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听了挑衅脸上有些许挂不住,嗤笑一声“一个娘们,还给爷立起规矩了,你知道爷是什么人么?”
花寨眯起眼睛,饶有兴致“那爷是什么人呢?”
“那你可得听好了,你爷爷我。是江湖榜上排行第一的杀手,管他什么达官贵人,什么清流门派,想求我办事都是给爷跪着。”说罢壮汉便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盯着花寨“爷这辈子最烦女人装腔。”
只见花寨咯咯一笑,刹那间,血溅三尺,指着花寨的那只胳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壮汉顿时失声瘫在地上,张着嘴张牙舞爪在地上爬行,血顺着地板的脉络漫了一地。
顿时周围看戏的群众乱做一团,乙凫被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沈丛揽在怀中,这血腥场面一点都没瞧见。
花寨摇着团扇,轻轻笑道“这规矩也立了,好戏也瞧了,大家行走江湖的,这些场面算个什么,散了散了。”
说罢便扭着走上一侧的楼梯,沈丛看了看怀里那颗好奇着想探出去的头,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紧随其后拎着乙凫也上了楼。
“这场戏没意思。”秦清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一楼,看着阮元瑜的目光,冷笑一声“你该做的事都做了么?”
“主君放心,事情已经办妥。”阮元瑜收回目光。
“元瑜,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只有一次背叛我的机会了。”
“奴知道。”阮元瑜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
乙凫回了屋子揉着被捏的生疼的脖颈,鼓着脸颊不服气“怎得我就不能看了?”
沈丛抬眼瞧了一眼乙凫,只觉得聒噪,并不理会。
“你为什么不喜欢花寨姐姐呢?花寨姐姐长得好生漂亮,笑起来这里还有两个小窝窝。”乙凫不气馁,蹲在沈丛的膝盖旁看着沈丛解开手腕处的纱布,露出已经结痂的伤口,焦色的伤疤张牙舞爪的顺着沈丛的手腕攀上小臂。
乙凫深吸一口气,她光是瞧着都觉得疼,他不知怎的能当时竟能忍着一声不吭。
“你知道今天那里流了多少血?有这么多?”沈丛夸张得张着双臂比划了一个大圆。
乙凫瘪着嘴,小声地嘟囔“你就只会吓唬我。”
沈丛惊奇,探着头仔仔细细地瞧着乙凫的脸“长大了,从前我同你说这些你哪次都是战战兢兢的,今日怎么这么大胆。”
乙凫抬眼对上沈丛的眼睛。
“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好像有另一种很别样的暖意,此刻在沈丛的心底默默扎根,绕着心尖尖慢慢滋生,像是裹着心脏轻柔地揉捏着,有些酸疼,更多的是顺着她的眼神浸透地暖意和信任。
沈丛从没有这种奇怪的情绪,匆匆别开头,顺势躺在塌上“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初差点杀了你。”
许久沈丛没有听到乙凫的回答,沈丛看向乙凫,只见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蹲在塌边,那双眼睛漂亮极了,眼神清澈见底。
“你看什么?”沈丛问道。
“先生说你是倔驴,我觉得先生说的有道理。”
阮元瑜!!!
沈丛讥笑一声,随即闭上眼睛假寐,记忆就在眼前展开。
“阮元瑜,你天天读你那个破书有什么用?”沈丛叼着芦苇杆躺在一旁的草席上,悠闲地翘着脚,随手摸着身旁的书卷扔了过去。
阮元瑜拨开掉在身上的竹简,不动声色。
“你和秦济川活该是主仆,最喜欢这种假模假样的做派。”
等了片刻,见着阮元瑜依旧跪坐在书案前不做声,沈丛起身半躺着,手杵着脖颈,漫不经心讥讽道“现在渃娘又不在,你不用这个样子。”
阮元瑜放下书简,转过身子静静望着沈丛,沈丛被瞧着有些许不舒服,扬着下巴咄咄道“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啊?”
“我觉得,你特别像一头驴,死倔。”
沈丛记得,阮元瑜后面还有一句话,当时年幼的他听不懂,只觉得阮元瑜这个人说的话酸臭的很,可等懂了的时候,却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既心中有渃娘,又为何要日日那样苛待她,有时候有些话有些事,并没有那么多机会让你去说去做,现在不说可能就是一辈子。”
……
风暴的席卷整整持续了七日,等到天将将看得清远处的时候,秦清便嘱咐众人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沈丛看着大堂中和阮元瑜笑的开心的乙凫,大步上前一把将乙凫拽在自己身前。
“你东西收拾好了么?”
“收拾好了啊,庭南帮我背着。”乙凫眼睛明亮,开朗地指了指沈丛身后的庭南。
“他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沈丛不满,探着身子挡住乙凫看向阮元瑜的目光。
“他是他自己的人。”乙凫有些烦,最近几日他总是这样没有缘由的发脾气,乙凫猜不到原因,也哄不好他。
“庭南,谁允许你帮她拿着包袱的?”沈丛看着乙凫扬起的小脸,一时语噎,将怒火转向庭南,抬高了些许音调质问道。
“你两打情骂俏也得分分场合吧。”不知何时花寨出现在乙凫身后,揽着乙凫的腰肢,将头放在乙凫的颈弯处,娇笑道“妹妹好生香甜,怪不得这么多人将你放在心尖尖上呢。”
说罢,揽着乙凫向着门外走去,沈丛拿起一旁的剑挎着大步想要追上去,边追赶边喊着“花寨,你能不能不要什么热闹都来凑?还有什么叫打情骂俏?……”
“你笑什么?”秦清看着远方走远的几人,问道身后的阮元瑜。
“这个场景,很像当年主君还与沈公交好的那些年。”阮元瑜抬脚跟上前人,留下这一句话。
风乍吹起,一厢相思。
“花寨姐姐,你要和我们一起么?”乙凫看着正弯腰给她扥平裙角的花寨,好奇的询问,沙暴结束后花寨便与他们一路同行,穿过广袤的沙漠,很快就到了一个乙凫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世界。
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群,声声不绝的驼铃声,苍凉赤黄连成一片的房屋,宽重的石柱,雕刻精美的门扉,无一不诉说着这座城市的辉煌。
在进入可汗庭之后的衣食住行,皆是由花寨张揽着,此刻几人已经换上本地的服饰等待在大堂。
“是啊,我可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妹妹,自然要跟着你,保护你了。”花寨笑的妩媚,乙凫瞧着突然想明白,为何之前认为花寨美的从来没见过,这一路走来才发现,花寨竟与这个地方的女子有些许的相像,美得格外艳丽。
门口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沈丛冷着眼看了一眼门口,起身拎起乙凫,和秦清相视一眼,几人很快走进了里室。
“女公子吩咐的事都已经办妥。”
很快外室传来声音,乙凫隐隐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和花寨谈话,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沈丛,经过这几日的修养,沈丛神体已然大好,此刻的沈丛身着纯白毛袄,贴着乙凫,双手箍着乙凫的肩头,红润的唇贴在乙凫的耳后,温热的气息穿梭在脸颊旁,还有他身上的几缕羊毛线撩着她的耳廓,乙凫觉得有些痒,想要抬手推开他。
“乖”
沈丛低沉深邃的声音传来,随即抓住乙凫想要乱动的手,将她的拳头小心的包在手心。
莫名的情绪在乙凫心底肆意乱窜,痒得很,热得很,乙凫悄悄地长出一口气,怎得心跳会如此之快,莫不是得了什么病。
“万陌矣现在在何处?”
门外的花寨说道
“据女公子的消息,那五年前逃到柔然后万莫矣化名那然,居可汗庭百长,现下就住在南面。”
“但是呢?”花寨反问道,方才进来时此人就面露难色,若是真的只是个百长,不会让她的人如此吞吐。
“那万莫矣手里应该不只有女公子朋友的事情,这些年来他与可汗庭交恶的人不少。可不知为何,这左大都尉为他挡了不少灾祸,女公子若是想要对付他,怕是有些困难。”
“万花阁呢?”花寨继续追问道。
“这就是难的地方,这万莫矣在柔然这些年,无妻无子,丝毫不近女色,更甚的是,前些日子,万花楼在可汗庭各个官员府中安插的暗桩,不知为何被拔除了一半。”
花寨许久没有回话,乙凫感受到了紧张,微微摒着呼吸,很快再次传来花寨的声音。
“伶馆有去查过么?”
“伶馆?”
“是,伶馆。”
“对了,那万莫矣的住所背靠着的就是可汗庭近些年来最红火的伶馆。奴马上着手去查。”
随着关门声响起,沈丛带着乙凫走了出去。
“怎么会想到伶馆?”沈丛坐在花寨的对面,食指和中指捻起方才桌上的乳酪递到乙凫的嘴边。
“也没有那么确定的,只是此地近些年来随着与大魏关系的缓和,这些风俗娱乐风靡可汗庭,万陌矣本就是汉人,既然我的万花阁插不进去,我觉得他可能不爱女色。”
“你也太自信了?怎得就不能是你的万花阁没有本事呢?”沈丛打趣道。
花寨扭过头来,狠狠剜了他一眼,托着腮,眼睛溜溜的转着“沈家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嘴臭啊,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你求我办事,还是我求你办事?”
“左右现在线索断了,试试也不亏。”秦清插进来,打断两人的斗嘴。
“都知道他的住处所在,直接过去把他逮了不就行了,哪里那么多事情。”沈丛腿一伸,直接瘫在座椅上,好不惬意。
“沈丛,你知道,你为何现在身在可汗庭么?”
秦清怔了片刻,突然问道。
“为什么?”沈丛反问道。
“因为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