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庭南刺我那一剑的时候,我好疼。”乙凫趴上前,替他擦去额间的汗“你回去可不要和我算账,你瞧你脸上身上,这些脏东西,可都和我没关系哦。”
乙凫知道沈丛喜欢干净,急忙想要解释清楚。
“嗯,不和你算账,我回去就罚庭南。”
“也不用,庭南又不是故意的。”
沈丛笑了笑,庭南不是故意的?当时就是为了要她的命才刺的那一剑,这女人真蠢啊。
因为伤痛,沈丛迷迷糊糊间睡了许久,睡得不知日夜,不晓时辰,只记得好像那些人一直在身边,还有那场差点要了所有人的沙尘暴。
那场龙卷风,似一个巨大的漏斗,从天边连到脚下,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映着血红的晚霞美的诡异。
“少徽,你松手,你快松手,你会没命的。”梦中,还是秦清稚嫩的面容。
沈丛趴在流沙边缘死死的拽着已经陷进去的秦清,眼中已是涌动着的黄色,口鼻被尘土的腥气席卷。
“你死了,我吃什么喝什么?你死了,谁给我欺负?秦济川,你得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我连你尸骨都不会去收敛,就让你做孤魂野鬼。”
伴着最后一个字落出,沈丛整个人陷于流沙之中,顿时只觉压迫的呼吸困难,两眼前满是黑斑。
突然,远处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声传来,
只见,黄沙中见一人一身红衣立于马上,向着两人飞奔而来。
“抓住”
一声清脆的呼喊,于风暴中扔出一根绳子,沈丛挣扎着想着那根绳子爬去,眼看沈丛就要抓住那根绳子,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沈丛迷迷瞪瞪睁开眼,便瞧到乙凫在他身上鬼鬼祟祟的摸着。
“你做什么?”
乙凫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而举着手中植物,咧着嘴得意洋洋“你瞧,我在周围找到了这个,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小时候我常喝这些东西,这个能让人舒服些。”
说着便扯开沈丛胸前的衬衣,看到伤口的一瞬间乙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身上竟没一块好肉,还能活到现在,此人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此时,躺在草席上的沈丛挣扎着想要推开乙凫的手,哪料此时他虚弱至此,稍稍一动便疼的几近昏厥。
“沈丛,你是哪里不舒服么?”乙凫眨巴着眼睛,巴巴地凑到沈丛面前,只见沈丛紧皱着眉头,微睁开眼睛,伸出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将她推远些。
“你离我远些就行。”
“哦”
果真,乙凫用膝盖抵着地板,向后退了两步,双手安分的放在膝头,探着头瞧着沈丛现下好像是真的醒了过来,心底暗暗夸奖自己,自己好生厉害,将沈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以后回了将军府可要同他讨些好处。
这次醒来沈丛有了些许精神,乙凫像是抓到了个玩伴,话密的像只麻雀。
“沈丛,折竹真的会找到我们的么?”
乙凫盯着洞外的漫漫长夜闲的发慌,将沈丛身上的衣裘向着自己拽了拽。
“会的。”
“沈丛,万一折竹找不到我们呢?”
“不会的。”
“沈丛,万一折竹死了呢。”
…………
“你闭嘴。”
“哦”
乙凫蹲在沈丛一旁,拿着木棍,百无聊赖的搅弄着地上的泥土,时不时回头瞧瞧躺着的沈丛。
“沈丛,你饿么?”
“饿。”
她终于想起这件事,自打沈丛被伤便一直没有进食。乙凫咬着唇想了想,下定决心,从身上翻找着什么,窸窸窣窣的动作惊动了沈丛,沈丛撑着眼皮瞧着乙凫。
不一会儿,乙凫衣裳的最里层翻出一只饼,喜笑颜开的放在脸颊旁晃一晃邀功。
“你瞧,我多聪明,我还留了一只饼,本来打算我自己饿的时候吃的,所以你要答应我哦,回去要拿好吃的和我换。”
沈丛哭笑不得,她的样子,怎么感觉她好像认为自己很聪明?
“你自己吃吧。”沈丛心中算着脚程,沿途洒下药粉的时间庭南应该便已经寻到方向,快了,快找到了。
“我实在想不通,你当时怎么被秦清挑中,我总觉得你这个样子,秦清应该看不上。”
“嗯……我也不知道。”乙凫听不出话中的揶揄,指尖轻轻点着额头,苦思冥想。
这一动作恰好将袖子抻至肘弯,暴露出小臂和手腕上规则的红印,看着已经结了血痂。
“手怎么了?”
“这个啊,我拉你的时候一开始是用手的嘛,后来才缠在腰上和肩上的。”乙凫举起小手,认真的解释。
沈丛这才注意到她黑色的男装上,腰间还有肩膀出可以隐约看得到渗出的血迹,过了一日多已经结成红褐色。
怎么这么蠢呢?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我为什么不救呢?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那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我曾经差点杀了你。”
“你自己也说了,曾经啊,你让庭南给我送衣裳,送吃的,还把大娘们唤来陪我,把我的床挪在窗户下。”
乙凫掰着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数着她在将军府的日子。原来她都知道沈丛做了些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让庭南做的,万一是他自作主张呢。”
“庭南啊,他很蠢的,他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是让他死,我觉得他都会听话的。”
沈丛听到乙凫的话,仰面哈哈大笑,要是庭南知道他在乙凫的心中的形象怕是要气死。
“沈丛,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张裕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现在不可怜他了。”
沈丛看向乙凫,她的神情格外认真,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乙凫,不要背叛我。”沈丛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些乙凫看不懂的神情,乙凫虽然不懂,但她明白,那些情绪都是善意。
“我知道的嘛,不然我会死的很惨的。”他都不知道威胁自己几次了
“不过,沈丛,渃娘是谁啊。”
沈丛一愣,看向乙凫的眼底渐渐泛出苍凉。
“你自己睡梦中说的嘛,你说乙凫好像你啊,渃娘……哎呦”
乙凫的话还没说完,脑门上便被一个从上方坠落的水滴狠狠地敲打了一下。
“活该,不该听的话不要听,就算知道了,也要烂在肚子里,知道么?”沈丛敛了脸上的笑意。
“哦。”
并没有许久,沈丛便昏昏沉沉的继续睡去,远远地传来车马的声音,乙凫迷蒙间突然惊醒,掀起衣裙便向着山洞外跑去,站在山前只见不远处瞧见火光向着这边快速的移动,乙凫欣喜,正要呼喊,突然记起沈丛睡去前的叮嘱
“切记,不管遇到什么,躲起来,莫要声张。”
乙凫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紧紧盯着那火源,瞧着那动静不像两三人,直奔着当时乙凫发现沈丛的地方而去,就在乙凫思索着这些人到底是哪里的人,突然,一只手从黑暗中探出,一把捂住乙凫的脸。
乙凫大惊,嘴中呼喊着,却被人闷着声音,发不出动静,连踹带踢的挣扎着。
“女公子动静小些。”
这声音?
庭南,是庭南,乙凫转过身去,看到庭南的一瞬间,小嘴一瘪,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她还以为沈丛在骗她呢,原来庭南真的在找他们,真的有人牵挂他们。
“女公子这是怎么了?”庭南见着乙凫梨花带雨的模样,着急的抓耳挠腮,他不与女子相处,自然不知道该怎么与女子相处。
“庭南……庭南……沈丛……沈丛他快要死了……你救救他……”
乙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死死地抓着庭南的袖子,生怕他一眨眼又离开。
这段故事,是沈丛醒来时庭南同他描述的,沈丛倚在案几边,有些后悔,摇了摇头,怎得她这般着急的模样自己没见上。
“她现在在哪?”沈丛接过庭南递来的药。
“回主公,女公子……”
沈丛看着庭南犹豫的样子,想到什么“是他?”
“回主公,小公爷,就在前厅。”
果然,听乙凫说当时是随着一缕烟寻到他的,他便在心中琢磨此地荒凉,当时他遭人暗算的地方更是偏僻,那炊烟必是有人在帮他,帮他却不能出面,大概是他。
“折竹呢?”
“折竹在路上中了埋伏,受了伤,已经被公爷救起,正跪在门外请罪。”
好嘛,可以救折竹,不能救他,让他在那鬼地方昏死几日,这就是朋友啊!
“扶我去前厅。”沈丛的眼底涌出杀意,天煞的秦清,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主君且慢,有一事主君需得知道。”庭南打断沈丛的话,犹犹豫豫的模样让沈丛起了警惕的心。
沈丛挑起眼睛“说罢。”
“女公子常说的怀玉先生,是阮先生。”
“阮元瑜?”
“是。”
屋中顿时一片寂静,片刻后屋中传出一声冷哼。
有趣,有趣的很,他打听了许久的怀玉先生,竟是那个病痛缠身,不知还能活几许的阉人。
等一下,也就是说……
“乙凫现下和他在一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