺在乎这场比赛的,我不想她失望。”
刘玉梅那双真切的眼是她无法忘怀的,甚至有几个瞬间,陈亦可会先想起这个女人而不是自己的妈妈。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刘玉梅方方面面的渗透进她的心。
赵青岚从小成绩平平,和他一起长大的林江运是当之无愧的优等生,而周溯虽然文科和英语不行,但是每年拿回家的各种数学竞赛的奖状也足够让周妈妈炫耀一番。
刘玉梅不是嫌弃儿子的成绩,只是,她也想风光一把,让别人知道她养的孩子也很出色。
在知道陈亦可进入决赛后,平时忙着张罗店里大小事务的刘玉梅,明天按时回家给两个孩子做晚饭,还会叮嘱赵青岚别没事拉着陈亦可疯玩。
周溯偏头看向陈亦可说:“那你早上不还去采蘑菇了吗?现在怎么又想起这一茬了?”
“因为我发现除了读书,别的我好像都做不好。”陈亦可缄默片刻后回答道。
是啊,陈亦可好像真的不够优秀,起码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周溯故作高深的说了句:“你知道我为什么英语不好吗?”
“为什么?”
“You know the Prefects's bathroom on the fifth floor?
It's not a bad place for a bath.
Just take your egg and......mull things over in the hot water.”
(翻译:你知道五楼的级长浴室吗?是个洗澡的好地方。带着你的金蛋......在热水里好好思考一番。)①
只是周溯在说这段英语时,明显的有些磕磕跘跘和发音不标准。
但也足够让陈亦可震惊,她曾经和周溯说过,她最喜欢《哈利波特》中的塞德里克。
“你不是说最喜欢獾院吗?那你喜欢的塞德里克会在乎能不能拿第一名吗?”
“不会。”陈亦可在回答完周溯的问题后又说,“但我会。”
周溯痴痴的望向面前这个固执的有些极端的女孩,说:“我们这里从小教的都是哑巴英语,我读小学的时候,班上新来了一个英语代课老师,点名让我读了一段很长的阅读理解。
我硬着头皮读,很多人都在笑话我,后来,我就很不喜欢英语,也不愿意去学。
陈亦可读书好,已经很厉害了。”
好不容易正经一回的周溯,突然,话风急转直下:“只是,以后别做饭,这样就没人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陈亦可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
“姑娘这招分筋错骨手,功力不小啊。”
“以后没人会理你了。”一阵冷风吹来陈亦可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周溯留下一句:“你慢慢赏月吧。”
便走了。
而夜里从房顶爬下来的陈亦可,却看见周溯还坐在客厅里等着她。
“还没睡?”
陈亦可走近后,小声问。
也许是下意识出现的劣因子,周溯站起身故意凑近,在她耳边说:“你叫‘没人’吗?陈没人。”
陈美人。
湿热的薄气喷洒在她的颈肩,陈亦可往后退一步,想着周溯故意的调侃。
她分不出这一瞬间的燥热是心烦或是什么。
陈亦可抬脚猛地踩向他的脚,转身就跑。
周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怕吵醒熟睡的大家,压低声音说:“脚趾头都要踩断了。”
陈亦可回头看他一眼,本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现在她又不想说了。
她记得周洄每次不高兴就爱做鬼脸,便也学着做鬼脸,气死周溯。
只是她学的不像,周洄每次做鬼脸都有一种不论死活的丑,陈亦可只做到丑但丑的不够要命。
然后,陈亦可就进了卧室钻进被窝,独留周溯一人在客厅里。
*
第二天一整天,陈亦可夹菜周溯转盘,陈亦可坐着周溯扫地,陈亦可拿出作业周溯将电视声音调大。
但陈亦可就是不理他。
范美花也看出两人大概是闹矛盾了,第三天就将陈亦可和周洄留在家里,不和他们一起去地里干活。
快要开饭了,奶奶让周洄去地里叫他们回家吃饭。
望着一直坐在锅炉旁帮着添柴的陈亦可,说:“小溯又干了什么坏事?”
“他挺好的......”
奶奶手上的锅铲不断翻炒着,说:“他一直在找你说话,要是他没干坏事,你怎么会不理他?”
“他就是说话有点讨厌。”
“那你晾他两天,让他长长教训也好。”说着奶奶将炒好的豆角盛出来,“奶奶在后院的井里冰了一个西瓜,你去帮我拿来。”
陈亦可又拿火钳子拾起两段柴丢进灶台里,说:“好,我马上去。”
而此时,本该在地里干活的周溯和林江运正在后院的棚子里冲澡。
周家一早就用上了自来水,不过家里的老井也没封死,接上管子平时浇菜什么的还能用。
至于那个冲凉的棚子是爷爷拿磨砂塑料布搭建的,有时候天热干完农活就去棚子里拿井水一浇,整个人都凉快了。
当然和老爷子舍不得卫生间的水电费也有关。
怀里抱着西瓜的陈亦可撞见从角落的冲凉棚走出来的周溯。
周溯穿着个运动裤衩,踩着拖鞋,甩着发丝上的水珠,体恤被他拿在手中,光粿(guo)着上半身。
极深的人鱼线和若隐若现的腹肌,无一不是在彰显他的力量美。
周溯反应过来,立刻将体恤套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身后却传来林江运的声音:“真凉快,我跟你说.....”
周溯转身折返回去,按住要从棚子里出去的林江运:“你没洗干净,再洗一会儿。”
“挺干净的啊。”
周溯伸手拿过手边的肥皂往林江运身上搓了两下,说:“现在不干净了。”
在林江运震惊的眼神中,周溯拿起一旁的水管往他身上冲。
陈亦可则是顶着那张爆红的脸蹲在井边缓着气,随后,抱着西瓜回到厨房。
“外头这么热?”范美花不解的问道。
陈亦可木讷的点点头说:“我去喝杯水。”
可明明厨房就有水壶,陈亦可却一人走去了客厅。
奶奶还没反应过来,爷爷就带着周洄和赵青岚回来了。
“他俩呢?”
“应该快洗好澡了吧。”接着爷爷就开始夸刚刚老朱家给的咸菜,“今年老朱他们家腌的早,我尝了,特别酸溜,可开胃了。”
“我问你,他们在哪洗澡呢?”范美花带着两分侥幸问。
赵青岚拿起一旁的筷子尝了一口奶奶炒的豆角,说:“棚子里呗。”
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明天给我把棚子拆了。”范美花一记眼刀杀过去像是要把周保山的肉给剜下来。
赵青岚放下筷子,弱弱的问道:“那我现在去哪里洗澡?”
“卫生间!”范美花一声吼的赵青岚和周洄拔腿就跑。
周保山还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发飙的老婆子有些委屈的问:“咋了嘛?气啥呀?”
“你就抠吧,闯祸了!”
周保山接着问:“啥祸啊?”
范美花看着周保山,他们老周家的基因就是气人,有时候真不想搭理他们。
“把棚子拆了。”
范美花撂下这句话就端着菜走了。
饭桌上,大家都没出声,一瞬间除了咀嚼声外,家里谁也不敢都多动。
饭后,奶奶切好西瓜,往桌上一放,拎着爷爷就走了出去。
独留下五个小的坐在屋子里。
周洄吃着西瓜,浑身像是卸了劲一般靠在椅背上,说:“我刚刚和赵青岚都要被奶奶给吓死了,好凶!”
“可不是嘛,河东狮吼现代版。”赵青岚也抱着西瓜开啃。
林江运也吃着西瓜望着另外两人。
周溯的目光一直看向门外,而陈亦可脑袋像是一只鸵鸟般要埋进土里。
“棚子,西瓜,井.....”林江云念念有词。
陈亦可放下手上的西瓜,说:“我吃饱了,先走。”
转身就往屋外走去,周溯也把手上的西瓜放下,瞪向林江运,说:“话真多啊!”
随即追了出去。
两步追上陈亦可的周溯死死挡着她的路。
陈亦可就那么低垂着脑袋,也不看他。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不知道。”周溯的声音带着两分急躁,“你说句话啊,说什么都行,我下次再也不嘴贱了。”
陈亦可这才抬起头,望向他,发自肺腑的说了句:“周溯,你神经病吧!”
周溯怔愣片刻,陈亦可乘着这个间隙,快步离开。
反应过来的周溯,并没有被骂后的挫败感,反而是一种释怀。
她说我是神经病诶。
陈美人会搭理神经病,这很合理。
林江运看着周溯那不值钱的傻笑,和身旁的周洄,说:“改天领你哥去看看脑科,他疯了。”
而周洄正吃的打嗝,敷衍道:“嗝~好的。”
“在开一板健胃消食片给你。”
随即又转头看向赵青岚,心想毕竟兄弟一场,还是给他提个醒吧。
“那你呢?你什么想法?”
赵青岚跟着点点头说:“我觉得亦可说的对,周溯有时候确实有点神经病。”
“没事了,吃吧,你慢慢吃。”
再多开一板健胃消食片给赵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