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瑟算着时间,等巡城兵离开后从巷子出来。
她小跑着跃上城墙,手在摸到城墙顶部边沿后抓紧,她脚下一蹬成功上了城墙。
一个腾跃,她翻下城墙来到城外。
所有动作发生在几息之间,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踪迹。
秋明瑟落地后左右环顾,见江怀谦在不远处的树下冲她招手才安下心。
她贴着墙根跑过去。
“秋姑娘,我们真的能过河吗?”江怀谦看着那条护城河,心里打鼓,“我并不熟识水性。”
这是真话。
秋明瑟点头,她说:“别怕,你用力划水即可,我抓着你过去。”
其实比起过河,江怀谦更担心过河后的情况。他摸过衣服的料子,丝线织的细密,也许不会被水浸透。
“江公子,搂着我的腰。”
秋明瑟说完,她身边的人小心地用手臂环过她的腰。
她不在意,伸手抓住江怀谦背部的衣服布料。
确认对方准备好后,她拉着他往前跑了两步一头扎进河里。
刚入水,秋明瑟便感觉腰上的手臂收紧,她也用力抓着江怀谦。
两人都加快划水速度,奋力往河对岸游去。
河里虽涨了水,但水流不急。
游了好一会,好不容易要到对岸,秋明瑟却感到脚被什么东西缠住。
她挣扎两下,那东西依旧不断。
江怀谦注意到她的情况,问道:“怎么了?”
“脚,我的脚被东西缠住了!”
江怀谦往前看,她们离岸边还有将近一丈的距离,他没办法先上岸再拉秋明瑟。
没办法了。
他松开秋明瑟,深吸一口气潜到水里。
江怀谦睁不开眼,再说晚上睁眼也看不清东西。
他只能摸着秋明瑟的衣服往下探,直到摸到对方小腿上缠着的东西。
那东西大概是水草。
摸起来又软又细,可缠在人脚上便叫人动弹不得。
江怀谦在水里无法借力,他扯了两下都没扯断。
眼睛看不见,耳边全是水声,鼻子无法呼吸。
在这样的环境下,江怀谦感觉自己口中的那股气要把他的五脏六腑撑破。
无奈,他上岸换了一口气。
探出水面,他问秋明瑟,“你身上可有带什么利器?”
秋明瑟咬着牙说道:“没有!”
她划着水,用力挣着腿。
大概是拉着一个人过河耗费了不少力气,她喘着气,额发贴在脸上上。
她的表情看起来还算镇静,可眼里的焦急却骗不了人。
江怀谦那模样,终于还是再次潜入水中,他把自己小腿上悄悄绑着的匕首抽出来,又摸准水草的位置。
手一挥,那水草断成两截。
水面上的秋明瑟感觉到腿又能动弹,赶紧把水下的江怀谦拉上来。
这么一折腾,两人的力气都没了大半。
剩下到岸边的一小段,两人都咬着牙在划水。
好不容易上岸,互相拉扯着快步进了树林里。
到了这一步,她们依旧不放松。
江怀谦摸摸身上的衣服,确定里宜只湿了领口才不再惦记失温。
秋明瑟透过树叶缝隙望向对岸,那边的守卫刚刚换完班,一个个看起来站得笔直。
看来出城计划很顺利,无人注意到她们的动作。
秋明瑟松下一口气,靠着树休息蓄力。
江怀谦见状,知道脱离危险,他坐在地上喘气。
这心里一放松,身体也不再紧绷。
原本拿在手里的匕首也被松开,好巧不巧磕到了边上的石头。
那动静不大,可还是一瞬间引起秋明瑟注意。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光透过树枝的间隙照在匕首上。
明晃晃的,想不注意都难。
江怀谦的身体一下子僵住,那把匕首落在地上,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先开口打破沉默的秋明瑟,她声调上扬,问道:“江公子居然还藏了把刀?”她记得对方最开始用来威胁她的那把刀早就被寒霜收了起来。
江怀谦作惊讶状,道:“我以为姑娘知道。”
“你真当我是神仙?”
“那当然,”江怀谦见她无计较的意思,赶紧把匕首收起来放好,“姑娘什么都算得准,怎么不是神仙。”
江怀谦在刚翻过城墙时有逃跑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将想法打消。
秋明瑟的洞察力比他想的要强得多。
对方凡事考虑周到,遇事也是蛛丝马迹皆不放过。
这样的人怎么会把他单独放在城外,那不成怕他没空子钻?
所以江怀谦猜测附近一定有人盯着他,毕竟秋明瑟的侍卫早早就离开,谁知道是不是早已出城。
后来和秋明瑟过河,她告诉他说脚被东西缠住。
当时江怀谦以为对方在试探他。
试探他究竟识不识水性,试探他会不会抛下她离开,也试探他有没有武器。
这也是江怀谦在第一次潜入水下时未拿出匕首的原因。
最后他看秋明瑟狼狈的模样,还是拿出偷藏的匕首把水草隔断。
他想,被骗就被骗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从江怀谦第一次被秋明瑟骗过,他就该知道,自己会被这个小娘子骗无数次。
如今匕首暴露,人家也未多言,江怀谦觉得大抵是他多想了。
短暂休息过后,两人开始往后山去。
江怀谦走在秋明瑟后头,他边走边看周围。
夜晚有月光,故四周并不是黑漆漆的,虽比不上白日,但山林花草亦能勉强看清。
江怀谦仗着秋明瑟看不到他的动作,一路上又是弄草又是摘花,等花摘得足够,他又从里头挑出最漂亮的那一朵簪在鬓间。
秋明瑟回头看到的便是江怀谦簪花代销的模样。
虽是秘密出城,但二人皆未蒙面,所以秋明瑟能清楚的看清他面容。
对方见她在看,也不躲,反而冲她爽朗一笑,问道:“秋姑娘,好不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江怀谦五官清秀,一双丹凤眼更是出挑。
他鬓边簪着花朵浅粉色的花,月光盈盈一照,更显得俊俏。
秋明瑟一时间有些失神。
面前的人这般神态,像极了江二郎。
是了,那人长大后大抵就是如此模样。
鬓间簪花,笑得爽朗,眉眼间的意气风发一如往昔。
江怀谦见秋明瑟停下步伐,也不说别的,就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
他想起对方说过他长得与她一故人相似,估计她在看的是那故人。
伸手在秋明瑟眼前晃晃,他说道:“秋姑娘,我与你那故人竟真如此相似,能让你看得失了魂?”
“是我失礼,还请江公子莫怪,”回过神,秋明瑟见他眼中调侃的神色,无奈道:“我只见过他一面,没有别的关系。”
江怀谦笑道:“只见一面就能让姑娘不忘,想必定是位世无其二的郎君。”
“世无其二吗?我也不知道,好些年都没收到过他的消息了。”
江怀谦察觉她心情低落,将怀里的几朵花放在她怀中。
秋明瑟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道:“姑娘莫要难过,有缘自会相见。”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花,轻声回道:“多谢公子,不过,相见不如怀念。”
后撤两步,秋明瑟让出道示意江怀谦走前头,“烦请公子带路,快些带小女找到尸体。”
江怀谦看她观花时表情柔和,一时间失了神。
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正事,他快步走到前面领路,领着秋明瑟往前走。
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段平缓、杂草丛生的地面。
江怀谦扒开杂草走进去,他用手压着地面,找到一处较硬的地方后拿匕首缓缓捅下去。
感觉匕首碰到一层硬物,他用力把周围的土刨开,露出一点木制的东西,大概是棺材板。
他抬头道:“秋姑娘,找到了。”
不过要怎么挖出来?
土已经压实了,他身上只带了一把匕首,秋明瑟更是什么都没带。
难不成要徒手挖?
关于这个问题秋明瑟早已想好。
她为了方便带江怀谦出城,身上一点累赘的物件都没带。
但她让寒霜带了铲子和刀。
秋明瑟冲身后的树林吹了一小段曲调奇怪的口哨,寒霜便从角落里走出来。
她身后背着三把长短不一的唐刀,手上拎着一把铲子。
江怀谦在看见她的瞬间,就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秋明瑟真的让人一直盯着他。
大概是刚才在来路上说了会话,他自觉和秋明瑟拉近了关系,所以这会发现没被她信任后,情绪有些低落。
算了,想这些干嘛。
叹了口气,他自己在心里安慰自己。
寒霜走过来,她冲秋明瑟点过头,便拿起铲子开始挖土。
她动作麻利,铲了几下,连土带草一起清理干净。
等棺材板彻底露出来,她抽出背后的刀将棺材上的钉子一一撬起。
做完一切,她走到秋明瑟身边,等待指示。
秋明瑟说:“把我的刀给我。”
寒霜沉默着将背着的唐刀中的一把横刀递给她。
秋明瑟接过刀,同时把手上的花拿给她,“回去和阿雀会合吧,万事小心。”
“是,主子也小心。”
寒霜小心将花接过,她瞪了一眼江怀谦后才转身离开。
江怀谦叹气,怎么一个两个都瞪他,那个冬雀也是。
“江公子,开棺材吧。”
“哦哦。”
听见秋明瑟的话,江怀谦弯腰抓着棺材板的一侧,猛地将其掀开。
一股浅淡的尸臭传来。
他定眼一看,发现尸体的腐烂程度不对,看起来像是才死了七八日的模样。
秋明瑟也注意到了尸体奇怪的状态,她蹲下身触摸棺材内部。
在春雨连绵的季节,棺材内部竟是干燥的。
她道:“棺材里不潮湿,大概是材质特殊,尸体的腐烂程度才不严重。”
秋明瑟将尸体的头部抬起,看到其脖颈上的勒痕,她问道:“我看殓尸的相关文书上写佐史的娘子是悬梁自缢而死,这勒痕也没问题,你是如何晓得她是被人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