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生奇怪的人,乙凫讪讪不语,怎的问一句话,他又生气了,还是庭南后来同她解释,折竹是主君的死士,以命做盾,君死士必亡。

    这样啊,那意思就是怀玉先生也是死士喽,可怀玉先生身子那么病弱,而且怀玉先生那么聪明干嘛要为了别人去死,乙凫觉得庭南说的不对。

    ”折竹,折竹。“乙凫除了不敢磨沈丛之外,其实偶尔趁着沈丛心情不错也是敢的,对付沈丛身边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软磨硬泡。

    “你闭嘴。”

    果然,折竹忍不住了。

    “那我什么才能下来啊,我坐的屁股疼。”

    折竹看看自己怀中撇着嘴委屈的乙凫,脑壳疼,这活儿本来是该庭南来做的,他平日都是怎么对付这位姑奶奶的。

    “你去问主君,主君说什么时候可以,我便放你下来。”

    果然,这话一出,乙凫噤了声。

    “你为什么那么怕主君?”

    “嗯?”乙凫睁大眼睛扭过头去看折竹,恰好一个急刹,两人的额头狠狠撞在一处。

    “哎呦”乙凫摸着额头,在折竹怀里疼的直叫唤,惊动了在前方的沈丛,沈丛勒住马,扭过马身骑到乙凫面前,伸出手,不耐烦的说“你怎么骑个马都不安分?过来。”

    望着沈丛伸出来的手,乙凫摆着手连忙解释“这马挺好的,折竹身子小,我和你两个人坐不下的。”

    求助的看向折竹,谁知那个木头居然别开眼神,无视她的眼神。

    片刻后折竹还是妥协了,叹了口气“主君这几日实在操劳,奴可以照顾她的。”

    作罢,望着沈丛扬长而去的背影,乙凫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这样我当然害怕了,难道你不是因为害怕才留在他身边的么?”

    “不是。”

    “嗯?那是为什么啊?”

    “主君,是天下最好的人。”

    稀罕事,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觉得沈丛是个好人,她才不信呢,乙凫背着折竹吐了吐舌头。

    沿途走来,金戈岩壁,风尘滚滚,满目都是荒凉的焦黄色,戈壁接连,起伏不定,乙凫瞧的目不转睛,生怕错过这些景色。

    “女公子可以待主君好些么?”

    意外的问题扯回乙凫的思绪,折竹难得的同她主动说话,对沈丛好这个话题本就不存在,乙凫只盼着沈丛能对自己手下留情也不敢想着悖逆一分,何来对他好不好的事情。

    “今日那张裕,当年主君丛塞外刚刚回京安排在他手下,受尽了折辱,他死一万次也不可惜。”

    死刑、诬陷,就连他的腿也是因为张裕的告发,才将他逼到那般境地,主君这些年一直忍着不去动他,只因为他是秦相的人,可惜他忘了,他只是条秦相的狗,牵着绳子的时候还需得瞧瞧主子的面子。

    现下主子不在身边了,竟还想着吠两声,蠢极了。

    况且此次秦相安插了许多人在军中监视沈丛,张裕便是其中之一,要说此事沈丛做的是有些冲动,折竹可以想象到回京后要面对那些酸臭文人的口罚笔诛就觉得头疼,但折竹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折竹,你在此处陪着乙凫。”沈丛的话打断了折竹的思绪。

    “主君万万不可,主君若是有什么意外……”折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必再说,就留在此处。”沈丛不许商量,掠过两人,刮起一阵挟着血腥的寒风。

    “众将士听令,卸甲轻装,与我共同御敌。”

    他站在褐青的高处,大漠残阳映射在铁铸的战甲上,耀眼的刺目,乙凫看着失了神,身后传来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吆喝声,向后望去,身后将士已经卸了甲,清一色布衣白马背挂强弓,长枪整齐的夹在腋下。

    “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

    整个旷野回荡着激昂的呼声。

    沈丛率领着一万虎营轻甲骑兵浩浩荡荡向着西方前进,乙凫望着沈丛的背影出神,从没见过这般的他,之前只觉得他骄横无理,随心所欲,可他最后望向自己的那一眼,乙凫只觉得心被揪起,乙凫不知道他要去干嘛,只能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好像,他甘之如饴。

    折竹自打沈丛走后虽一直陪着乙凫,可神思早就飞到沈丛那里去了,不停的拈着腰带上的剑穗焦躁不安,沈丛走后不过两日,天空雾蒙蒙竟在初秋的天气飘起了雪花。

    “该死的,主君未着衣服。”折竹倚在山洞口的石头上急的直转圈,顿了顿,试探的询问“女公子自己可不可以保全自己。”

    “不要,沈丛说了,你不能丢下我。”问题将将落下最后一个字,乙凫便抢着回答。

    折竹一愣,不再言语,反身坐在乙凫的对面,拾起木棍搅弄着火堆中的柴火,火苗顺着风向猛的向上扑起,隔着蓝火乙凫慢慢软下了心。

    她害怕,她害怕折竹一走,她就真的被丢下了。

    可是她也不想沈丛受伤,这样的问题还是乙凫生到现在第一次遇到,之前她只自私的负责自己活着,别人的生死她都不关心,

    现在她不想沈丛有事,一想到沈丛可能因为折竹不再身边而受伤心里便渗出一点酸涩,乙凫摸摸心口,难受的很。

    连着三日,远处的声音渐渐传来号角、厮喊声,由远及近,折竹担忧,便每日坐在当日沈丛离开的石头上,眺望着声音的来处,乙凫的心绪也随着他的目光浮浮沉沉。

    终于,远方来了消息。

    “将军放心,我们的计谋的成功了,主君带着虎营直捣黄龙,打败敌军,还把那单于活捉了,捉住的时候那蠢货还正喝着庆功酒呢。”

    “主君呢,主君有没有受伤?”

    “那自然没有,咱们主君是谁?谁伤的的了他。”

    透过上扬轻快的语气,乙凫依旧想象到了他骄傲的神情。

    “好好好。”折竹搓着手掩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你告诉主君,我便就在此处等着主君回来。”

    乙凫窝在洞内铺的草席上,将外面的对话听了七八分,反身缩回毯子中。

    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心口那难受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这几日折竹因为不让他离开,一直赌气不肯和她说话,乙凫怎么磨都不奏效,乙凫觉得他比起庭南实在是小气的很。

    第二日乙凫还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迷蒙间听到一声“主君失踪了。”

    乙凫猛的坐起身,望向山洞外,果然不是梦,折竹在外面正同不知道谁说着话,夹着寒风声音听的不大真切。

    “不是已经返程了么?”

    “吴将军和庭南将军的大部队原路返回,主君带着不到一千人从现在这条路返回,想着要来接将军和女公子,谁知半路遭遇伏击,逃出来的人说,将军不知死活。”

    乙凫的脑袋在听到“不知死活”的瞬间,炸开,像是傻了一般呆坐在原地,只觉得眼前一白,呼吸都不自觉的停下。

    “女公子?女公子?”

    折竹回来的时候,便看着呆傻的乙凫,焦急地上前拼命的摇晃着她。

    “嗯,你说吧。”乙凫回过神。

    “女公子……”

    “折竹,你去找他吧。”乙凫轻声说道,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

    折竹一愣,交代她待在这里,又留下所有的东西,提起放在乙凫身边的枪随着门外的人匆匆离去。

    折竹,你要回来寻我哦。

    这句话还抿在嘴边,便只剩洞外瑟瑟寒风。

    乙凫慢慢蜷起身子,用毯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将脸埋在膝间,可风声还是穿过岩壁的石缝呜呜咽咽,沿着芥草、衣物、肌肤,凉到心底。乙凫将自己抱的更紧些。

    应该不会的,不会是他们要丢下自己的,不是的。

    那些记忆随着渐渐暗下的天幕渗入心底,乙凫住在洞中浑浑噩噩,之前的记忆不分昼夜的侵蚀着她的意志。

    乙凫不记得记事的时候已经被倒卖过不知道多少回了,那些人每次开始的时候都是眯着眼,盼着自己叫他们一身阿父,乙凫学的很快,总是能讨得他们的喜欢。

    可每次都不过一段时日,他们便会惊慌失措的随意找个人将她随意卖掉,乙凫数不清多少家人家,直到七岁被卖到春条楼,那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乐的日子,可是没过两年,便被小公爷选走,之后便是漫长的地牢日子。

    小公爷送自己到将军府的时候说,要带她去瞧瞧京中开的最好的花,乙凫信了,差点死在沈丛的正堂。

    大抵是因为没有被人在乎过,她之前也并没有那么难过,只是有时候会疑惑,乙凫曾远远地瞧见过相府的一位女公子,她趴在小公爷胳膊上,歪着头不知在笑些什么,他们说那是相府的女公子,秦相唯一的嫡女。

    为什么,生来便会如此不同呢?

    乙凫瞧过她后,晚上透过那扇逼仄的天窗,便偷偷的想,自己若是也有爹娘,是个什么样子呢?

    那晚是伤心难过的,但她人生中绝大部分时候是没有精力去难过,因为没有见过正常的时间,没有期待,便所以不会难过。

    可现下想到真的是沈丛丢下她的时候,乙凫的心底涨的酸疼。

    不会的,沈丛不会的,他说过不会丢下自己的,可是从天亮等到天黑,再从天黑等到天亮。

    除了熄了的火星,漫天的风雪,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喊。

    乙凫揉了揉酸胀的腿,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日,她没有等来一个消息,肚子响亮的呼叫无法忽视,她饿了,折竹留下的吃食不多,昨日她已经吃完了,现在身上只留了一只饼。

    小时候挨过饿,知道身上要留些保命的吃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动,乙凫挪动着穿上一旁的鞋袜,披上折竹留下的白灰色裘衣。瞧了瞧外面式微的风雪,暗暗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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