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抬手笑道:“宣。”
俞柳高举官牌,恭敬答道:“臣半月前曾携夫儿前往幽州游历,半路,农户与商人争斗不止,互相推搡动起手来。”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闻言低声攀谈。
陛下执纸书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示意她继续上言。
姬泱仪一耳倾听一手执笔记录。
俞柳接着道,语言诚恳神态严谨:“臣派人把人拉开,问她们同为一国百姓,为何争执如此?”
“农户种粮食需要浇水,商人需河运货物,可奇怪的是,我一十二国向来雨水丰沛,怎么会出现如此状况?”
“在幽州游历期间,臣发现此等现象并非独树旗帜,非常寻常。”
“且还有一怪事,近来幽州突然暴毙多位夫郎,且查不出什么病状。”
“臣思绪万千,特来禀告陛下此事,百姓之事不可耽搁,也恳请诸位大人为此想个计策。”
陛下眼神沉了下来,正襟危坐,俯瞰朝廷,问道:“诸位对此事可有什么高见啊?”
?农丞?文谨上前恭敬回道:“启禀陛下,臣认为此农户与商人之冲突,为历代所共有之事,应当翻阅前朝历史,来寻求解决方案。”
“那农丞大人可知道这每朝每代的状况都大不相同,你怎么知道适用于今日的一十二国呢?”
温绾上前一步,言语犀利回驳了文谨。
文谨一怔,随即怒道:“温馆你——”
温绾执着官牌百无聊赖的拍了拍掌心,挑眉笑道:“知道的都说文大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可这书中所学也得落到实处才行啊。”
俞柳赞同的颔首,对这个闲散官温大人又高看了一眼。
百官闻言纷纷赞同她说的话,叽叽歪歪一顿交谈,文谨脸色乌黑下来。
陛下见温绾和文谨又要在朝堂之上掐起来,捏了捏眉心,威严道:“好了好了。”
陛下随即道:“诸位,可还有其他看法?”
“珠叙。”
见符珠御隐于人海,还未做声,陛下眼含笑意,把她神游天外的神叫了回来。
符珠御上前微举官牌,扫了屹立的温绾一眼道:“臣认为,温大人所言有理。”
她长身玉立,神色自若道:“历朝历代都经过这种事,书上所讲虽然广阔,但实地考察才是真正所需。”
符珠御顿了一顿,又道:“只有走入百姓身,踏入实地,才能真正了解到她们的问题,触碰到真实状况,方可从中找到适合方案。”
长公主记录的手不停,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听写下来。
陛下面露满意之色,笑道:“爱卿继续说。”
符珠御行了一礼,斟酌道:“河流有限,既用于粮食灌溉又要用于漕运,资源分配不合理就产生了矛盾。”
“农户要用水灌溉农田维持生活,商人则需要水运货物,朝廷在兼顾民生和经济发展的同时,难以平衡两者的需求。”
“依臣而言,这需要交于专业负责的人去实地考察解决落实。”
陛下一拍桌案,高兴道:“好,珠叙所言甚是有理,司农司文谨,俞柳,你们两个即日启程,前往江南,解决百姓上述问题,有事务必上报朝廷。”
文谨,俞柳道:“臣遵旨。”
温绾见状已无她事,欲要退进人群里,却被高台上的陛下一把揪了出来,只听陛下笑道:“没想到温爱卿有如此谋略,以前是孤狭隘了,你也跟着她们两个一同启程吧。”
刚收回脚的温绾:“……”
她就是单纯看文谨不顺眼。
回家后,温老爷笑眯眯的拍着温绾的肩膀,眼眶湿润道:“我儿终于熬到头了,出息了啊,我明天就要去祭拜列祖列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
温绾:“母亲收手——”
看着她们两个,夫父在一旁捂嘴偷笑
温绾无奈捂脸,她这逍遥官员的日子是到了头了。
下朝后,天色已晚,百官陆陆续续结伴向外离去,符珠御需要转身回府,被陛下叫住。
“珠叙,你来御书房一趟。”
符珠御搁了搁拂尘,躬身道:“臣遵旨。”
听到沉稳有序的脚步声,陛下从奏章中抬头,笑道:“珠叙来了。”
陛下起身,神态自若拧开御书房的一面墙,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墙体四移,随即带着符珠御走了进去。
密室里不同于御书房的雍容华丽,显然是另一番景象。
此处空旷阴冷,半空中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丝绸,只有一方黑塔屹立于远方,丝绸随着风的方向不住的飞舞,风停又归于沉寂。
数不清的铃铛编织着红绳蓝绳,密密麻麻如蝼蚁,风一吹摇晃个不停,铃声在空荡的地界里回荡,经久不衰,更显诡冷。
陛下与符珠御步步靠近,每走一步,阴冷一寸。
符珠御抬头望向高不见顶的铁塔,记忆里的名字重新开启,聚灵塔。
记忆中,长身玉立诡丽清冷的人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孩儿们的灵魂在她面前飞跃游荡,想要亲近又怕她的冷脸,只好在空中漂浮不定。
一十二国每年都会招回死去的女婴,无论哪个时期,无论哪个朝代,无论是不是中原的人,这是历代恒古不变的约定。
只要有了红绳就代表它的灵魂还未散,灵魂还未转世投生。
而蓝绳则是已经平安降生于世,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红绳如穴中蝼蚁,令人心生沉闷。
陛下望向视线中的那条红绳,长叹道:“距离祈福典礼已然过了半月有余,这个孩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愿意降生。”
符珠御看向陛下所指的那铃铛,气流涌动间,隐约有雾白色的实物在铃铛不停翻涌游历,迷茫飘荡。
陛下轻抚了抚那红绳,问道:“它是不是不喜我一十二国才久久不愿意归来?”
符珠御掐指一算,心中了然,恭敬道:“人往生有牵挂,若不彻底断绝前世怨恨恐怕降生下来以后也很难健康存活。”
“陛下放心,此子两日后将降生于商贾之家。”
陛下闻言眉眼忧愁化解,符珠御深知阴气对于龙体百害无一利,无奈劝道:“陛下,还请您移步到御书房攀谈,以后还是少来此地,以免损害龙体。”
御书房,天色黑沉,陛下本来想让符珠御就此露宿,符珠御以事推辞,陛下只好作罢的摆了摆手,突然又想起来些什么事,叫住符珠御问道:“珠叙,你可是不喜姬老大?”
符珠御讶异抬头,霎时间眸色归于平静,回道:“陛下何出此言?”
帝王搁下毛笔,道:“有如此娇儿,为何不宠幸?”
符珠御顿了顿,张口不知道如何回答,见珠叙神色复杂,斟酌半天,陛下道:“你若是不喜他,你就从那些臣子家中未出嫁的男儿挑选一些娶到府邸去吧。”
符珠御无奈口是心非道:“欢喜的,不必劳烦陛下为臣忧心了。”
见她神色自若,不似作假,陛下才好像放了心。
符珠御回到府邸已是深夜,见她回来,左右才放下心来。
符珠御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她,她们对此深感无奈与担忧,这些年,觊觎祭司大人的人也不少,都被祭司大人一一制服。
“天黑了,早些休息。”符珠御说完便转身回了房。
她这次长记性了,没去主寝室,去了隔壁许久未住人的小寝室,路过主寝室的时候,里面还灯火通明。
男人的剪影透过纱窗霎是清丽,对面的侍郎摇摆着双手,不知道两个人在争论什么?
这么晚还不睡?
符珠御有些诧异,踏入床塌,原本欲要再看会古书,顶不住困意袭来,随即放下书籍,板正的躺在了床上开始休憩。
守在门口的右使见符珠御一晚上没有出门游荡心里欣慰了些许,祭司大人每天过于劳累,大晚上的就应该好好休憩。
主寝室,侍郎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
“殿下,女人最喜欢娇软的男儿了,只要您主动一点,就会很容易吸引到她们了,何况是还没有□□的女人呢?”
“这天下女人,只要得了男郎的滋味,准是上瘾。”
姬莳礼微抬眉眼,诧异道:“没想到姬疏这么懂?”
侍郎正要再装一波欲要趁热打铁,听到姬莳礼接下来的话哽住了。
姬莳礼搁置下酒杯,笑道:“你莫不是背着我和哪个野女人已经私自圆了房?嗯?”
姬疏小脸一红,气急败坏道:“殿下——”
殿下怎么会如此虎狼之词?
莫不是跟着他学坏了?
“圆房是何等感觉?看来姬疏也是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了,隔壁王老兵怎么样?”姬莳礼淡淡问道。
“殿下——”
姬莳礼侧躺在塌上,青丝垂落,见姬疏羞的快要原地爆炸才堪堪停住。
侍郎缓了缓,低声嘱咐道:“殿下以后可别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了。”
这样的男子会被女子们取笑鄙视的,万一传到祭司大人耳朵边上去,大人当真了可就麻烦了。
言语如此放荡的男子在她们眼里是不洁的,到时候难免会得到妻主的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