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记恨的人还少吗?”
秦煜将伺候的人赶下去,站起来给他盛了碗汤眼带笑意递地去道。
“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谁?”
他哼一声接过碗,嘟囔道,“你们秦家人全是些小心眼儿。”
这话也只有他敢说,秦煜不光没生气,反而十分坦荡的认下。
“这话不假,不过秦家人有一点好处,小心眼儿,又实心眼儿。”
男人挑挑眉,“受过的恩惠会一直记在心上,不会忘。”
这也是早些年锦妃所谓的盛宠由来,细究下来,其实也只是在他年少艰难时,锦妃给过几句安慰。
而赵家又恰好是母后亲族,他才一直容忍着而已。
只是荣恩侯府,最后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秦煜掩下这些不提,只低低问,“什么恩惠,能比皇位更大。”
“别闹!”
男人不说话,仍是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叶槿安心头狠狠一跳,脸一黑,“我从没学过相人及帝王之术,如何能让我来选,岂非儿戏。”
“有夫君在,你怕什么。”
秦煜捏了捏他的手,察觉到他表情舒缓下来,笑道,“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嘛?”
“这是关乎江山社稷,怎么能相比。”
叶槿安瞪了男人一眼,想了想道,“我最多只能观察一下皇子们的品性,其他的还需你多斟酌。”
丢下心理包袱,叶槿安便有意无意的观察着两位皇子。
秦易和秦晟只相隔一个多月,性格相差很大。
大皇子人前人后都如出一辙的很是骄傲,或者说是傲慢更为恰当。
并几乎不会正眼打量伺候的人,几乎将他们视为空气,连同叶槿安和秦晟也是。
他似乎觉得胜券在握,并不认为秦晟能成为自己的威胁。
至于二皇子只短短几天时间,温和贤明的性子就得到了包括门侍卫的肯定。
甚至于叶槿安身边跟随的小太监,也能言笑晏晏的与之说几句话。
想来以前宫里只知大皇子,二皇子声明不显。
很可能是李妃当年与太后走得太近,后来只能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有关。
而秦晟又还年幼,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隐在身后,慢慢让秦煜忘了旧事。
她几乎也要成功了,如果不是立后的事在最后出了岔子。
不管内情如何,秦煜的打算自然是不会告诉他们。
那么在李妃母子看来,只差一步就能入主中宫。
在大皇子身上还能感受到恨意,而在分明年纪相当的二皇子,近日的相处中,叶槿安却感觉不到半分对方的怨怪。
“叶叔,注意身体,早点休息,那晟儿就先告退了。”
今日抄书结束,大皇子扭头就走,一秒都不想多呆,二皇子却下非常礼貌周到。
“今日辛苦二殿下。”
望着两个一前一后相隔远去的背影,叶槿安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秦煜一共就这两个皇子,在他看来,都不是好的继承人选。
他暗自叹息一声,出了御书房打算去勤政殿跟秦煜一起吃饭,看会书等人一起回家。
忽然脚步一滞,身后的小太监十分乖觉地停下步子问,“大人,有何吩咐?”
“宫内只有两位皇子吧?”
叶槿安注视着不远处游廊里走过来的锦衣公子。
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远远的看不出年纪,个头看着比之两位皇子矮上些许,仪态却十分不凡。
他心里十分清楚,却还是忍不住一问。
“自然,宫内只有两个皇子,俱已近弱冠。”
这个问题吓得小太监背后起了冷汗,想到李公公的交代,又替皇上补上了句,“近十年宫内没有小主子出身。”
“这个我自然知道。”叶槿安不知对方所想,抬手轻指不远处的公子问,“那位公子,你可认得?”
小太监愣愣地抬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见之下不由失笑,“大人误会了,那是长公主。”
公主?
“叶大人。”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原来在他跟小太监说话的时候,“公子”已经走到面前。
叶槿安才发现她跟自己差不多一样高,而她容颜更偏中性俊秀,还穿着男装,实在很难让人不误会。
“臣见过长公主。”
叶槿安敛下心里想法,拱手欲行礼,长公主微微侧身,不肯受他的礼,笑了笑。
“大人折煞了,父皇还在等您,就先告退了。”
说罢冲他行了个晚辈礼,领着身后两个小太监退下去。
秦煜的子女不多,一共才二子三女,在封建社会,女子的地位,本就比男子低。
而与另外两位公主比起来,长公主的生母又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长公主母妃可是一位宫女?”
叶槿安想半晌,也没有什么印象,干脆直接问她的亲爹。
“是宫里的教引宫女,已经死了好些年,我早忘了她长什么样。”
秦煜打量着他的神色,一时搞不懂他的意图,于是只能直接问,“怎么问起她了?”
“今日我见到长公主了。”
叶槿安沉吟片刻,冲男人眨眨眼,“长得比两位皇子更俊秀……”
还没说完,手腕一紧,秦煜脸色一沉,“比我俊秀?”
“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你明知我只喜欢你。”叶槿安失笑,“我只是觉得她更肖你。”
“她肖我?”
秦煜那颗酸酸的心被安抚下来,平日里处理朝堂大小事务,过问皇子们的功课,已经占据了大量的时间。
空闲下来只想陪着眼前的人,对于公主的教养之事,很少过问。
上次见到公主们,还是新年的夜宴。
不过他只匆匆露了个面,就回荣安居跟他一起过年了。
实难相信长公主肖似自己。
“不信你就将人叫来便是。”叶槿安看懂了男人脸上的怀疑。
“你想让我召她过来?”
就像叶槿安了解秦煜一样,秦煜自然对他的心里也很了解,“为什么?”
“对。”他也没有否认,“至于原因,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他卖了个关子,对于他的要求,秦煜自然难以拒绝,何况他还一脸狡黠地看着自己。
“李福,听到了,还不去传旨。”
秦煜吩咐着,李公公正要去长公主处,叶槿安蓦地开口。
“劳公公跟长公主说,就穿下午那身过来见驾。”
李福微微侧身等了片刻,果然没有听到皇上的反对,于是恭敬地应了一声退下去。
“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吗?”
秦煜盛了个肉丸子放进他面前的碗里无奈问。
“自然。”叶槿安投桃报李,夹了根排骨回礼,“你也多吃点。”
长公主居住的宫殿比较偏僻,李福这一走,过了近两刻钟,案上的吃食已经撤下去,换上清茶,李公公才回来复命。
“陛下,大人,长公主请来了。”
秦煜轻轻颔首,李公公退下去,片刻帘拢掀起来。
一身暗红色锦衣的公子微垂着头走了进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在她平顶扫过,秦煜抬手道。
“谢父皇。”
秦蔷站起来,看到榻上坐在父皇身边的俊美男子,心知今日的召见,定有对方的意思。
她脸上没表现出来,只微微拱手,“叶大人。”
不卑不亢却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过分谄媚讨好。
比之两位皇子,确实更加英气,连肤色都更黑。
都把人叫来了,作为父亲,例行关心还是要有的。
“近日学了些什么?”
原以为会听到她学会了弹琴或者调香,这种女子惯爱的东西,却听她沉吟片刻道。
“回父皇,儿臣近日在学骑射。”
“只学骑射?”秦煜猛抬头有些意外。
秦蔷咬了咬唇角,突然跪下,“儿臣下午学骑射,上午在庄子上种庄稼,请父皇责罚。”
大概明白她为什么比两个弟弟还要黑了。
秦煜面色复杂,叶槿安却觉得有些想笑。
借着袖子的遮掩,男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站起来,将跪在地上的少女拉起来道。
“大夏以武力国,农业却是命脉,你何错之有,朕只是没想到你会于这些事上感兴趣。”
不久带着喜色的长公主退了出去。
“如何?”
叶槿安冲秦煜挑眉,“长得可像你?”
“朕有那么黑?”
男人眉毛一竖,他立时就笑了,抱着秦煜的胳膊,仰头说,“自然是你更白。”
“嘴这么甜,说吧,想我干什么?”秦煜低头吻过他的眼睛,低低问。
“御书房的藏书,光凭我跟两位皇子,怕是要抄十多年,不如让长公主也来帮忙?”
这自然不是抄书那么简单,其中更代表着另一重意思。
“秦蔷是女子。”秦煜捏了捏他的鼻子提醒。
“这个我自然知晓。”叶槿安把男人的手扯下来,抱怨道。
“可是你一共才两个皇子,一个太过自负,一个心思又过分深。”
选那个感觉都是不负责,这话也只有叶槿安敢说。
当然还有些话他也没说,与之相处,总有种被毒蛇的信子舔过的错觉。
其实朝臣们也看得清楚,所以从没有人提立储的事。
都想等等看,这两年也不是没有人提议选透,只是都被秦煜处置了。
想等其他皇子出生的计划破灭。
那么只好等皇子们再等等,说定性子就改了。
对此叶槿安保留意见,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性子不会改,只会隐藏起来而已。
当有朝一日登上帝位,无人可以压制,那将是一场大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