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

    预想中的惊讶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夏洛克用他那双擅于拨弄小提琴丝弦和惯于翻看绛红色骨肉的修长指尖轻轻叩着皮质沙发套,一脸平淡,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无比自然地问:“和玛丽·莫斯坦小姐?”

    我眉心一跳,点点头。

    他嘴角弧度轻轻上扬,摆出一副我不怎么常见因而难以描述出来的笑容。夏洛克皱了皱鼻尖,灰蓝色的眼睛在光下澄澈无比。

    “莫斯坦小姐看上去是一个温和娴静的人,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和你的沉稳性格十分匹配,从裤脚的褶皱不难看出她善良且具有无与伦比的同情心与包容心,毕竟这年月积蓄不多却一口气收养四只猫的人并不多见。”

    心中蓦然腾升起的那丝焦躁迫使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我有些尖锐地问:“所以从各种层面来说,我们的确是一对天造地设的良配了。”

    这话听起来实在刻薄。夏洛克意外地挑了下眉毛,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拢住大衣外套,往下滑了滑,与油光锃亮的皮沙发摆成一个斜角,用那种善意而打趣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瞅着我,像包容的父亲无奈却溺爱地看着冲他闹脾气只为讨要玩具的孩子。

    过了很久,他才有些好笑地开口,“我的医生居然也有婚前恐惧症这件事,真真切切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知怎的痛恨起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却控制不了总不由自主转向他的目光。

    脖子相对大脑而言更听从心的命令,这令我恼怒又挫败。

    我硬邦邦地说,“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夏洛克。你不要以为能看透我就能肆无忌惮地给我造谣。”

    他扑哧笑出了声,用湖水般的目光将我沉溺于那片无尽的蓝色中。

    我们都很快沉默下来。我猛地意识到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垂垂将息,下意识地抬头,呲啦的电流声瞬间划破空气,无边的夜色透过窗户灌满了整个房间。

    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去开灯。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夏洛克的声音,“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我掰了一下手指,很快地回答:“三周后。”

    沙发上那团蜷着的黑色影子抖动了一下,突然在我眼前拉长放大。

    我一惊,下意识闭眼后仰,颤动的耳鼓在心如雷鸣的杂音中将夏洛克在我耳边呼出的热气放大成完整的一句话。

    “明天开始我会以卧底的身份参加一个极为重要的秘密行动。”

    他微微低下头,温情而悲伤地注视着我,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冰冷无比,仿佛刚刚和我轻声打趣的那个人只是短暂于夏洛克□□内寄生一瞬的某个陌生灵魂。

    “很抱歉约翰,我不得不错过你的婚礼。”

    从我太阳穴一路连到大脑深处的某根神经痉挛地抽搐起来,以一种尖锐的刺痛由内而外地吞噬着我的理智。

    夏洛克从袋子里抽出那瓶葡萄酒,正对着月光看了看,旋即起身摸出开瓶器。连开瓶的动作都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流畅优美。

    他转向我,眨眨眼,“来一杯,约翰? 就当提前庆祝你的单身夜。”

    我默不作声地接过那只被寒气吹透的高脚杯,恍惚间小拇指勾到了夏洛克的手心。指尖末端的温热同手掌中央的冰冷触感短暂碰撞后长而久地交织在一起,在我的血管中无限蔓延。与之同生共长的是某种在心口逐渐发酵膨胀到无法忽视地步的情感。

    夏洛克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一刹那的僵硬,只是闲散地摇晃着酒杯,啜了一口,像只猫咪一样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约翰,尽管我十分赞同你的品味,但是这种昂贵东西用于平常小酌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我瞥了眼他浮着浅浅一层晶莹红色的杯底,挖苦地揭穿,“说这话的人看起来却并不像是在意这类事情的样子。”

    他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并未选择反击,而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人们总抱怨和夏洛克对视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因为一切伪装都会在瞬间无处遁形。

    对于这话,我倒是非常赞同。只是这次我很没骨气的选择了做胆小鬼。

    我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企图找些什么来与愈发狂乱的心跳抗衡。上帝保佑,作为一名经验如此丰富的医生,我太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脉搏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几倍。

    目光落到了桌子上杂乱堆着的纸张,我灵机一动。

    “夏洛克,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

    “约翰,一切所谓的智力游戏对我来说都是浪费时间,你早该知道的。”他漫不经心地又喝了口,略带嫌弃地看了那些纸一眼。

    我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过来按到桌子前面坐好,又有些吃力搬来了我那把扶手椅。

    夏洛克瞅瞅气喘吁吁的我,又瞅瞅扶手椅,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蚂蚁:“推过来明显要轻松得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偏要选一种最费时费力的方式。”

    我不理他,动作敏捷地从那些纸中抽出两张,在一张上面随手写下了“麦当娜”,把另一张纸递给他。

    夏洛克用一边耷拉的嘴角表达了某些微弱无力的抗议。他慢吞吞地接过来,又看了我一眼,妥协了。

    “告诉我规则。”

    我弹了弹着我的那张,未干的黑色墨水在指尖蹭出一道粘稠的痕:“很简单。分别在这张纸上写一个名字,贴在对方的额头上,然后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否,十个问题后给出那个人的名字。可以是知名人物,也可以是普通人。”

    夏洛克轻笑了一下,不赞同地看着我:“约翰,这对你来说似乎并不简单。”

    我懒得细想他话里究竟含有多少对我智商的明嘲暗讽,面无表情地说,“别废话,抓紧开始。”

    他不作声了,认真思考了好一会才慎重地下笔。

    我狐疑地看着他的动作,实在不明白一个名字有什么好纠结的。

    夏洛克终于合上了笔帽,轻而缓地把那张纸贴到了我的额头上,与我刚刚气急败坏的粗鲁动作对比鲜明。

    我有些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回应我的是一个微不可见的上扬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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