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秋明瑟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怀谦,对方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比她还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流鼻血。

    对视一眼,江怀谦起身拿袖子将她的鼻子捂住,他道:“我只是下了一点蒙汗药,不会要人命的!”

    他现在也很无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秋明瑟一口茶下去便开始流鼻血。

    “吧嗒吧嗒”的。

    “蒙汗药?”

    秋明瑟想起自己刚喝了姜汤,茶水里的蒙汗药大抵是和姜汤里的药材对冲才让她流鼻血。

    大概是对冲解了药效,她脑袋不晕,就是鼻血哗啦啦地流。

    一把拍开江怀谦的手,她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去掉塞子便往嘴里倒。

    那药刚下肚没多久鼻血便止住。

    又是被下药又是流血,常人大抵会惶恐愤怒,可秋明瑟只是皱着眉用锦帕擦鼻子。

    江怀谦再没见过比秋明瑟更古怪的人了。

    她到底是何处来,又要做什么?

    江怀谦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这一刻,他才真的决定要跟着秋明瑟查案子。

    想到对方最开始问他佐史之妻的事,他想了想,说道:“佐史之妻不是自杀,而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秋明瑟闻他说起正事,两下擦净鼻血,把锦帕叠好放在桌上,她问:“你可知佐史之妻的尸体现在何处?”

    “知道,在后山。”佐史家里没人为其处理丧事,官府便将其妻子拉到后山草草掩埋。

    人在死后,为防止诈尸都会放七日再下葬。

    尸体下葬时,江怀谦还未遭人追杀,他的同僚也好好的。他留了个心眼,在尸体下葬那日悄悄跟着抬尸体的人。

    那尸体入土后不久,又来了一拨人,这时江怀谦意识到情况不对,忙回官府去上报情况。

    “你既然知道她是被毒死的,为何不在发现时就将情况上报?”

    听到秋明瑟的问话,江怀谦摸摸鼻子。

    他不是真的仵作出身,无法肯定下毒这点。担心连累同僚,他也未向人家求证,没想到还是将其连累。

    “你今晚带我去看尸体。”

    “姑娘要亲自去看?”

    “是。”

    秋明瑟并未怀疑江怀谦所言。

    她是皇帝在琼州的耳目,所有的见闻都必须是她亲身所经历,所以那具尸体一定要亲眼见过才算数。

    “我让冬雀给你准备套夜行衣,你收拾好,入夜便出发。”

    “可这……”江怀谦望向窗外,外头正下着雨,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秋姑娘,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入夜后怕是看不清路啊。”

    秋明瑟神色未变,她道:“江公子不用担心,戌时会停雨,乌云也会散去。”

    江怀谦挑眉,他不太信。

    这春雨缠绵,一下便是连着半月不带歇息。

    秋明瑟如何晓得今天雨要停?

    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

    冬雀推门而入,他是来问秋明瑟是否吃饭。谁知一进来便看见秋明瑟衫裙上有血渍,桌上放着的帕子上也沾了血。

    他神色一凛,手摸上背后背的刀,问:“主子,你流鼻血了?”

    “是,吃了药已经止住,”秋明瑟下意识摸摸人中,“你来是要说什么事?”

    冬雀闻言松开刀柄,回道:“饭已经做好了,咱们是现在吃饭吗?”

    秋明瑟摆手,说:“不急,你给他找身夜行衣服,我晚上要和他去趟后山。”

    “是。”冬雀说完离开,走时还瞪了江怀谦一眼。

    秋明瑟还有别的事要安排,她和江怀谦闲聊几句后也离开。

    .

    晚饭是在堂屋吃的,看天色还未到一更。

    江怀谦去堂屋时,发现除他之外的三人皆穿着夜行衣。

    “你们收拾的挺利落的。”

    冬雀和寒霜并未理他,拿着桌上的饼子往嘴里送。两人几口吃完,和秋明瑟打招呼后,拿起刀便离开。

    江怀谦看她们跳上院子的围墙,问秋明瑟,“她们去做什么?”

    “巡逻,”秋明瑟看他慢悠悠的,催道:“速度快些,雨马上要停了。”

    江怀谦点头。

    他吃完后回到屋里换衣服,出来时发现雨势变小到微不可察的地步。

    正想问问秋明瑟怎么知道雨会停,一抬头,见她站在院里的柳树前。

    柳树常年无人打理,又逢春雨浇灌,生得枝繁叶茂。

    只见秋明瑟用力拉下一根柳枝,江怀谦以为她要拉断时又轻轻一放。

    枝条猛地一动,带着附近的枝叶都跟着摇摆,上头的雨水全都簌簌下落。

    雨此时也停下,好像天上所有的水都随着那柳枝落了个尽。

    可是雨停了又如何,尸体埋在城外后山,等一更三点城门便会关闭。

    江怀谦没有头绪,他问:“秋姑娘,尸体在城外,我们如何出的去?”

    “翻墙。”

    “秋姑娘不要说笑,那可是城墙。”江怀谦想,城墙若是好翻,他早已出城回京。

    琼洲城虽不比京城大,但城墙依旧崇高一丈八尺。每每宵禁,城门、街道、坊室间皆严加管控,二更天时除了巡逻守卫还有骑卒巡视。

    便是插了翅膀也难飞过城墙。

    秋明瑟蹲下身,拿起边上的树枝在地上摆出琼洲城的大概形状,江怀谦也凑过去蹲下。

    “琼洲城墙分东南西北,其中西边的守卫较为松散,他们换班时会有不到一盏茶的空隙。届时我们翻过城墙,贴着墙根走。”

    秋明瑟用手指在代指西墙的树枝边划了一下,说:“这是护城河,我们离近了便跳进去,顺着水流到西南处上岸,那里有树丛,穿过树丛便是后山。”

    江怀谦听她说完那堪称宏伟的计划,说:“秋姑娘,先不说这墙翻不翻的过去,就说这护城河,春来下雨肯定涨水了。就算过了护城河也可能会失温,咱们一个不小心便会没命。”

    秋明瑟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她不会改计划。

    远处传来击锣声,打更人边走边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经一更天了,”秋明瑟说着,跃上附近的围墙,她低头看着墙下还在踌躇的江怀谦,道:“江公子,要小女拉你一把吗?”

    “不必。”

    秋明瑟闻言勾唇轻笑,她转身往西去,并未再看江怀谦的反应。

    江怀谦见状,很快攀上围墙,跟着秋明瑟往西边去。

    两人的动作迅速地穿梭在街道与楼房之间,两柱香的功夫便到达西墙附近。

    他们躲在小巷中。

    城墙周围建筑少,连树都没几棵,江怀谦看了更加犹豫,“秋姑娘,我们怎么翻过去?”

    “你从这里借力过去能跳多高?”

    江玉是个仵作,按理说是跳不了多高。可江怀谦是将军的儿子,习武长大,功夫自然是到家的。

    何况秋明瑟已经看过江怀谦的身子了,若是他胡乱一说,对方大抵不会信。

    于是江怀谦如是说道:“应该能够上城墙边,不过城墙笔直,上去后没有再次借力的地方翻不过去。”

    秋明瑟并未对此有疑,她沉思后说道:“你用力跳,我在后头推你一把。”

    江怀谦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不过他过去了秋明瑟不就过不了。

    秋明瑟注意到他的眼神,回道:“你不用管我,上去后立马翻出去,别被城墙上的守卫察觉。”

    “好。”

    等到守卫换班,秋明瑟找到空隙后对江怀谦点头。

    江怀谦立刻往外头窜,他用力攀上城墙,借着石砖间的粗糙的砌墙沙往上蹬了两步。

    在他指尖摸到城墙边上时,有人抓着他的小腿把他往上送了一把。

    江怀谦的反应极快,他借着那股力翻上城墙,快跑两步又翻到另一边。

    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蹲在城外墙根,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心,“真出来了?”

    他往前望看见的是护城河与远处的山里,抬头只看见黝黑的墙壁与深蓝色的天空,没有秋明瑟的踪迹。

    江怀谦意识到这是逃跑的好时候。

    .

    城墙另一头的秋明瑟现正躲藏在附近的巷子里。

    她本来预备先送江怀谦过去,自己再瞪着附近的建筑翻过去。谁知她刚准备翻墙,便来了一组巡逻的兵。

    秋明瑟无法,只能先躲到原来的巷子。

    她看着那走得慢悠悠的巡逻兵,心里着急。一是担心城墙上守卫换班的时间,二是担心墙另一边的江怀谦。

    她怕江怀谦自己跑掉或者弄出某些动静。

    今夜出城寻尸的计划看起来直接随意,实际上经过了秋明瑟的深思熟虑。

    秋明瑟若独自一人出城自然方便,可带上一个被人追杀的逃犯就不同了。

    一丁点风吹草动都经不起。

    白日里在客栈便遇上两拨人找江怀谦,可见他们对江怀谦的寻找从未断绝。

    寒霜抓江怀谦时下着雨,还是在无人的小巷中,只是一点点动静便让注意他的人迅速动作。

    所以这次出城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连鸟都不能惊动。

    而这条出城线路看似危险,实则可以最少限度引起他人注意。

    秋明瑟会看天象,知道城墙守卫的换班时间,也晓得巡逻兵的路线。

    她更了解自己,知道自己能帮着江怀谦翻城墙、过护城河。

    所以这出城计划行得通。

    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江怀谦本人。

    计划做得再好,若这人不配合也没法顺利出城。

    秋明瑟不喜欢打赌,尤其赌的还是陌生人的行为。

    于是她在想好如何出城后,便让寒霜在她之前出西城墙,对方如今大抵在护城河对岸的某处盯着江怀谦的一举一动。

    江怀谦一旦有异动,寒霜会用袖剑将其击中。

    秋明瑟希望江怀谦不要有多的心思,毕竟事不过三这个道理黄口小儿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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