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算了吧

    叶槿安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到晚膳后张决明来请过脉,没有再开药,只让他继续用青玉的调养方子。

    虽是如此,他还是借机要了几天假。

    正好金尚书已经退休在家开始荣养,他也该上门一趟才是。

    “九弟呀,金府刚一失势咱们就打上门去,会不会显得咱们太过刻薄。”

    忠毅侯手里捏着刚从老妻那里取来的嫁妆单子,有些踌躇道。

    “大哥觉得以金家多久能败光家产?”叶槿安不答反问。

    忠毅侯捏着匣子的手一顿,眉头几乎拧成结。

    这个还真不好说,金敏敬一共有三子,都不是读书的料。

    除了长子勉强得了个举人功名,如今早过不惑,也还只是五品官。

    二子下场多年,半点功名未得,按例捐了散官。

    三子干脆一个当了商人,有父亲的名头在,领了皇商的差使,倒也赚了不少。

    到了孙子辈,更没个出息上进的。

    “正因如此,我们是不是更加不能这么草率,否则定会落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声,以后怕是没人再敢跟我们忠毅侯府结亲了。”

    更关键的是忠毅侯府武将起家,数代积累,根本就不缺银子。

    否则也不会让妹妹的嫁妆放在金府,全侯府名声了。

    “原来大哥在担心这个。”

    叶槿安摇摇头,笑着保证,“您放心,此事我早有打算,之后不光没有人诟病,还会有人上赶着与我们结亲。”

    “此话当真?”

    忠毅侯不由自主将匣子递过去,猛地想到九弟的以往的行事作风,有些心有余悸问。

    “九弟,你不会又想干什么得罪满朝的事吧?”

    “绝对没有。”

    这是对他有多不信任,叶槿安无奈看着那小老头,拍拍手上的匣子道。

    “不过大哥要舍下阿姐的嫁妆才行。”

    “只是嫁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再次得到弟弟的保证,忠毅侯大方一挥手,“宜儿的嫁妆随你处置,这原本就没想过收回。”

    “好,大哥放心,这将是你花过最值的投资。”

    他笑了笑道,忠毅侯瞪了他一眼哼道,“你只别让我后悔的想撞南墙,为兄就感激不尽了。”

    话落兄弟四目相对,都笑了起来。

    竟然说了要收回嫁妆,那就宜早不宜迟。

    叶槿安点了数百青壮,骑着高头大马,到了金敏敬府上。

    尚书府的牌匾已经换下。

    门房见来势汹汹,一面引他入金府,一面跑去禀报。

    叶槿安一点也不急着进去,先负手站在金府的匾下。

    多年前,大姐就是从这里进了金家。

    五年后金敏敬亲自领着先帝进了门,自此开启她悲剧的人生。

    六年后她的夫君又从这里踏入空门。

    自此金府的门地却越来越高,门上的漆也越来越红。

    刚从角门入了花园没走几步,一声怒喝当头而来。

    “叶璟之,你欺人太甚!”

    说话的人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被两个人半架着走来。

    叶槿安愣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人是金敏敬。

    他微微笑了笑,虚虚拱手,“几日不见,大人见老了。”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金敏敬一口老血卡在喉头,强忍着咽下,怒指着他道。

    “无状小儿,你是专程来看老夫笑话的?”

    “下官要取回亡姐的嫁妆之事,早就告诉过老大人,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吗?”

    “嫁妆?”

    金敏敬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切齿道。

    “老夫不是早就说过,嫁妆早已按贵府的要求做了门台寺供奉,你们如今出尔反尔又来索要,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门台寺向来不收香油供奉,对于金施主的指控,实难领受。”

    不徐不缓的指控传来,熟悉又陌生,金敏敬愣愣地抬头。

    那人散着一头青丝,深邃澄净的眸子染了风霜,眼角的生了纹路,没了当年的耀眼风华,却轻易就认了出来。

    “金诚?”金敏敬瞪大双眼,失声喃喃道。

    “了尘,见过金大人。”

    了尘这次没有否认,他双手合什 行了一礼。

    “如果大人坚持认为嫁妆是小僧所用,那只好请大人与小僧一起去都察院走一遭,若青天大老爷查明果真,小僧甘愿一死向忠毅侯府谢罪。”

    原本他只要咬死钱都给供奉了,忠毅侯府拿不出证据,三五年的也就搪塞过去了。

    这个蠢货他竟然摆出都察院来压他。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毁了金府?”

    金敏敬怒极而笑,“你别忘了,你也姓金。”

    “正因为如此,小僧才晚了二十多年才来。”

    金诚说着,转身冲叶槿安双手合什温声道,“劳叶大人借嫁妆单子一用。”

    叶槿安一抬手,青玉端着匣子走上前去,躬身送上。

    金诚接过,上前几步送到金敏敬前面。

    “有劳。”

    “大人?”

    管家讷讷地接过,垂头呈上,金敏敬接过匣子抬手就要扔。

    “这只是副本,鄙府还有正本,再不济衙门还有留本,金大人如果高兴尽管砸了就是。”

    叶槿安嗓音清冷,不带半点烟火气,话语里不含着警告。

    “只是在下年轻气盛,耐心有限,没空玩这来来回回的戏码,若不是看在了尘大师的面上,我今日不会走这一趟。”

    管家打量着主子颓废地低下头,而另一位双手合什,更是没有要管的意思。

    身为老爷的心腹,他完全知道数次交锋中主人每次都败。

    这次……他咬了咬挤出个笑容冲叶槿安施礼道。

    “叶大人,这上面的东西年岁日久,有不少遗失了,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凑不出来。”

    “这位管家老爷好生糊涂,既然都不在了,我家主子向来仁善好说话,折了银子也就是了。”

    青玉笑嘻嘻说着,又十分好奇地问。

    “金府家大业大,凑这区区嫁妆银,三日时间应当够了吧?”

    金敏敬脸气铁青,无心回答,而管家自然更加不敢接话。

    青玉见好就收,退回到主子身后不再开口。

    话都让这小子说完了,叶槿安冲金诚点点头,转身就要回府。

    就见先前几乎闭过气去的金敏敬突然开口。

    “叶槿安,你很好。”

    金敏敬混浊的眼里闪着凶光,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在场怕是没几个人还能活着。

    当然最先死的人一定是他叶槿安,想到这里他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谢老大人夸奖,与您比起来,在下还有些稚嫩。”

    “你现在圣眷在握,谁挡杀谁,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大人何出此言,璟之从未这么想过。”

    金敏敬冷冷看着他,一步步逼进,叶槿安仍站在那里与之对视,没有半分退缩害怕。

    “六十荣养,恢复祖制,内阁扩大至九人分权,叶大人这把刀当真好用,只是我们这些该退的人都退了。

    你这把刀于皇上可还有用,若没用了,可是什么下场,哈哈哈……。”

    金敏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想从他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见到恐惧后悔的情绪,然而什么都没有。

    它仍清澈澄净地,不染半点尘埃。

    “劳大人操心,璟之感激不尽。”

    叶槿安虚行了一礼,转身就走,在金敏敬看来,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

    他怕了!

    “老夫等着看你的下场。”

    金敏敬眼底染着疯狂,冲着那道挺直的脊背高声喊道。

    忽然一道明黄的衣服自影壁转出来,金敏敬愣愣地忘了反应。

    直到四周请安的奴才仆妇跪了一地,才连忙跪下行礼。

    “皇……”

    刚说了一个字,脖子如同被人掐住了一样。

    皇帝忽略跪了满地上的人,径直走到叶槿安面前。

    握着对方的手把人拿起来,一手占有欲十跳的搂着他的腰。

    叶槿安暗暗甩了几次,都没有甩开。

    各种念头在脑里闪过,最后忽然炸开。

    自皇上南巡回来,两年多时间没有进过后宫,再没有娘传出有孕,也没办过大小选。

    传言皇上经常夜出皇城不归,承恩侯府无端针对叶槿安。

    云峰身份向来超然,只说了句生肖相克,就失了帝心同,连太后的灵位都移了地方。

    如今没有哪家官员敢去上香,短短时间,庆霖寺就跌落神坛。

    原来……

    高大的虚影压下来,将金敏敬笼罩其中,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

    “金大人刚才说想看什么?”

    “臣……老臣该死。”

    阴影下的金敏敬狠狠打了个哆嗦。

    “难为你有自知之明,如此朕……”

    细腻修长的手握在掌心,秦煜处置的话还没出口,手上忽然一动,叶槿安冷冷打断。

    “够了。”

    “璟之?”

    秦煜侧头,对上那双酝酿着风暴的眸子。

    “我说够了。”

    叶槿安不管那人的握着他的力道,狠狠将手抽了出来。

    哪怕秦煜及时发现他的意图松开手,白晳的手被还是留下一片红痕,他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疲惫,“算了吧。”

    秦煜似乎点了点头,换来金敏敬劫后余生地跪头谢恩。

    那些与他都没有关系,叶槿安转身出了金府,拉过小厮牵过来的马,翻身跨上去。

    双退一夹马腹,流云撒开蹄狂奔。

    仿佛知道主人的心绪难宁,它避开了大道,过了一条又一条小巷。

    出了大开的城门,外面草青树绿,桃李盛开,花香满地,原来已经到了浓春。

    “大人莫不是知道在下今日进城,特来相迎。”

    年轻的公子身着月白锦衣,身后跟着押送粮食的车,正是许久不见的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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