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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残香何处许多情

    那天后,司马诩将孔雀灯包了布,放在隔间中,再不曾打开。

    他每日只是打坐,抱着那本《淮南簿》钻研,用练功来打发时间,闲暇时候,他也会想起自己与嵯峨在山中的清静自在,只觉恍若隔世。

    不知是父王有意还是真的忘记了他,哥哥司马馥竟然隔几日便能找到厢房防卫松懈的时机与他传递消息和吃食,但耳朵里,也无外乎都是些升官的事:

    父王司马伦自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俨然当初祖父司马懿的做派,他还说,祖父托梦,让他继承大统。文武官皆有封侯提拔或贬黜被杀者,朝野已无人能撼动他,他已然是个皇帝模样,羊车銮驾,铙吹笳发,舞女在列,好不气派。

    接着,辅佐父亲的梁王司马肜当了太宰,为显公允宽厚,他还特将淮南王司马允任骠骑将军、以齐王司马冏为平东将军依旧镇许昌。

    司马伦想要维护得来不易的安稳朝局,特意将自己器重的几个帮他斗倒贾南风的王公都放在了洛阳周围的几个封地,以示亲近。

    司马馥事无巨细地将这些都告诉了司马诩,他靠在墙上,伟岸宽厚的背对着司马诩的屋子,司马馥仰起头,看着刺目的阳光,突然歪嘴冷笑了:“这个淮南王,真是首鼠两端。以前在贾后面前多是顶撞,现在父亲占了上风,他又一副高傲样子,你是没看到他那个半推半就的样,真是!倒是梁王,他素来与咱们不亲近,这次倒是没什么差池,事事亲为。”

    司马诩听到司马允当了骠骑将军,回忆从前嵯峨说的话:“天底下的人,哪来的置身事外又逍遥自在的神仙,不过都是为利来,为名去。或许淮南王也有些私心,想再扳倒父亲呢。”

    司马馥伸了个懒腰:“四弟,我知道你一向酷爱那些求仙问道的把戏,淮南山你也曾去过,我心里知道你崇敬司马允,但是……”

    “兄长,我不会去拜访他的。”

    司马馥:“那就好,现在人心惶惶,稍不留神便会被人牵制,淮南王一直试图找到制衡父亲的法子,你可不能羊入虎口啊。”

    司马诩岂能不知?嵯峨说过的,司马允势力极大,许久之前就开始布局。

    困兽犹斗,这才是人间真理。

    这个王朝,这个时代,本就是个这样阴暗的世界,是个残忍卑劣的世界。他曾经无数次想要逃离这里,可这里,却也是他最熟悉的战场。

    司马诩心烦意乱,他抄起房间里的扇子继续练习那一招穷岫泄云,把风都呼啸起来,他将地上的落叶攒成瀑布一般,任由那纷纷扬扬的碎片打在自己身上,唯有那清凉的月光疏影透过那碧绿的细雨,像是回到淮南山……

    六月,掌握大权的司马伦便让儿子们都身担高位,司马诩也被任为散骑侍郎、霸城侯,放出厢房,回到自己的桂书苑。

    梧湘最是贴心,他也与司马诩一般秀气,只是身材略显单薄,但也是个机灵鬼,他一早知道消息,就早早开始准备自家公子最爱的糕点和茶水,还特意将床铺也都重新安置。

    等司马诩面色苍白地独自回来,梧湘转头一看,原本高兴的脸却一下变成了忍不住心疼,用自己雪白的袖子抹了一把泪,扶着司马诩坐在榻上,端了茶。

    梧湘:“公子,你何必找那不痛快与将军争执呢,好端端的人,日日被关着不见天日,都成了皮包骨了,要是夫人在世看到你这样,定要心疼死了。您先歇着,我去端菜,今天烧了您爱吃的水蒸松花鸭,还有这茶,是世子知道你回来了特意送来上等的好茶,我给您都泡好了。”

    司马诩只微微点头:“兄长有心。”

    他闭目不愿多言,让梧湘将剩下的茶叶都珍藏起来,算是宝贵大哥的心意。

    那些日子里,司马诩意志消沉,即使没了监禁,整日也只是待在书房翻看那《淮南簿》习武。他闲来无事,还命梧湘去找酒师酿酒,花了百十钱从西域客商之处买了凉州的葡萄,命酒师酿造“琥珀红”。

    他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淮南山,他不愿意过论政事,放着上报来的各地民情和军务章奏不管,只有梧湘一人敢来清理,把那些折子都重新叠了起来,放在隔壁的紫檀书柜,最后放不下,也只能堆在地上司马诩唯一一次出门,是去和孙秀去见了琅琊名士、尚书郎王衍。

    王衍是怀愍太子妃之父,因被牵连正幽闭在家闲居,司马诩无事可做,司马馥又一个劲撺掇他对孙秀赔罪,他只好打了个转,请父亲司马伦允许,给孙秀赔了个礼,跟着去拜会“一世龙门”的大学问家王衍。

    孙秀倒也大度,就算从前的冲突翻了篇。他现在的心思,已不在司马诩身上,这次来,是请王老先生来品评自己和孙家,为了得个好名声,谋个三代忠良的美誉,给“名正言顺”升任将军之位作准备。

    王衍老先生盛才闻名,他髭须飘逸,天庭饱满,初见时,司马诩便觉此人威风凌然,果真名不虚传,传言此人好谈经文诗赋,对谶纬和清谈论对十分在行,不少雅士都送来拜帖,但却一一被拒,司马诩这次也算借了孙秀的门路,这才得以一见。

    司马诩坐在孙秀身后,听了半晌的孙秀与他的对谈,看王衍给孙秀写下“扶正安民,爽朗清举”八个字,孙秀大喜,二人又是一阵寒暄互赞,司马诩心底暗笑孙秀这等俗人,王老先生也是迫于无奈才见他吧?

    王衍凑这几个字敷衍,孙秀还听不出是反讽。

    扶正安民,他假意扶正太子之位却实是为了杀光贾家政敌,惹得洛阳城与贾后相关人等人人自危,以至官员都不敢出门,妇孺上街买菜都要蒙面,可真是“安民”。

    爽朗清举,孙秀面容枯槁瘦得跟白骨一般,实在担不起“爽朗”,至于“清举”,是说门第高洁,他孙家满门无一人是才华斐然之辈,蝇营狗苟只为敛财谋官,可也谈不上。

    如此八个字,听在司马诩耳朵里,只觉太好笑,偏偏孙秀还对王衍谢了又谢,实在滑稽。

    他闲在一旁无聊,于是站起身,借口更衣,走到庭院,望着窗外松柏漏下的几率阳光,悠悠走了神:如此松香,郁木成荫,却还是比不上淮南山的美景,在那山中,有甘泉似醇酒,翔鸟如山花。

    翔鸟……鸟羽……

    他突然想起了那四个字,于是便问起王衍当初那梦中羽毛上的“弥散”与“聚合”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王衍上下打量他许久,闭目沉思一会儿,答:“弥散中心骨血精气,聚合天地妙法阴阳是也,越是散尽,越能积蓄。”

    司马诩若有似无地点头,不求甚解。

    王衍端坐,又缓缓对孙秀道:“不妨事,以你的才知,多思索便能有答案。孙秀先生从前是琅琊出身,他的为人我素来恭敬,司马伦大将军有如此贤臣,又有你这样聪慧的幺子,真乃羡煞我也。”

    孙秀哈哈大笑,司马诩深拜谢过,与之又喝了茶。

    恰有人来叫孙秀去议事,他便先走一步。

    司马诩也不必再在孙秀面前装腔,这才放松下来,不料王衍也伸了个懒腰:“哈——”

    司马诩见状,跟着道:“没想到老先生刚才都是装的!”

    王衍白了他一眼:“四公子这话可不许胡说,我这老骨头,还不许松松筋骨吗?”

    司马诩一听,越发喜欢这个有趣的小老头,点头答应:“是,先生大才,晚辈佩服,叨扰多时,自然您是身子骨疲累~嘻嘻,可若是您信不过我,何必如此做派,分明就是喜欢在下喽!”

    “哈哈哈,你这小公子,也不是寻常沽名钓誉的人物!”

    “啊哈哈哈哈哈!”

    他们二人一见如故,司马诩吩咐梧湘取来茶具,重新亲自为王衍洗茶倒茶,恭敬有加。

    他还想请问刚才的那四个字如何解释,王衍却让他自己领悟。于是司马诩换了话题,与王衍又论连横合纵之术,二人若莫逆之交滔滔不尽,一边下棋一边清谈,王衍十分尽兴拉着司马诩直夸他有仙姿,未来不可限量。

    司马诩在王衍家喝了茶,又喝了酒,二人皆是酣畅,他们在王衍后花园的池塘一同垂钓,王衍问他为何看起来有些愁容,他便将太子的事和孙秀的奸邪诡计都告诉,王衍仰天笑曰:“愍怀太子之事,公子看似参与者,但听你言,与我这个老丈人却差别无二,乃是个局外人啊。”

    “老先生是何意?”

    王衍答:“小公子只知太子之事的后半段,却不知前半段,你在明对手在暗,日后风云再起,岂不是都在下风?难道学我一般清修避世吗?”

    司马诩困惑,他意有所指:“先生的意思是许多旁的干系,我还未观察明白?”

    恰此时,王衍鱼竿抖动,原来是得了一尾鲟鱼,他摇着头,边走边意味深长:“鲟鱼好啊,最适宜小火慢慢熬制,小公子若想吃到真正的鲜美滋味,还需多些火候啊。只是不知这最后滋味,若是油烟呛了口鼻,你还远尝试否?”

    司马诩答:“真味真香,自然必尝。”

    王衍颇为欣赏地对他点点头,招手吩咐手下侍婢把鱼用香茅和豆蔻做香料,大火烧成佳肴,与司马诩一同吃酒品鱼。

    那日,二人深言许多,直到半夜,司马诩方归。

    时节到了七月中元日,正是所谓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的日子,趁着家中请了道士彻夜夜诵经祭祀的时候,司马诩暗自召见三五个朝中太子党的给事中和仆射,开始秘密调查当初自己寻找太子不得、金墉城太子死因的真相。

    八月,淮南王谋反。

    话说司马诩听到这消息会如何,还需后文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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