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桑塔纳驶入城区主干道，李佳望着窗外的风景，突然发现自己离刑侦大楼越来越近。
“张哥···你···要回警队？”
张克辉淡淡地丢下一句惊人之语：“找到了一把疑似凶器，正在进行血液提取和DNA鉴定。”
“什···什么？在哪里找到的？什么时候找到的？”李佳一下子坐直了。
“今天上午八点，一名环卫工在嘉林公园捡到了一个黑色双肩包，里面有一把沾满血迹的水果刀，嘉林区派出所便通知了刘明。”
“刀刃多长？和死者身上的创口形态大致吻合吗？”李佳语速飞快，她觉得自己快要活过来了。
张克辉看她一眼：“大致吻合，具体情况回去再说。”
“啊！！！我的天哪！！！”李佳兴奋地大叫。她把双手交握在胸前，开始念念叨叨地做法：“两份血迹！两份血迹！两份血迹！比对成功！比对成功！比对成功！”
张克辉扯了扯唇角：“说不定这把刀杀了两个人···”
李佳猛地伸出手，横在他嘴前，没碰着，但很近很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掌心。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李佳一瞬间撤回，她搓了搓手，笑着纠正他道：“往好的方面想！有前科的罪犯在行凶过程中划伤了自己的手指！调出基因库，哇塞！比对成功！”
语气有点不自然。
张克辉笑了笑，忽略这段插曲：“借你吉言，希望如此。”
中午十二点，又是车流高峰期，李佳心浮气躁地在座位上动来动去：“张哥···你这车本来可以得一百分，没有警铃就是零分！”
张克辉：“···”
“那些服务员有男朋友吗？”他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李佳扳起手指头：“嗯···八个人中只赵欣、宋胜男、田盼娣三个是有的···赵欣的男友在做小区门卫，宋胜男的男友在城郊的电子厂打工，田盼娣的男友···嗯···没有工作，靠女友养着，整日混迹于游戏厅。”
“我们仔细调查过，三名男士都具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以他们的经济状况来说，也没有雇凶杀人的能力。”
张克辉：“这八个服务员都不是本城户口？”
李佳点点头：“她们大多来自本省的边远乡镇，有一个g省的，同样不是城市户口。”
“女友的遭遇他们知道么？没人报警？也没人去找过沈百川？”
李佳的脸色黯淡下来：“丁晓说，田盼娣的男友曾经来棋牌室闹过，沈百川反而叫人打了他一顿；他男友睡在门口嚷着要报警，沈百川就把钱包扔给他，那人打开钱夹看了看，连同钱包一起捡走了···至于另外两人，压根就没来过，我很怀疑他们是否知晓此事。”
“这些女孩的家人多半也不知晓。”
李佳声音干涩：“事发当天，排除掉她们的嫌疑之后，我试着联系她们的家属，只有目击者白芳的妈妈来了（她家离a市最近），其余人的家属要么联系不上，要么···说和家里早就断绝往来了。”
“好了，别难过了。”张克辉说，“往好处想，凶手没有伤害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李佳摸着脸颊：“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侦破案件，抓住凶手。”
***
蓝白砖墙的大楼因为眉心嵌入的一枚金光闪闪的国徽而显得庄严肃穆、轩昂不群。
时隔八个月，再次驶入这栋熟悉的建筑，张克辉却有一种‘情怯’之感。
怯什么？五味杂陈，绪乱思烦，直教人难以分说。
门禁栅栏缓缓收缩，放出一条如坻如矢的宽阔大道。无须招呼，他的车自然有人认得，就好像他每天都来，从未离开过一样。
张克辉转过脸，像那身着齐整制服的保安员略一点头。那人本是坐着的，从看见黑色桑塔纳的那刻起，便站了起来，笔直地站着，视线相随；久别重逢的微笑就那般凝在脸上，挥之不去。
“张哥，中午好！”
“张哥，好！”
“咦··张哥！中午好！”
一路走来，张克辉不停地点头示意。同事们行色匆匆，有的抱着文件，证物袋，有的三三两两推着箱子。忙，都忙，忙得焦头烂额，可看见他，却又是眼前一亮，打个招呼，擦肩而过。
张克辉按了电梯键，“叮”地一声，门开了。一身正装的吴队长，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攥着车钥匙。
“小张···你回来了？吃中饭了没？”
张克辉笑着点点头。
李佳：“吴队长，您去开会啊？”
“嗯···走了。那什么，李佳，有空我请你吃饭···小张，你也一起来！”
两人进了电梯，门缓缓合上。
李佳自言自语：“看样子还没搞定呢···”
“铁矿厂爆炸案？”
“是啊，特大爆炸案，人为炸药，伤亡惨重。新闻发布会开了好几场，从犯也抓了一箩筐，真正的主犯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张克辉嘴唇紧抿，默然不应。
三楼案件分析室，桌子上摊开着一摞照片，刘明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哗啦啦打字。
“出来没？结果出来没？”李佳大步跨进门。
“佳姐，张哥，你们去哪儿了？我十一点打电话，现在都快一点了···”刘明见李佳恶狠狠盯着他，随即反应过来：“没有，佳姐，您又不是不知道，dna鉴定最快也得六小时。”
“啊！头疼！”李佳哀叹着坐下来，她的目光即刻被桌上的照片所吸引。
张克辉：“凶器上有没有指纹？”
刘明：“遍布指纹，不属于被害人，指纹库没能匹配上。”
李佳：“好的，好的，指纹的事先放一边，你解释解释这些东西？”
照片上分别是：黑色背包、黑色麂皮绒外套、深棕色棒球帽、深棕色口罩、黑色运动裤以及布满血迹的银色水果刀。
刘明：“没错，都是背包里的东西，塞得满满的，而且都沾有血迹。”
李佳：“和目击者说的颜色全都能对上！她最开始告诉我的就是棕色棒球帽和棕色口罩。”
张克辉拿在手里的一叠照片，呈现了凶器的不同角度：“水果刀什么规格？”
刘明：“刀刃部分长15cm，宽（取最大值）3.5cm，刀把长13cm。”
张克辉：“没有纹路，是最简单的不锈钢刀。”
刘明：“就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和死者的创口形态、深度都对应的上。”
张克辉颔首道：“最终结果还是要靠DNA来确定。”
李佳：“诶···我们可以去把公园监控调出来。”
刘明摇头：“不行啊···佳姐，那是个全天开放式公园，占地面积有18公顷，入口不止一个，更别说一些羊肠小道，根本就不在监控区内。”
张克辉：“背包是在哪里发现的？”
刘明：“公园侧面的一条入口山道，就是那种仅供一人通过的小路，凶手把包扔在旁边的杂草丛中。”
李佳：“对了，那个环卫工没乱动这个包吧？凶器上的指纹别是她的。”
刘明：“人带着手套呢！发现不对就直接送往最近的派出所了，专业的民警同志更不可能在凶器上留下自己的指纹。”
李佳舒了口气：“那就好···”
张克辉仔细看过每一张照片，想了想说：“凶手还真是缜密，这些衣物不是黑色就是棕色，血迹沾上去一般看不太出来。”他把其它照片放下，只留下外套的，“你们看这种麂皮绒材质，相比光滑的皮衣吸附性要强得多，血液不易滑落，即使大面积被沾湿，外观看上去也只是颜色深了一点。”
李佳点点头，拿起拍摄有外套里衬的照片：“好大的口袋！我说吧，凶器就藏在内里兜！”
刘明：“是的，兜里也沾上了血迹。”
李佳：“这个凶手也是奇葩，既然回家换了衣服，怎么不直接洗干净，偏偏要带到公园去扔掉。”
刘明：“洗的过程中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留在家里总归不放心，扔掉是最好的选择。”
李佳叹了口气：“说得也是，凶手大概率住得很远，为了处理这些东西能绕一座城。”
刘明抬起头，突然看见张克辉正盯着虚空处发呆，他叫了两声张哥，张克辉转过脸，与他四目相对。
“张哥···你刚恢复工作，又在外面跑了两天，估计累着了吧？”
李佳看了张克辉一眼，突然捂着肚子叫：“不单是累，还饿！我早上吃了很大一个面包，张哥就只吃了两块饼干！”
刘明震惊道：“你们没在外面吃午饭啊？”
李佳摊手：“哪个警察能抵挡住凶器横空出世的诱惑？我在路上都恨不得加塞，哪有空去想午饭！”
刘明拍了下桌子：“你们等着，反正DNA也没那么快出来，我去办公室泡两桶方便面！”
李佳叫住他：“我在墙角放了一箱鸡蛋，你给张哥敲两个！我不要！”
“好的！”他一溜烟跑出去。
张克辉默不作声，毫无表示。好像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吃喝之上。
***
一抹斜阳洒照进来，在案件分析室的会议桌上投下亮橘的光影。
刘明依旧吭哧吭哧地在电脑上整理资料，张克辉发给他的名单足有五十多人，他将这些名字与公民信息库里的照片一一核对，筛选掉一部分身高不相符的，再把剩下的整合到一个名叫'汪强'的文件夹中。
此外，王海、王梅、沈霖、沈红玉、沈百川、朋友（男）、朋友（女）、青竹酒业、星光棋牌、晓梦娱乐会所也分门别类地做了专属文件夹。
最后，他又把李佳带回来的录音材料传输到计算机上。
工作没完，铃声响了，他抓起手机“嗯···嗯···嗯”了半天，在李佳灼灼的目光中挂断来电。
“结果出来了，那把水果刀的确是此案的凶器，不过上面只检测到沈百川一个人的DNA···”
李佳翻个白眼，重重地叹一口气。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下去：“衣物上的DNA提取工作被暂时搁置了，技术科那边忙不过来···”
李佳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刘明挠了挠脸颊：“干脆我去把物证都拿回来，委托外面的检测机构···”
李佳皮笑肉不笑：“经费你自己去申请，我可不想白费力气，查了半天还是只有个沈xx！”
刘明：“查案不就是这么过来的，那什么···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说不定帽子上就有···张哥？张哥？”
刘明发现张克辉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李佳收起手机，担忧地望着他：“张哥，你回去睡一觉吧。银行和运营商那边我和刘明会看着办。”
张克辉摇了摇头，他推开纱窗，摸出烟盒，打火机的热光融化在太阳射来的耀光之中，人眼晃荡着，香烟便偏了航。
他把烟塞回烟盒，关上窗，背过身，两三步后，又坐在了会议桌旁。
“几点了？”他问。
“三点半了。”刘明答。
张克辉:“数据都整理好了？”
刘明看了眼电脑:“差不多...张哥，你什么时候过目？”
张克辉调了下座椅，刘明立刻把电脑端端正正地放在他面前。
张克辉从第一份笔录开始浏览，刘明和李佳什么时候走的，他浑然不觉。
天色暗淡下来，晚风拥着窗帘舞蹈，银蓝的夜空在四处搭建起爱的舞台，沉溺于自我的人类，对此却无知无觉。
咔哒一声，壁上的灯被人打开，光束变成细长的毛线，将张克辉眼球后的神经分别绞了一下，他眨了眨眼，悄悄舒缓。
一个人影奔到面前，将一份报纸拍在桌上。
“这下好了，估计全城都知道了，可不是我们走漏出去的！”刘明的气息声夹杂在话音里。
张克辉看了门外一眼，问:“李佳呢？”
刘明微抬左手，原来他的两根手指供血不足，被白色塑料袋给缠住了。重叠的盒饭旋转了一会儿，稳稳降落在电脑旁边。
“我们刚从运营商门厅出来，佳姐就收到老猫的信息，她应该一会儿就回，张哥，我们先吃饭罢。”
张克辉这才拿起报纸，标题是耸人听闻的黑体大字，正文则占用了半幅版面来详叙此案。
刘明从塑料袋里取出餐盒：“我们刚拿到物证，A市晚报就刊登上了，媒体这风声简直快得离谱！”说着，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哼，“没有物证青竹还可以辟谣，这报纸把水果刀都写上去了，还怎么辟谣？”
刘明把头埋进饭盒，等他吃完，张克辉还在看着报纸。
“张哥，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克辉眼扫着报纸，微微颔首。
夜色沉沉，满室灯光。鼠标点击，纸张翻动，两种声音更衬得屋中寂寂。
李佳曳着烦躁的步伐走了进来。
“怎么样？佳姐？”刘明抻着脖子，反手揉捏颈椎。
“难说···”李佳把椅子朝外一拖，连包带人地坐了下来。“累人，脚都瘸了，真不好打车！”
刘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蓝桶旁接了一纸杯饮用水：“我就说该跟你一块去吧···”
李佳摇了摇头，她衔着纸杯，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这么晚，张哥该饿死了。”
刘明朝张克辉的方向努嘴，李佳看了半天，才发现电脑旁的白色餐盒，上面横着还未拆开的一次性竹筷。
“张哥？你···怎么没吃晚饭啊？”李佳眉头紧锁。
张克辉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你呢？”
李佳被问得噎了半秒：“我···我在外面吃过了啊！”
张克辉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左手将餐盒朝李佳的方向推了推：“吃吧，没动。”
李佳揉揉脑袋，勾着座椅往他面前移动了一下：“这是给你带的，我已经吃过了！”
“嗯，那你再吃一份。”声音平静无波。
刘明嘿嘿笑道：“张哥应该是方便面吃撑了，这会儿吃不下。佳姐，你肚子都响了两回了，还是你吃吧。”
李佳恶狠狠地盯着他：“都怪你！怎么不多买一份？”
刘明哭丧着脸：“我以为你会在外面自己解决嘛！”
“案子没破，我哪儿来的心情一个人在外面吃吃喝喝？”
“是，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买三份。”
李佳的办公桌里有一套干净的碗筷，她把温热的盒饭一分为二，再把包里没吃完的饼干摆在桌上。
“张哥，不准推辞！不然我也不吃！”
“换一份，我胃口不好。”
“不行！”
张克辉右手拿过报纸：“大新闻，你肯定很感兴趣。”
“什么新闻？”
刘明：“沈百川那案子，A市晚报做了专题报道···”
张克辉打断：“换不换？”
“拿来我看看！”
张克辉把报纸放在背后：“换不换？”
“张哥！你别欺人太甚···”
“我胃口不好。”
两人终究换了晚餐，李佳捧着报纸，边吃边看。
“妈呀！这都被你知道了！”李佳大呼小叫。
刘明走过来，她用干净的筷子头指着报纸上的一段文字：“一把尖利的水果刀刺穿了沈公子的胸膛，他双膝跪下，扑倒在地，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鲜红的血液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刘明吃了一惊：“我去···我没看到这段，还有细节描写呢···”
李佳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双膝跪下，扑倒在地，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我们笔录里都没有的东西，报纸又从何得知？”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好半晌，刘明打了个哈哈：“佳姐···也不一定就是凶手视角，那些小编不大放厥词添油加醋报纸怎么能卖得出去呢？”
李佳转头看着张克辉：“张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张克辉笑了笑：“如果真是凶手，报社应该会联系我们的，先吃饭吧。”
李佳狐疑道：“是吗？”她刚拿起筷子，又说：“报社给哪个派出所打的电话？所里会立刻通知我们吗？”
刘明拍了一下手，拿起桌上的报纸：“与其在这儿瞎猜，不如我现在就给A市晚报打个电话！”他在报纸上翻找了一会儿，“这里有市民热线！”
刘明拨了过去，占线，又拨了过去，还是占线，连拨三次，依旧占线。
他讪笑着走回座椅旁，斜挎了包，再把桌上的两叠打印纸摆在李佳面前：“通话记录查了一半，银行账单还没开始。佳姐，剩余工作你来完成，我现在就跑一趟报社。”
李佳霍地站起来：“我也去！”
刘明连连摆手，一路倒退：“吃饭！吃饭！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李佳笑着啐他：“我的佳音，你的噩耗是吧？”
刘明一脚跨出门：“谁说的？我巴不得逮住那人的狐狸尾巴！”
李佳坐下来，余光瞥见张克辉的座位空了，再一抬眼，他正站在窗前抽烟。
“张哥，你吃完了？”
张克辉发出含糊不明的单音节。
“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没有转身，衣裾在空中肆意翻飞，像一只翩然的蝴蝶；朦胧的月被锁在窗框里，魅惑、引诱，似乎飙风一起，便能揽他脱离人世。
李佳走过去，把纱窗关上了。这是三楼，她知道，然而她并不想赌。
“怎么个难说法？”他问。
李佳啊了一声，陷入茫然，反应时间稍微有点长。
张克辉走回座位，把烟头掐灭在玻璃缸里。
“哦，你在问老猫？”她拧着眉毛，信步走到桌边，“查出来的东西不是我们想要的。”
“王海的助理李荷欣今天下午和一个美大毕业，因伪造票据而坐过五年牢的前金融犯罪者在地下停车场见了面。”
张克辉沉吟道:“副董事长助理在企业上市前夕和金融罪犯见面？看来是你上次撞破了他的秘密才导致我们被动做了一回观众。”
李佳点点头:“想必是这样的，不过现在也不能百分百下结论说青竹酒业的财报就一定有问题，毕竟老猫只是拍到几张照片，没有听见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
张克辉:“这件事我们管不了，你直接把照片交给经侦吧。”
李佳踌躇:“交给谁呢？”
张克辉看她一眼:“怎么？你不放心？”
李佳咬着嘴唇:“说不定局里也有人盼着它上市呢！我们还是不要惹祸上身得好。”
张克辉哂笑道:“照这样说来，青竹酒业的高管就不可能会有杀人嫌疑，那我们还坐在这里查些什么？”
李佳跺了跺脚:“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经侦那边我本来就不熟！”她咬了咬牙，“等老猫把照片传过来，我就立刻按你说的办！”
张克辉难得叹了口气：“交给老郭吧，他名声在外，从来不怕担责。”
李佳眼睛瞬间亮了：“是！我这脑袋！怎么把专收妖魔鬼怪的神仙大佛给搞忘了！”
一时无话，两人各自埋头工作。
晚上十点，蹬蹬蹬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李佳跳离座位，径直奔向门口，刘明一个急刹斜掠，避免相撞。
“哎哟！佳姐···你跑什么啊！”
“怎么说？怎么说？”李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刘明一面摇头，一面给自己接了一大杯水。
“什么意思？没找到撰稿人？”
刘明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不是···找到了！撰稿人上午一得到消息，就特意跑去嘉林公园采访了那个环卫工。”他把捏皱的纸杯丢进垃圾桶，又从挎包里翻出一叠旧报纸。“这家伙写稿全靠脑补，往日的报道无一例外都是这种风格。为了避人耳目，他还不署真名，专用‘江天一色’的笔名。”
李佳蹙着眉头接过报纸：“真有那么巧？他···”
“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张克辉冷不丁开口。
“哦，是市民热线，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说，星光棋牌室老板被杀不是谣言，嘉林公园的环卫工捡到了杀人凶器。”
“多大岁数的男人？”
刘明紧张道：“我问了这个问题，接线员说只听得出性别，听不出年龄。”
李佳：“不对啊，难道那环卫工是个大嘴巴？不然别人怎么会知道是嘉林公园的环卫工捡到了杀人凶器？”
刘明举起右手：“还有下文···接线员问你怎么知道的，他说在派出所办理业务的时候亲耳听见了；他还问接线员提供线索有没有奖励，接线员说本来没有这个先例，但如果他能帮忙找到那名环卫工，就可以向领导申请；那人又问申请多少钱，接线员报了个两百的价格，没想到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佳撇了撇嘴：“两百块不少了吧···怎么他还看不上呢！”
张克辉站起来：“刘明，你上次去环保局打招呼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星光棋牌室的凶杀案？”
刘明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个母老虎都去局长办公室闹了，我怎么敢提星光棋牌室···我只是让环保局下达通知:如果有人捡到水果刀或类似水果刀的利器请立刻交给派出所。”
张克辉:“你现在打个电话到嘉林区派出所，让他们把今天上午的接警监控发过来。”
李佳转身看着张克辉：“张哥，这桩凶杀案从一开始就瞒不住社会大众，青竹酒业在本地论坛上见帖就删，外边儿照样有街谈巷议。在A市晚报之前，还有几家电视台跑到局里来打探消息！”
她舔了下嘴唇，又说：“所以我们不能被一个热线电话搅乱心思。就连环卫工在看到那把水果刀的时候，说不定也会立刻联想起星光棋牌室。”
刘明握着手机不住地点头:“有道理。”
张克辉走到窗边，无边的夜色衬得他的背影愈加单薄无依：“是这样吗？”香烟在他指尖翻转，可是他并没有将它点燃。
“如果那人是为了奖励而来，又为什么要挂断电话呢？”他喃喃自语。
李佳微笑着解释：“或许他认为接线员提的要求太过麻烦，两百块钱还不值得他为此专程跑一趟。”
空气凝滞了半晌，刘明突然说：“我还是给派出所打个电话吧。”
没过多久，刘明便收到了一段四分多钟的视频，他拿到张克辉面前，李佳也凑了过来。
整个房间骤然响起一道尖利刺耳的嗓音，是那种特有的在菜市场和人吵架的中老年妇女的叫嚷声。
三人忍受着耳聋之患，默默看完。
“我的天哪···”李佳揉着耳朵，“哪来的包租婆！”
刘明噗嗤笑道：“原来她不是大嘴巴，而是大嗓门！”
李佳皱眉：“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多人？”
刘明：“嘉林区派出所就是这样啊，办、证中心和接报警中心在同一个大厅！”
“她这一嚷嚷，别说大厅，马路上都能听见！”
刘明收起手机，憨笑着说：“张哥，这下你放心了吧？她提到了星光棋牌室···”
张克辉点点头：“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刘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算啥啊，就是让我亲自跑一趟也谈不上麻烦二字！”
李佳抚掌笑道：“有觉悟！”
张克辉也笑了笑：“十一点了，我们下班吧。”
李佳：“啊？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呢！”
张克辉把电脑侧边的u盘拔了下来：“刘明，我让你修复的监控明天有结果吗？”
刘明点点头：“明天上午就能拿到手。”
张克辉把u盘和烟盒揣进兜：“李佳，那些打印纸你明天再看，今天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李佳诶了一声：“张哥，你把希望全放在刘明身上了哇！”
张克辉站起来，径直往外走：“快点，我送你回家。”
刘明用挎包推着李佳：“张哥都相信我，佳姐，你还不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