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宁主要是左脸颧骨处受了伤,擦掉了皮,渗了一会儿血之后已经止住了。原本有点肿,苏叶给她找了些冰块敷着,便消了下去。
到了晚饭时间,叶惜宁没什么胃口,寻了个由头进暖阁呆着了。她坐在角落,拿出广舆图来看。
这地图是她从萧珣的书房里拿的。除了不能出府之外,他倒不拘着她,书房里的典籍古玩,她都可以随意取用。她正用手丈量从这里到咸阳的距离,萧珣却提早回来了。
萧珣仿佛知道她在暖阁似的,一句话没说就进了内间。
她慌忙把广舆图合上,“…世子殿下。”
她原本想问问萧珣今天都干了些什么,还是作罢了。为着昨晚撒谎的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萧珣。萧珣不喜欢她撒谎,他会不会责骂她?
萧珣刚从府外回来,他盯着她的脸不放,面色不悦:“你脸怎么了?”
叶惜宁没料到他居然轻轻揭过了她撒谎的事,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对苏叶说过的那套说辞,“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是这么说。她在侯府养成了谨慎的性子,走路会看脚下,怎么会那么巧摔一跤?不用细想都知道肯定是杜宝珠的那个丫鬟干的好事。
萧珣又唤小厮进来,低声跟长汀说了句什么。长汀说了个是,离开了。
等长汀折返的时候,找了新药膏出来。萧珣在外执行公务,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他的库房里有很多价值连城的药。
这丹参羊脂膏由许多名贵药材制成,有敛疮生肌、活血化瘀的奇效。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萧珣旋开盖子,正要为她上药,她却偏头躲开了。
萧珣的指尖堪堪擦过叶惜宁的脸颊,她说,“我自己来就好。”
萧珣皱眉,却也没再坚持,只是把药膏递给她。
叶惜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驯从地接过这盒药膏,囫囵抹了上去。她闻到一股浓烈的麝香。
脸受伤也有好几个小时了,或许是和苏叶聊天转移了注意力,当时并不觉得很痛。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细密的刺痛卷了上来,真奇怪。
叶惜宁不愿细想,强忍着痛,默不作声,没有要抬眼看他的欲望。
若不是他非叫她去道什么歉,她怎么会从台阶上滚下去?
萧珣瞧她面色不太好,以为她是为了脸受伤而担忧,一贯冷淡的语气软了些,“只是小伤,过些时日就好了。”
叶惜宁想到白天萧雅如说她是以色事人。像要求证什么,她问:“要是不好……怎么办?”
萧珣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又觉得这个丫头把脸受伤看得太严重了些,“再找几个名医诊治。”
叶惜宁还想说些什么,萧珣料到了,补充道,“如果还是不好——”
“刀架在脖子上,总能想出解决办法罢?”
他的语气很慵懒,听不出什么威胁,仿佛只是开个玩笑。但叶惜宁知道,他真的做得出来。
两年前,她走在路上被轻薄了,萧珣便把那流氓的手一刀剁了下来。
叶惜宁再傻,也感觉得到萧珣对她有种独占欲——一种对美丽的花朵据为己有的独占欲。
叶惜宁这样想着,无奈地扯动唇角。萧雅如说的对,她的确是以色事人。
她什么都没说,像一池静水一样沉默着。
这种反应让萧珣不太满意。
叶惜宁想着要不要再说几句话活跃气氛。就在这时,慕荷提着食盒跨过门槛,进来了。
慕荷没想到叶惜宁在这,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
世子一回来便差她去叫厨房重新开火做饭,她细细问了他想吃些什么,才欢天喜地去了。
叶惜宁还没来之前,慕荷是萧珣的贴身丫鬟。整理内居、陪他下棋玩乐、管理私库……这些都是她的职责,她也得到了许多好处。普通的赏钱就不提了,萧珣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教她念几个字。
叶惜宁来了之后,她在萧珣面前就不像从前那样得脸了,一等丫鬟的名号也名存实亡。大家都认为,叶惜宁才是那个最受世子宠爱的人。
萧珣经常开私库给叶惜宁买东西,甚至有一次,他因治水有功,刚得了封赏,因为叶惜宁喜欢弹琴,就把弥罗国上贡的碧玉蚕丝给她做琴。
慕荷想起他还叫做了份透花糍。萧珣不喜欢吃甜点,肯定是给叶惜宁做的。她怎么忘了?
慕荷暗道自己太蠢。
她打开紫檀提盒,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四菜一汤一甜品,其中还有叶惜宁最爱吃的蟹酿橙。
比起丫鬟平日的饭菜,萧珣叫厨房重做的自然丰盛许多。可这个时间,萧珣肯定是吃过了,难不成是专门给她带的?
叶惜宁盯着这些珍馐,没有说话。
慕荷布完菜后,站在萧珣身边候着。
“把蟹酿橙放到她面前去。”
慕荷身体一僵,照做了。
清甜香气萦绕在鼻尖,叶惜宁揭开柚子盖子,用小勺子舀了一勺蒸得鲜糯的蟹肉,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又放下了。
话在叶惜宁舌尖盘旋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没什么胃口。”
萧珣盯着她瘦削的肩膀,“不吃饭怎么行。”
叶惜宁对男人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萧珣。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曾经说过,他不喜欢特别瘦的女人,身上没肉,硌得慌。
萧珣把一碗饭缓慢推到她面前。
叶惜宁不敢推拒,夹起一块樱桃肉就着饭吃了。
看见她又开始吃饭,萧珣脸上的不悦退却了。
室内愈发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尤为明显。
叶惜宁吃得很慢,很文雅。她垂下眼帘,白米饭送进樱桃小口,粉唇微动,十分秀色可餐。
她不小心呛着了,咳嗽起来。
萧珣下颌微抬,示意站在一旁的慕荷为叶惜宁舀汤。
萧珣的生母还健在的时候,慕荷就被拨来伺候他了。因为萧珣的权势,慕荷作为他的大丫鬟,平日走到哪里都光鲜亮丽,在仆人之间很是受到吹捧。她伺候萧珣是一万个愿意,但她与叶惜宁同为奴婢,哪有她来伺候的道理?
叶惜宁察觉到了,她又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道:“不、不用!不劳烦慕荷姐姐了,我自己来盛……”
萧珣什么都没说,但两个姑娘都感觉氛围隐约变了。他不疾不徐地轻敲着桌面,眼神转冷。
火腿鲜笋汤正温着,慕荷不推辞,忙舀了一碗汤递给叶惜宁。
叶惜宁道谢后接过,啜饮了一小口,感觉好多了。
她实在是吃不下了,漱口后,萧珣便叫慕荷收了残羹。
两人对坐着。叶惜宁右手指尖叩着桌沿,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吃过了吗?”
“你现在才来问我,是不是有点太卖乖了?”
叶惜宁眸光闪烁,嘟囔道,“……明明是你太不讲道理了。”
她又不傻,知道萧珣这是在向她示好,递橄榄枝,但她还是希望萧珣能多尊重一下她。
叶惜宁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见萧珣仍然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她便没了方才的骨气。
“昨天我不应该撒谎。”女孩的声音很低很软。
“然后呢?”
然后?
什么然后?
叶惜宁脑子一片空白,眼神游移。忽然,她瞥见了萧珣衣领半掩着的牙印。昨夜他真把她逼急了,她才咬了他的脖子,用了大力气,泛着红痕,看起来是几天都不会消了。
她面上一烫。她发觉慕荷还在屋里,哀求似的小幅度摇摇头,但萧珣却没发话。
对萧珣而言,奴仆婢子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件用物罢了。纵使他做了再过分的事,奴婢也不敢造次,只能看他脸色行事。
他压根不在乎慕荷听见了这些话后,会怎么想叶惜宁。他是递了橄榄枝没错,但叶惜宁仍然要为她的忤逆付出代价。
“奴婢…不该咬您。”
叶惜宁被他摁在怀中,他健壮大腿传来的热意让她心焦。
他骨节粗大的手落到叶惜宁腰侧的外衫系带上,像拆一件礼物,慢条斯理地抽散了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