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促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响了半个多小时，林见白停下手，按了按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转眼看到姜绵端正的坐姿，垂在胸前的麻花辫似乎都写满了乖巧两个字。他心里哇哦一声，小学生嘛？
林见白蔫坏地突然出声：“小朋友，在想什么？”
姜绵下意识回答：“眼镜没度数……”
说到一半姜绵反应过来，“我不是小朋友，我成年很久了。”
林见白笑起来，“只有小朋友才会强调自己是大人哦。”
“……”，姜绵无言。
逗了人，林见白神清气爽，他保存好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思开始转动起来。
让姜绵干坐着对他帮助不大，以姜绵文静内向的性格，估计也做不好表情管理，而且比起勉强姜绵刻意表演，她不经意间的反应或是某个偶然被捕捉到的角度才更符合他的预期。
前者得想个办法让姜绵有不经意间的反应，后者……
林见白指节轻叩桌面，很快有了主意。
十分钟后，门铃响起。
林见白下楼开门，姜绵作为客人，不好一个人待在别人家的书房，默默跟上。
门普一打开，背着包的短发女生先是满脸震惊，然后飞快端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林见白眼疾手快捂住相机镜头，显然知道来人是什么德性，他眼睛微眯，语气是一贯得轻佻，“帅哥能随便拍？”
对方放下相机，翻白眼，“谁拍你，臭不要脸，我拍小美女！”
姜绵耳尖又燎上了温度，不好意思地低下脸。
林见白盯着姜绵的耳朵，不紧不慢说：“帅哥美女都不能拍，收起你的狂野不羁，别吓着人家。”
“这么护着？你女朋友？”，对方语气隐隐兴奋，眼睛来回打量两人，“行啊，藏得还挺严实，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
姜绵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林见白似笑非笑说：“别管，干你的活去。”
女生“切”了一声，倒也老实准备干活，最后两人的目光都定在姜绵身上。
姜绵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刚刚林见白神秘兮兮说找了个场外援助，并没有具体说明要做什么，她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观察片刻，女生忍不住说：“年轻真好，这皮肤快要嫩出水了。”
说着，就要摸姜绵的脸。
姜绵吓了一跳，噔噔倒退。
“呃……”女生悬在半空的手尴尬挠头，不确定地问林见白：“我真有那么狂野吓人？”
女生一头短发，耳边剃出青皮，黑皮欧美系浓妆，耳朵上带着大大的圆环，个子看上去有一米七，身形健美，确实很狂野。
林见白：“……你还挺没自知之明的。”
女生：“……靠。”
姜绵吓得又退了一步。
女生：“……”
“噗……”林见白一下子笑了出来，然后就挨了女生一个肘击，笑音顿时变成嘶声。
女生转脸努力对姜绵露出和善的笑容，“我真的不是坏人哦，我先到那边等你。”
然后给了林见白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安抚好，接着跑到沙发边卸包。
林见白揉着被撞到的肋骨，看向姜绵。
姜绵低头道歉：“……对不起。”
她好像把气氛搞砸了，她其实只是没反应过来。
林见白一顿，轻笑：“你道什么歉，她就那个德行，动不动就上手，吓人。”
“不过……”他微微俯身凑近姜绵耳朵，像在说悄悄话，“我们小美女不用怕，她不打女生。”
姜绵耳朵一抖，瞬间全红了。
哇~，林见白惊奇地盯着姜绵的耳朵，真的一夸就红哎，原来是这么害羞的小兔子，手有点痒，想捏。
林见白满肚子坏水顿时翻涌起来，他笑吟吟接着说：“我去换衣服，我们小美女一个人没关系吧？”
姜绵脸皮发烫，别开脸，声音小小的，“别、别这么叫，一个人没关系的。”
林见白也跟着小声说：“别怎么叫？小美女？”
姜绵闭嘴了。
这个人分明又在戏弄她，眼睛都笑成月牙了，一肚子坏水。
那边，短发女生在喊：“姓林的，别造狗粮了，麻溜点开工。”
“小美女，到这边来呀～”
短发女生招呼姜绵过去。
姜绵下意识看向林见白，林见白嘴角勾起，冲她抬抬下颌。
姜绵知道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看到林见白已经往楼上走了，姜绵捏了捏手心，朝女生过去，发现茶几上已经摆了许多化妆品和工具。
女生热情道：“我叫艾心，艾蒿的艾，爱心的心，你叫我小艾姐就行……来来来，坐这儿。”
姜绵捏着手指，视线落在艾心的膝盖位置，不好意思地说：“我叫姜绵。”
啊这……
小姑娘说话柔柔软软，细声细气的，艾心不自觉把声音放软，动作放轻，她让姜绵坐在沙发上，捧起姜绵下颌，“小美女，你皮肤真的很好欸，遮瑕完全用不上……”
姜绵手指缠绕衣角，有点紧张地说：“要、要化妆吗？”
艾心咧嘴：“金牌化妆师为您服务~”
姜绵眨了下眼睛，摩挲衣角的动作缓了一些。
想要获得总得付出，她已经答应当林见白的助手，就应该配合对方的工作，姜绵努力让自己别那么紧绷。
小艾心动作熟练地在姜绵脸上涂涂抹抹，嘴上也闲不住，“你们交往多久了，给我说说呗。”
姜绵回答：“我们没有交往……”
“我绝对不会传出去，我真的太好奇了～”
姜绵：“真、真的没在交往。”
艾心给她个“小样”的眼神，“好吧好吧。”
随后自语：“没想到那小子还喜欢金屋藏娇这套……”
“……”
艾心还困惑地问她，“你很热，额，要开空调？”
姜绵面红耳赤地说：“……不用。”
艾心是个外向的性子，哪怕姜绵总是接不上话，她也不会冷场。
因此林见白换好衣服刚下楼，就听到艾心唾沫横飞，“林见白那张脸你知道多能招蜂引蝶嘛，结果那家伙愣是清心寡欲多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不行、咳是不是对长生不老、普度众生的课题感兴趣，哎你就说这老铁树实不实心……”
姜绵似懂非懂，林见白不是作家吗，她还以为作家都不爱出门，原来林见白是爱出门的类型啊，而且他生的那么出众，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也很正常。
姜绵想起偶然瞥见的那一截腰线，有点心痒，不知道化了妆的她能不能让林见白满意。
如果一开始姜绵还糊涂，这会儿也已经想明白了，她跟林见白之间只有合作关系，基于这个出发点，林见白让她化妆肯定是为了寻找创作灵感，希望林见白能快点写完他的书，快点来当她的模特。
姜绵正走神，上方突然响起散漫带笑的声音，“长生不老、普度众生我不怎么感兴趣，我倒是对某人的论坛账号很感兴趣。”
姜绵闻言下意识看过去，见林见白正倚斜上方位置的扶梯处，托着下巴看下来。他换上了常服，垂感极佳的黑色衬衫加黑色长裤，有种懒散与正经杂糅的矛盾气质。
“呃……来，小乖乖闭上眼睛，姐姐给你画眼线。”
艾心话语一个急拐，讪讪托起姜绵下巴。
姜绵心里正好奇林见白说的“论坛”，听到艾心叫她小乖乖，脸皮再度烧红，好在这回有妆容遮盖，艾心也没再问她要不要开空调。
艾心被揪住软肋老实干活没再吱声，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怎么回应艾心，姜绵心里悄悄松口气，林见白下了楼梯绕到沙发上坐下。
姜绵闭着眼睛却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目光，手指渐渐搅紧。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姜绵拉紧的弦即将崩断时，艾心欢呼：“大功告成！快看看，怎么样？”
姜绵肩膀几不可见地放松，结果一睁眼又被四只眼睛围观，心里一跳。
“完美，太完美了！”艾心觉得自己这次发挥简直超神，再给小美女换身衣服，都能直接出cos了，“可惜没有服饰。”
被这样盛赞，姜绵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但作为合作者和这场化妆发起人的林见白却没说话，姜绵又紧张起来。
林见白盯着姜绵若有所思，平心而论，艾心手艺不错。
清透水灵的妆面，蓝色的眼影，下眼睑贴着蓝色星钻，眼周脸颊上都扑了闪粉，还细致地戴上了红色假发，看起来真就像童话里出来的小美人鱼。
是按他要求来的没错，但感觉……不太对，柔软天真的小人鱼好像也不符合他的预期。
“喂！你丫倒是说话啊！看傻了？”
艾心推了他一把，林见白回神，艾心正疯狂给他使眼色，没看到你小女朋友正等你夸么，死直男就是没眼力见。
艾心的意思太明显了，姜绵都能看出来，她有点尴尬，艾心显然还在误会他们的关系。
林见白一愣，但看到姜绵脸颊白皙，耳根却是红的，旋即嘴角一勾，“我们小美人鱼可真是……”
他拖长音，姜绵就像老师颁布成绩的学生，不由自主地提起心，本能地看向成绩来源处。
然后，她听到林见白说：“漂亮极了~”
琥珀色的眼睛盈着笑，磁性慵懒的声音分明带着调侃。
姜绵初时有点高兴，但很快又发现问题所在，他说漂亮极了，而不是像极了，林见白是因为觉得她跟某个角色相似才跟她合作的，所以他这是……不满意。
姜绵有点失落。
艾心却没听出来，兴奋地附和：“是吧是吧，这简直是我的巅峰之作！小乖乖快摆个poss，让姐姐拍拍美照！”
姜绵一呆，艾心来的时候似乎就想给他们拍照，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拍照……姜绵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不、不了……我不喜欢拍照。”
她音量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