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那个就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问问，为何你的嗓音和年纪严重不符……不是就是低沉很正常但是为什么会有些沙哑……？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也无妨。我就是太好奇了……”孟怀兴表示自己当真是冒昧，，但也真的忍不住好奇啊，这嗓音和样貌怎的各长各的……

    “十几岁时家中遭了回禄，躲进柜子里没被烧到，但吸了大量的烟，大夫说伤及了咽喉没办法治好，也就随他去了。”叶清蕖说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叙述一个简单的故事而并非亲身经历，他是想摊开来讲的，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为何会突然遭回禄？为何不跑出去反而躲进柜子里？这么多疑问，孟怀兴不敢问，更不敢听。

    几年前，征战的火光常常得了空子就钻进孟怀兴梦里，成为梦魇，挥之不去。

    “算算日子，隋哥哥要回晟京了，他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医者，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嗓子！”孟怀兴说到激动处“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吓得身旁的人抖了一下。或许是二人都为了掩饰窘境，忍笑不成哈哈大笑起来。

    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嗓子的，大不了山河大地我都走一遭。

    “我问完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孟怀兴重新躺回去，侧过身盯着叶清蕖的侧颜问。

    “怀兴哥哥刚刚其实是在假寐对吗？”

    孟怀兴也没想到，一晚上这么多事里，叶清蕖居然问的是最不值一提的那个。

    官员们如何怕孟怀兴。

    官员们为何嘱咐他。

    为何大家都那么怕他，他却也不恼。

    为何孟怀兴要让马车回府故意留下来等等。

    叶清蕖全然不关心。他只在意为何孟怀兴在软塌上都会睡着，他是不是休息得不好，好好的小王爷又受了什么罪。

    “其实是睡着了……只不过从前敌军突袭也遇到过不少次了，一旦有人靠近我，我就会醒，不过我知道那是你，所以我就安心继续休息了……”孟怀兴没说出口的话是我怎么能么轻易就被你抱起来了？不可，我是不是最近懈怠了，怎么能让未来的夫人轻而易举抱起来呢？

    但是，夫人是抱我去他的床上睡，这么看貌似还是幸福更多些。

    “那我希望怀兴哥哥在我这可以不被惊醒，安心睡着。”

    叶清蕖有些内疚，孟怀兴难得睡得香甜，自己也只不过想从人身上跨下床去。可还是一不小心还是将人吵醒了。

    孟怀兴双目迷离，四睁不睁的样子倒被叶清蕖看出了几分可爱。孟怀兴死死与困顿挣扎着的样子也被他看在眼里，叶清蕖心疼得将人按回床上。最后也只听得孟怀兴嘴角微动，悠悠传出了句含糊的等我接你。

    叶清蕖才下了早朝，远远就望见宫门前马车位上坐着个少年，那少年一个膝盖撑着胳膊，另一条腿耷拉下去没什么目的地摇晃着，嘴里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看得出等久了，明显有些烦了。

    离宫门还有些距离，同叶清蕖一道的大臣们自然也看到了马夫位上的少年，各个不面露苦色，纷纷议论着:“真是有伤风化，这程王殿下也年方20了，不娶亲不说，行事做派乖张狠绝，连最基本的宫规也全然无视。他仗着荣宠更是越发骄纵，如今竟都在宫门前叫嚣了。”

    “各位大人请留步。”叶清蕖恭敬地朝这几位官员挨个行了礼，“后生入仕恐有些琐碎之事尚不得解，劳烦几位大人为后生解答一二。”

    “这不是叶探花吗？果真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昨日赴了宴的几位官员立刻认出了叶清蕖，都随声附和着。

    众官员见这后生相貌堂堂、礼数极佳，难免心悦，便柔声询问:“不知叶大人有何不解之事，老臣等愿尽力一解。”

    “既然大人们评价这程王殿下行事乖张狠绝，那么在宫门前如此言语，若是被殿下过了耳朵，小则成了皇上和太后膝前风，大则官帽欲倾，后生入仕几日，实在不解这程王殿下的胸怀可是如宰相那般有度量？”

    叶清蕖的眼睛是个会讲故事的，满是韵味的瑞凤眼像是会渗蜜似的，惹人疼爱。眼尾不仅上翘，还时常带着些自然的桃红色。

    叶清蕖这番话下来，众大臣难免哑然，无一例外打着哈哈就快步散去了，到了马车上的孟怀兴跟前还是无一不恭敬一声程王殿下才敢退下。

    真是无趣。

    这是叶清蕖对这群官帽加身，自诩清高的笏板的评价。

    叶清蕖这一连串问得很高明，如果程王真是乖张狠绝之辈，怎会任凭他们一再诋毁。既然，诋毁而未罚就反而说明程王是个大度包容的人，这番话可不是吓得他们应答不得。

    孟怀兴见远处这番不免心生疑惑，几次三番想上前去解围。他生怕叶清蕖被这群老古板欺负了去，但又担心对叶清蕖之后为官有影响，只好窝着些火气。

    “清蕖你刚跟大人们谈了些什么有趣的？我也想听。”孟怀兴见众官散去后，拿下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朝着向他缓步走来的叶清蕖小跑过去。

    “无妨，大臣们许是心系着官家，堂前琐事颇多，若是给当了他们排忧解闷的对象，也算是做了些为国分忧的贡献罢。”没等叶清蕖回答，孟怀兴便自顾自地哄道。

    “以后如再出现这般情形，莫要冒然维护着我，把你随便卷进来可不成。我尚且能躲则躲了，你可是避无可避。不要被人使了绊子，真出了事可得不偿失。你且放宽心，我自当能解决。”

    孟怀兴顿了顿，许是说得有些口干。“今早送你来早朝后，我就去隋府寻了隋先生。为了掩耳目，这会子正在程王府候着你呢。莫让他等久了，不然我哥他知道可是要念叨好些日子了。”

    叶清蕖坐上马车，前面驾车的孟怀兴侃侃而谈，他却忧心忡忡，孟怀兴虽看着满不在乎，眼底的失望、委屈和担忧却都尽数入了叶清蕖的眼。

    孟怀兴是程王殿下，是皇室宗亲，自当要承受颇多，位高权重。

    平定战乱之功无人提，微小的细枝末节却被人拿捏不放，他人竟还全当是皇家恩赐的荣宠，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些笏板终究是老眼昏花了，他叶清蕖才是那真真的狭隘之人，这委屈是万万不可能让怀兴不明不白地受着的。

    隋先生并不在宫中任职，所以不必拘礼，他向来不喜如此作风。”

    许是春天别有胜意，晟京的桃花、迎春开得别样灿烂。各花入各眼，叶清蕖也眼望着街边花卉流转而过，心情都跟着静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便到了程王府。

    “叶公子，你这嗓子乃是火烟熏伤所致，因没能及时诊治才落得至此，但索性尚未伤及根本，之后要尽量少发声，按方子服药，辅以青蒿冲泡代茶饮用，不出三月即可痊愈了。”孟怀兴接过隋霁的药方，便赶忙去小厨房煎药了。

    “辛苦隋先生，我……”叶清蕖恭敬地朝隋霁行了个礼。

    “你的嗓子还不适合多用，你的心意我领了就是。但我不过是一介白丁，不必行如此重的礼数。我自觉和你有些缘分，若是能因此交个友倒是最好的。”隋霁回了个简单的礼。

    “揽青这小子还没对谁这样上过心，看来你在他心里是极特别的。为你医治的这段日子我都会留在晟京，记得常来瑶园寻我玩啊，我也好及时根据你的状态调整方子。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生养着，这样美的人儿，自然要配着个动人的嗓子。”叶清蕖迎着隋霁出门，送上了马车还不忘行了个礼。

    “你这孩子怎得跟揽青那孩子一个样，执拗得厉害，都说了不必拘礼硬是怎得也改不过来。算了，遂你吧。”隋霁掀开马车帘子调侃道。

    叶清蕖眼望着马车而去，转过身，瞧着孟怀兴端着碗站在院里等着他。

    叶清蕖快走了几步到孟怀兴跟前，接过碗一口把药汤闷了。那药却实在是苦，叶清蕖忍也忍不住地皱着眉头。

    许是喝得急了些，不住地咳了几声 。

    “慢点喝慢点喝，我差了小厨房做了好几种点心，你都尝尝看哪个合口味，不许拧着眉头了，这么美的脸蛋儿可就不好看了。”孟怀兴一手顺着人背，一手接过叶清蕖的药碗，引着人往屋里走。

    “长痛不如短痛，越在嘴里时候长越是苦涩。”叶清蕖转过头瞧着他，叛逆似的把眉拧得更紧了，“若是真拧得不好看了，小王爷可是要抛弃小臣另寻他人来守着熬药了？”

    孟怀兴没料到叶清蕖竟会这样回，那是愈发喜上眉梢了，却一时间不知怎么来哄，只得手顺着人背一路游走到肩膀，往怀里带了带，哄人似的捏了捏人肩膀。

    叶清蕖模样似地刚要挣开，就被孟怀兴察觉狠狠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瞬间，二人距离不过咫尺。眼神对上的刹那，弹开似的离了彼此好几步远，别过头去看不得彼此。

    孟怀兴心都要愉悦而出了，低头盯着搂人的手愣了数秒才逃也似的扔下一句:“我去把碗刷了。”

    他便跑走向了小厨房。

    他根本不敢对叶清蕖瞟上哪怕一眼。

    他不知晓的是，叶清蕖其实瞧上去要冷静许多，对孟怀兴的表现更是有些又气又好笑。

    他起初对孟怀兴搂人的举动确实闪过一丝意外与紧张，但很快便坦然接受了。可在这时，反而是孟怀兴慌了神，没了下文。

    孟怀兴在小厨房里看着叶清蕖刚刚饮过的药碗出神了好一会。

    而后，开始端着那只碗出门绕着小厨房门前的空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会子皱眉，一会子咧着嘴憨笑，一会一下下轻咬着双唇。

    “小王爷，您可在这空地转了得有二十来圈了，老头子我眼瞅着都要晕喽，您拿着的那只玉碗可是前朝的物件，还是先交与我给您好好收着吧。”吴叔说着就顺手接过了那只玉碗，要往小厨房走。

    “吴叔等等，这只药碗是我在库房选的。之后，就留着给叶大人用着吧，这碗与他是相称的。”

    吴叔先是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应下。这玉碗在旁人眼中是名贵物件，而在他家小王爷眼里，此物能与叶大人相衬，这才是这物件的名贵之处。

    真正名贵的只怕是人呢。

    自从上次奉上贺礼起，他就已经感到了自家小王爷这惊人的转变。他心底里是颇为高兴的，也难免对叶清蕖也心生了几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