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睡眼惺忪地坐在车上,不住呵欠。
“昨晚没睡好?”张克辉问。
“嗯。”李佳偏头,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不是下了军令状吗?七天~”音节拖长。
“代我向你爸爸道个歉。”张克辉淡淡道。
“张哥···你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卷钢板!真正的钢板···”说着,又打个饱满的呵欠。
“你把硬盘拿回家了?”
“哇···你料事如神。”她揉揉眼睛。
“李佳···”张克辉语气诚恳,“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谢我?这不是我的分内之事吗?”李佳从包里取出糖盒,拈一颗放进嘴里,薄荷味直冲大脑,缓解疲闹。“专案组组长岂非浪得虚名!”
张克辉嘴角上扬:“是,组长。有什么收获?”
“一无所获。”李佳平静地数着手指,“两个晚上,查完了Q Q聊天、历史搜索、微博账号、论坛账号、游戏账号···全都平平无奇,不值一提。”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可以在此判定:谢璞其人,身世是唯一疑点。”
“待会儿进了医院,你就离我远点,免得遇护士阻拦。”张克辉提醒道。
李佳点头:“835病房对吧?”
张克辉嗯了一声,“另外他有换房间的可能,毕竟这人手机已经关机了。”
到达住院部八楼的时候,正赶上医生查房。
无人阻拦,他们顺利进入835室,病人尚在,无人陪床。
谢文头戴鼻导管,手连输血袋,正闭目养神。
他睁开眼,与张克辉四目相对。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地四目相对,像是一种不知对方底牌如何的互相试探。
“谢先生,您一个人?”李佳招呼道。
谢文移开了视线:“谢伟···买早饭去了···马上回来。”声音似锯子在喉间推拉。
“我已经验过了。”张克辉没头没尾地说。
谢文双眼刹那间瞪大,然后,他像被宣判了似的认命,平静的表情代表着放弃狡辩,放弃申诉。
他点点头:“谢璞···是我领养的小孩。”
“我们致电了全市的领养机构,没有你的名字。”张克辉尽力克制着语气。
“我···别人送养给我的。”
“系统没有你的收养登记手续。”
“私下···”
“哪户人家?”
“没联系···不记得了···”
“谢文,你在和我兜圈子吗?”张克辉抱臂道。
“没有···真的不记得了···”
“收养地点在哪里?”
“不···不记得了···”
“大致地点?”
谢文沉默不语。
张克辉冷笑出声:“谢文,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抓你!”
房门突然被推开:“你···你又来干什么?我哥差点被你害死!”
“谢伟!”谢文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哥!前天你差点儿···”
“谢伟!没你的事···一边去!”谢文气喘如牛。
李佳扯了扯张克辉的袖子。笑眯眯道:“谢先生,您如实相告,对您的病体恢复也有好处。”
谢文摇头:“我说的是实话。”
“谢文,你在包庇谁吗?”张克辉声音低了八度。
“没有。”谢文摆手,“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儿子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你儿子?”
“张警官,户口薄上明明白白写着父子关系···你要剥夺法律赋予我的权利吗?”
张克辉笑着点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坐上车,李佳叹口气:“张哥,接下来怎么办?”
张克辉敲着方向盘,沉吟道:“谢文···我要对他进行深入调查。”
“刘明不是查过了吗?”
“刘明查的是现在的谢文,十三年前的谢文是什么样子?他为什么没有结婚?又为什么要去领养一个小孩?最关键的是,户籍档案里的那份亲子鉴定,是机构弄错?还是人为作假?”
“正规机构弄错的可能性实在太小···”李佳头靠在椅枕上,眼望着前挡风玻璃外的阴沉天色。“人为作假的目的难道是为了避开繁琐的领养程序?”
张克辉否认了这种说法:“要让一家正规机构弄虚作假,其难度当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找到当年的鉴定人吗?”
“不好办,那人现在z省,行踪不明。”
李佳搔了搔脸颊:“看来眼下能调查的确实只有···我算算,48减13——35岁的谢文···”
“谢璞的上户年龄只有三月大,也就是说,35岁的谢文,不知从哪儿抱来一个婴儿。”张克辉语气平静地做了总结。
李佳:“35岁···先去查一查谢文的工作经历吧。”
两人驱车来到社保服务中心,今天周一,大厅里人头攒动。
找到大厅负责人,李佳向他出示了警官证。
输入谢文的身份证号,个人社保缴纳记录显示1999·2~2000·4年他入职了一家未来创意艺术设计有限公司。
“99年以前的记录有吗?”张克辉问负责人。
“没有,这是最早一条。”
马不停蹄,两人通过导航找到了这家十几年来屹立不倒的设计公司。
公司的现任主管姓赵,是一位年逾五十的精英女性,九六年便入职了这家公司。
“啊···谢文···我记得这个人···印象深刻。你们问他干什么?”看过张克辉递来的手机照片,她皱眉说道。
李佳:“涉及保密,不便透露。怎样印象深刻,您能详细为我们说明一下吗?”
赵女士低头看了下石英腕表,脸上显出犹豫的神情。
“谢文与贵司已完全脱钩,我们的询问也仅限于他本人的工作生活经历。”张克辉似笑非笑地说,“便服来访避免骚动这种事,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一次。”
话音刚落,赵女士站了起来:“两位,请和我到楼下咖啡馆谈一谈吧。”
出了办公室,格子间职员正埋头工作,只一两双好奇的目光追随着他们。
底楼咖啡馆,轻柔舒缓的音乐回荡在空气中,吧台服务员微笑着和她打着招呼,想必赵女士是这里的常客了。
没点咖啡,三人在角落靠窗而坐。
“哎···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她取下眼镜,揉揉眉心。
“谢文这个人···怎么说?在广告视觉领域很有天赋。我记得他刚来不久,就接了个大项目,完成得又快又好,客户非常满意,私下还送了张五百元的超市购物券给他。”
“九九年啊···五百块的购物券,抵我们半个月的薪水!我都羡慕死了!年底酒会,老板又专给他一人包了个大红包。总之,他在我们公司算是一等一的红人了。”
“第二年开春,却发生了一件让我们大跌眼镜的事情。谢文和我们公司的小帅哥···在一起了。”
李佳咳了一声:“什···什么?”
“他们出双入对,眉来眼去的,甚至有人在洗手间见过他俩···”赵女士做了个五指合拢又放开的手势,“打啵儿!”
李佳目瞪口呆。
“我当时的表情和你一样!”赵女士哼笑一声。“千禧年,我们只在电视上见过同性恋,现实中见到,不夸张地说,直接惊掉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消息轰动了全公司,我们老板很为难啊···那个时候,不像当今社会,奇闻遍地走。同性恋太惊悚太小众,不被大众接受的东西就是病了,在正常人的意识里是应该把他们送去矫正治疗的!”
李佳:“我们查到他在四月离职,所以是你们老板把他给开除了?”
赵女士摆摆手:“老板毕竟是老板,格局和我们不同。他看在业绩的份上,对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文离职···纯是被逼走的!”
“谢文的恋人,就我们公司的那小帅哥,他是个有妇之夫啊!”
李佳“啊”了一声。
“我当时的反应又和你一模一样!”赵女士摇了摇头,“人老婆,抱着两岁的女儿,直接杀到谢文家里去了!要找他老婆算账!去了才知道,谢文住在单身公寓里,压根就没有结婚!不放过啊,又兜兜转转找到了谢文父母家中,大闹了一场!”
张克辉皱眉:“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赵女士点头道:“那个女人简直泼得没边了!跑我们公司来呼天抢地,一五一十地数落谢文和他父母啊!”
“她让老板解雇谢文,不然就抱着孩子从公司楼上跳下去!”
“妈的,第一次见有人把哇哇哭的孩子单手拎出窗外的!我印象深刻的原因就在于此!五楼啊!就差那么一点,”赵女士用手比划着,“孩子就下去了!”
“天呐!疯子!你们没报警啊?”李佳惊呼。
“报了啊,警察就在现场调解呢!”赵女士面露厌恶之色,“那泼妇衣衫不整的!就该派个女警过来,两个男警察,只用嘴叭叭地说,隔老远了!”
张克辉:“谢文当时在场吗?”
“没有,他那两天请假没来上班。那泼妇的老公本来在的,老婆一来立刻开溜!”
李佳:“后来呢?孩子怎样了?”
“我们老板跳出来答应了她啊,让谢文自己走人,孩子才被救下来,泼妇也被手铐着带回警局了。”
张克辉:“谢文是什么时候到公司来的?”
“一周后,他在老板办公室待了好一会儿,出来就开始办离职手续。”
张克辉:“和谢文有关系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叫什么来着...林韬!就叫林韬!”
张克辉:“后来你见过谢文没有?”
“怎么没有?设计圈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张克辉:“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
“我记得···好像是两三年之后吧,一个设计师高峰论坛会上见过他。神采飞扬的,和周围人谈笑风生,好像那些同性传闻都成了不经之谈。一打听才知道,得,人都有孩子了!”
张克辉:“孩子的母亲是谁?”
“没听说啊···我也纳闷,不知哪个倒霉鬼上当受骗了!”
张克辉:“你见过他孩子没有?”
“没有,我跟他打招呼,人都不理我,怎么见他孩子?”
张克辉:“贵司会保存十几年前的员工人事档案和客户合作记录吗?”
赵女士不明所以:“会啊。怎么了?”
张克辉伸手比划了一下,李佳合上记录本,从包里拿出便笺纸,连同水笔一起递给张克辉。
“赵女士,麻烦你将谢文在职期间接手的客户名单以及林韬的人事档案发送到这个电子邮箱里。”
张克辉撕下便笺纸,微笑着推了过去:“赵女士,你听明白了吗?”
赵女士拿起便笺纸,不情不愿地点头。
“好的,赵女士,谢谢你的配合。”
双方握手而别。
***
回到车上,张克辉立刻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刘明,问你个事儿,谢文的母亲是什么时候投河自杀的?”
“2000年四月。”挂断电话,张克辉幽幽地说。
李佳似乎刚从谢文的性取向事件中回过味来:“看来谢母是因为谢文这件事才投河自杀的。”
“想不到啊,想不到···谢文竟然是···”她一面摇头,一面感叹。
张克辉淡淡道:“我们接触过的大部分同性恋者都结了婚,并且有自己的小孩。”
“对啊!”李佳拍了下手,“林韬不就干了骗婚生子的勾当!谢文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种可能,他良心未泯,是个好人。第二种可能,他没有生育能力。”张克辉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
“第一种可能排除!”李佳坚决地说道,“不走合法收养程序的人算不上好人!更何况他收养谢璞的目的并不纯粹,四月事发,十月就找到孩子并确立了父子关系,这是赤裸裸的遮掩,明晃晃的欺骗!”
“从哪儿找到的孩子?”
“多半是穷苦人家。”
张克辉摇头:“我不这样认为。”
“有什么说法?”
“直觉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佳皱眉问:“谢母的自杀原因是什么?难道是骤然得知了儿子的性取向?”
“可能性太小,谢文35岁没有结婚,做母亲的不可能毫不知情。”
“那就是被人羞辱了?林韬的老婆那么混,少不得辱骂甚至动粗。”
张克辉赞同道:“很有可能,不过母亲枉死,谢文有没有报警呢?”
李佳滑动手机:“这种事是要立案的,我叫人查一下。”
十分钟后。手机响起,李佳惊呼:“天呐!没有!”
张克辉冷笑一声:“谢文啊谢文,看来你的名誉真比什么都重要!”
敷衍着解决了午饭,两人又来到教育部门,调取了谢文的学籍信息。
虑及年岁与记忆之囿,张克辉决定以最高学历——大学展开调查工作。
谢文毕业于本市的一所美术学院,通过学校的人事档案,张克辉拿到了辅导员和宿舍室友的联系方式。
辅导员的儿子接听了电话,他说父亲耄耋之年,对学生的印象已模糊不清,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支持陌生人来上门叨扰。
礼貌的拒绝。张克辉手握着名单,开始一一联系谢文的同龄室友。
当年的六人宿舍,两人的联系方式已然失效,剩下的三人,都不愿意接受警方的面谈提议。张克辉磨破了嘴皮,终于说动了其中一人。他叫周云,也是a市人,大学四年,和谢文的床铺刚好相对。
双方约定下午四点在周云公司附近的一个茶楼会面。
打电话途中,手机提醒张克辉有新的电子邮件,这会儿打开一看,果然是赵女士发来的。
张克辉转发给李佳,两人坐在车上,仔细查看邮件内容。
十分钟后,李佳吁了口气:“没有,谢文合作的客户里没有青竹酒业。”
张克辉嗯了一声。
“你在看什么?”
“林韬的个人档案。”
“我也来看看···”李佳滑动着手机。
“他老婆叫蒋望舒···好美的名字!”李佳撇了撇嘴,“这名字怎么能是个泼妇呢?”
“或许她有偏执型人格障碍。”张克辉语气平静地说。
“我叫同事把警务系统里林韬的个人信息发过来核对一下。”李佳手指飞动着,“啊,还有蒋望舒的,不知道她当年有没有被刑拘。”
约定的茶楼在市中心,一路驶来,天色阴沉得似要坠落下来,人间街市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没有生气的日子,奏响入冬的讯号。
“好家伙!蒋望舒今年四十岁,共有三条治安记录!”李佳点头道,“赵女士说的没错!2000年4月,寻衅滋事罪,行政拘留14天。”
“他们夫妻俩的女儿还活着呢,真不容易!”她冷嗤。
张克辉:“蒋望舒什么工作?”
“无业人员。”
到达茶楼,客人稀疏。张克辉点了两杯绿茶,选了个离门较近的位置。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四点。拨通电话,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手机贴耳地走了进来。
张克辉站起来,朝他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周云满面歉意,同张克辉握了下手。
“这位是李警官。”张克辉向他介绍。
“李警官,你好,我叫周云。”李佳也同他握手。
“坐吧。喝点什么?”张克辉招呼。
“我自己来。服务员!一杯红茶!”
“你们也点的红茶吗?”周云笑问。
他五官平平,笑或转头的时候,额头一圈连着鬓角有细微的牵扯感,李佳看了看他浓密的头发,禁不住在心里暗自发笑。
张克辉:“不是,绿茶。”
“这里的红茶顶好喝!”周云一副惯性应酬的作态。
“好的,下次一定。”张克辉随口附和。
红茶送上来,周云在嘴边吹了吹:“谢文被抓了?”
张克辉身体前倾,表情玩味:“你怎么知道?”
“哈,那家伙!”放下茶杯,周云幸灾乐祸:“我就知道他会有今天!”
“所以···你们上大学的时候他就这样了?”张克辉斟酌地问。
周云点头,冷笑出声:“这家伙画工出色,老师都以为他是个苗子呢!呵!道德败坏品行恶劣的人能走得了多远?纸包不住火啊!终究逃不开坐牢的命运!”
李佳莫名所以地看着他,心想同性恋都被人恨到这地步了哇!
张克辉也没说话,一双眼睛意味不明地在周云身上打量着。
气氛陷入一种怪异的沉默,周云会意:“怎么?你们证据不足?要我出庭作证?”
“你愿意作证?”
周云摇头:“出庭作证我不愿意。”说着,他微笑,“不过匿名证言我倒是愿意提供。”
张克辉颔首,对李佳:“把录音笔拿出来吧。”
李佳照办:“请说吧。”
“等等,你们先告诉我,这次他又猥亵了多大的孩子?”
“什··?”李佳颤抖着,录音笔从她手中滑落,哐地一声,掉在茶桌上。
张克辉从容不迫地把录音笔拾起来,还给李佳。他握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保持镇定。
周云奇怪地看着他们。
张克辉:“抱歉,涉及未成年人隐私问题,我们无法作答。”
“好吧,你们不用着急,我既然来了,就会把隐藏了多年的心事告诉你们。”
张克辉点头:“请说下去。”
“哈,快30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他叹息着。“那时候我大二,有个交往了半年的女朋友,我们时不时在外面过夜。某个周末,我们去爬山,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个小山包,并非什么名山,离学校有一段路程,大概四五公里的样子。”
“下山的时候,天快黑了,又开始下雨。不过我们本来就做好了在外面过夜的准备,于是就直接到山脚下的一间小旅馆去开房。没想到,我们刚走进去,就遇见了谢文。”
“哎···”他喝一口茶,“八十年代的事情,一些细节在我脑海里竟然如同昨日般清晰深刻。谢文,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正在柜台前登记。”
“我们的到来着实吓了他一跳。他的反应很奇特,丢下笔,又立刻拿起来,一个劲地跟我们解释这是他弟弟。我打量了那小孩几眼,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柜台上的布袋子。”
“我垫脚一看,好家伙!全是汽水零食,足够一帮人去春游了!谢文又开始解释这是别人的东西,他暂时保管来着。老板催促,谢文磨磨蹭蹭,始终写不下去。后来他拿了布包就往外走,那小孩被布包吸引着,也跟着他往外走。我们叫住他,说外面正在下雨。谢文又返回柜台,重新登记上了。”
话音落下,周云一口气喝完了茶:“你们说,谢文的举动是不是很奇怪?”
李佳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张克辉:“那家旅馆叫什么名字?”
“乡村旅馆,跟山一样,早被拆了。”
张克辉:“后来呢?他们到底有没有住宿?”
“住了,小孩跟他一块进的房间。”
“什么时候退房的?”
“这我不知道,那种小旅馆,只要不超时,随走随住,根本没有退房的说法。”
“猥亵小孩的过程你看见了吗?”
“关起门来,谁看得见?”
“所以这是你的推测?仅凭谢文的行为而做出的推测?”
周云笑道:“张警官,如果仅是这样,那我说的话就变成了谣言而不是证言了,我也没必要和你们见面了。”
张克辉冷淡地看着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晚的谢文一定很忐忑,估计他也没心思对那小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其实我和女友当时也没往那方面想,毕竟谢文的外表看着还是很正人君子的。我跟他关系一般,自己那晚也并不怎么光明正大,所以并不好去盘问他什么。直到大三下学期,我们老师布置了罗马神话人物的作业,说是和毕业挂钩。从教室到寝室,我们画得昏天黑地,偶尔也会去窥伺一下学霸的进度。”
“没想到,我在谢文的作业中,却发现了他猥亵儿童的证据!爱神丘比特的左前臂上,赫然有一块大黑痣!形状、位置都和那小孩的一模一样!”
“我很震惊,但依然不敢相信谢文会做出这种事来。然而,就在当天晚上,隔壁寝室的突然跑来请教,无意中指出了这个问题。铅笔画,明明可以解释成笔误或污渍,并用橡皮擦去除就好,谢文却一把抢来,惊愕地看了看,然后面色阴沉地将它撕得粉碎!”
“于是我就确信,谢文的行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和那小孩肯定不止一次!”
周云兴高采烈道:“张警官,你认为我的分析有道理吗?”
张克辉扯了扯唇角:“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更像是性侵。”
“性侵?不会吧?!”周云惊讶,他看一眼李佳,略带迟疑地说,“谢文的生殖系统···跟微缩模型差不多···”
张克辉面无异色:“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他对铺四年,亲眼所见!”周云搔了搔额头,“难道他跑去做手术了?”
张克辉用平常的叙述口吻确认:“你说的生殖系统,是阴、茎和阴囊?”
周云浅笑道:“是的。”
张克辉默然半晌,又问:“你见过那小孩几次?”
“就一次。”
“一次你就能记住手臂上的特征?”
周云无奈:“张警官,你怀疑我撒谎?我们学美术的,职业习惯便是观察并记住人与物的外表特征!”
张克辉点点头:“小孩家长你见过吗?”
“没有,那附近荒无人烟的,不知是哪个村上的小孩。”
“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不清楚,反正我没说过。指不定别人也撞见了。”
“所以你认为这不算秘密?”
“是,不算秘密,只是我的心事。我总觉得大家是心照不宣。”
“谁和谢文走得比较近?”
周云想了想,摇头道:“估计没有。谢文在学校只画画,要不然就往外跑。”
“毕业之后,你跟谢文有来往吗?”
“之前在电话里,你说你在金融公司上班?”
周云点头:“是的,我是艺术品投资顾问。”
“你们学校的毕业生做平面设计的多吗?”
周云呵呵笑道:“绘画和平面设计之间差异巨大!我们普通美院毕业的,极少数才能成为设计师。”
确认谈话结束,张克辉伸出手:“周先生,感谢你的配合。”
周云回握:“张警官,我说的话能成为证人证言吗?”
张克辉笑了一下:“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