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咦?
咦?
什么意思?什么多余?
乙凫从沈丛身后探出脑袋,抓着他的衣角好奇的看着大众,沈丛本就身子未好全,花寨的话无疑给他心底的火添了把柴,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动作,沈丛伸手将乙凫的头按回去,看向阮元瑜。
他还是那副世间万物与我无关的样子,抿着唇眼睛看向旁处,只是他的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心中确实有乙凫,那份不悦肆意的在心底扩大,沈丛烦躁的拈着衣袖。
“要我说,你最多余。”沈丛的语气上升了几分,冲着花寨摆了摆手,呵斥道“开六间房。”
“不巧,今日客满。”花寨扬着头,那双圆滚的眼睛不屑的扬起,不甘示弱。
沈丛本就不满她的态度,拇指一推,随身携带的那柄长剑便露出森森寒光。
“咚”一声。
秦清打断两人的争吵,不慌不忙的将一个袋子放在账台上“这些钱够不够。”
花寨嘴角一扯,抬起生的好看的手指将沈丛的柄剑按回剑鞘之中,转身拿起那袋子,打开看了看,顿时喜笑颜开,伏在桌子上,凑近秦清,娇嗔道“够,够,还是得你,那沈家公子一如既往的没眼色。”
继而看向沈丛“沈公子还真是多年后一如既往的初心不变啊,没良心又没脑子。”
说罢挥挥手带着一行人上至二楼。
“这个花寨好生有趣啊。”乙凫一入房间便趴在塌上,已经好些时日他们不曾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刚才花寨本要领着乙凫去另一个房间,沈丛拦下乙凫,说着乙凫是他的贴身女婢,需近身伺候。
花寨遮着嘴,笑的花枝乱颤,摸着乙凫的小脸儿半天,乙凫只是巴巴瞧着她,她是无所谓的,她与沈丛睡在一处早睡习惯了,突然让她自个人睡觉怕是还有些别捏。
只是,她好生耀眼,笑起来的模样天地间旁的颜色都黯淡了些,常年生在沙漠中模样本该粗糙些,可她却肌肤白净,指尖染红的指甲衬的一双手白皙透亮。
“你莫要理她,一个女土匪而已,坏心是没有的,但也不好惹。”沈丛坐在堂前的桌几前,自顾自的给自己倒好茶,细细抿了一口。
“我蛮喜欢她的,她有些像在春条楼的姐姐,笑的好看。”乙凫莫名的喜欢她,主要原因还是她能让沈丛吃瘪,一想起方才沈丛被气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就想笑。
沈丛一愣,说道“你说的也没错,她确实看着不像是个正经人,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几日,你还是不要招惹她,招惹她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相府中的人,也是这么说我的。”
……
……
罢了,沈丛叹了口气,这两人倒也有些像,浮萍草芥出身,不过花寨幸运些,得半山渡收养,养成了个嚣张跋扈的模样。
得了沈丛的默认,乙凫将身上的衣裳褪下,好好在屋中洗了个澡,便跑去大堂盯着花寨瞧。
“你这小女娘真是奇怪,放着那么些好看的人不瞧,看我做什么?”花寨那纤细洁白的手指碾着桌子上的杯盏,嘴角弯起,嘲弄道。
“你好看。”
“真会说话,怪不得沈三喜欢你。”
“沈三?”乙凫偏着头,手指不安分地想要摸摸她身上挂着的一串铃铛。
“之前我救过他们的性命,这些杀千刀的,到现在都不肯把真实身份告诉我。”花寨将杯盏往桌上一磕,乙凫随之惊了一下。
“哦,沈三就是沈丛呗。”乙凫终于如愿以偿的抹上那串铃铛,冰凉细腻的触感,那雕琢的模样看着不像这荒蛮之地的东西“可小公爷的字确实是济川。”
“你说什么?”花寨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你说这沈三就是那个杀人如麻,权倾朝野的沈丛?”
乙凫抬起头,因为惊吓那双眼睛更加圆了几分。
“可是,你应该早就知道啊?花寨姐姐,小公爷给你的钱袋上有相府的梅花印记。”
风骤然吹开虚掩着的窗柩,黄沙瞬间迷了眼睛。
花寨渐渐眯起眼睛,嘴角也不自觉的勾着“有趣,真是有趣,瞧着是个傻子,倒是心思通透。”
“我?傻子?”乙凫不服,指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你说我是傻子?”
“乙凫是吧?”
“嗯。”
“真是有趣的女娘,我记住你了。”说罢花寨伸手摸了摸乙凫的头,摇着手中的扇子,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上楼去。
“不要与她走的太近,小七。”
乙凫听到阮元瑜的声音扭过头去,不知何时阮元瑜已经站在那里,佝偻着背轻声咳嗽,乙凫上前替他顺了顺气,搀着他坐下。
“沈丛也这么说。”
“花寨同我们都不一样。”阮元瑜接过乙凫递来的水,看着乙凫听不懂的模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同沈公住在一处?”
“嗯。”乙凫点点头。
“之前也是?”
“嗯,”
阮元瑜沉默不语,乙凫不知缘由,只是感受得到他心绪的波动,说道“他没有欺负我的,还给我好些吃的。”
他依旧不言语,手中转着茶杯不知在思考什么,许久阮元瑜说道
“如果有机会,小七,你会离开沈丛么?”
乙凫觉得此刻先生看着自己的眼睛中,不似从前,暗流涌动的情愫她看不懂,只觉得这应该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乙凫思索了片刻。
“我不知道,我害怕他,可在他身边我过得又很开心。”
“小七,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么?如果你可以远离京城,寻一处山野自在的过活,你可愿意离开?”阮元瑜的声音逐渐染了几分急躁。
远离京城,自在,好遥远的事情。
乙凫托着脸,小脸皱起,回答道“我没想过,我应该是不会有这样的日子吧。”
阮元瑜的心底疼的缩在一处,她认真思考却连想象又不敢奢求的模样,似一把钝斧狠狠砸在胸口,当日是他将当初只有八岁的乙凫从遥远的南方接回,是他将乙凫拖入这个深渊。
之后囚着她的每一个日夜,阮元瑜都无法心安,他自认清明正直,这世上他唯独对不起乙凫,他知道乙凫的命运,从接回她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不论如何,乙凫这辈子都无法获得自由。
可他还是奢望,奢望有一日,秦清可以发善心,放过乙凫,自己这辈子已经这般身陷囹圄,总该有一个人可以得偿所愿吧。
“先生,你在想什么?”
乙凫的小手不安分的在他眼前晃着,阮元瑜回过神,一笑道“没什么,想着这风沙何时才能停歇。”
“沈丛说还得两三日。”乙凫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眨着眼睛看着被黄沙遮天蔽日的天空。
“今日,有谁要玩儿六博?”
楼梯旁传来的吆喝声吸引了乙凫的注意,很快无事的行客便聚集在一处,或吆喝或鼓掌,好不热闹。
乙凫瞧的两眼放光,拽着阮元瑜的袖子问“先生,这是做什么?”
“博戏而已,上不得台面。”
“这是什么胡话,玩耍不就图个开心,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这话恰巧被花寨听到,花寨走到乙凫身前拉起她的手“妹妹既想玩便去玩,人生还能有几桩让人开心的事情。”、
说罢,花寨不顾身后阮元瑜的阻拦,拉着乙凫一头扎进人堆中,不过一个时辰,乙凫怀中便抱了整整一怀的银钱,在乙凫还搞不懂规则的时候,花寨似有神功一般,头倚在手腕上,半眯着眼睛问“妹妹是押大还是小。”
乙凫凑上前去,盯着鸦雀无声的人群,吞了吞口水,嘟囔着“大吧,我觉得合我八字。”
花寨哧哧一笑,那红如鸢尾花的指甲将面前的筹码推向前“全押。”
片刻过后,一阵哀嚎。
“你肯定作弊了,怎么可能把把都是你赢。”人群中一壮汉不满,
“妹妹说了,合她八字,上天都在庇佑我们,是吧?”花寨笑着看向乙凫,乙凫才不懂什么老千,只觉得是花寨厉害,头点地像个拨浪鼓。
“你堂堂半山渡的老板出老千也太丢人了吧。”
随着花寨对面的男人的指控,人群纷纷嚷嚷的叫嚣起来,似要给男人讨个公道,乙凫有些害怕,拉拉花寨的袖子,见花寨依旧没什么反应,又扭过头去看着阮元瑜求救,只见阮元瑜依旧坐在身后,不动神色,示意乙凫看一场好戏。
“看来,今天这里是没什么熟人啊,连我半山渡的规矩都不懂。”
花寨抬起头,敛去了一直以来玩世不恭的模样“后面那个一直看戏的,来给这些人说说我半山渡的规矩。”
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多是知晓这半山渡建的地方特殊,选在沙漠最危险也最荒无人烟的地方,可这客栈却经营的如日中天,连不混江湖的人都听说过这半山渡,想一睹这个特殊的地方。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阮元瑜徐徐说道。
“在我这客栈,什么朝廷江湖,什么英雄美人,既来了我这里,什么都不追究,只要你有本事从这里活着出去,来我这里的人谁手上不沾几条人命,但唯一有一点,我半山渡的招牌不能砸,不然……
可以试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