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虔这话,谁听得下去?
司马馥也不再装着兄长的斯文,怒骂道:“三弟你这话,你从来读书就不上心,现在还有颜面论四弟的不是,当兄长自己不知立身作则,我都替你害臊……”
司马虔还委屈起来,转头一嘴酒气对司马馥道:“兄长好不讲理,论打仗军功我还是有些的,只是不喜读书没法和四弟比,你也不要太偏心,孙先生之前不是也没比得过他的文辞和战策吗,难道你是说孙先生也不是大才不懂打仗?”
司马馥被熏得连连后退,又气不过掩着鼻子和司马虔撕闹起来,一拳头打在他脸上:“混账!你真是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
司马虔也是当真草包,他在孙秀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口一个“先生”,让孙秀气得脸色铁青,孙秀心中也气得炸裂,但他十分懂得司马伦的脾气,只按着脾气冷笑一声,但管看让两个公子吵架。
司马馥一张嘴辩驳得口干舌燥:“我说你,不是说孙将军,你何必扯上人家?你这些年只顾着纵情玩乐,我看你连如何策马都忘记了,才说这样糊涂的话!”
司马虔也不服,吊儿郎当地捂着脸:“我不会?我看是病殃殃的四弟不会才是!他那面色毫无血色的样子,能担负起什么?”
司马馥还想一拳,被司马虔嬉皮笑脸地挡住:“诶,打不着,嘿嘿。”
司马馥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亲弟弟啊。”
司马虔直言:“我是什么话难道兄长不知道?一说到四弟的事,你总是这样偏袒,如今商议正事,我也是你亲弟弟,我还是他三哥哥,可你倒为了他编排起我了,呵呵,你可急得我也是你亲弟弟吗?”
“你——”
眼看两个儿子吵得不可开交,司马伦越听越躁,他本就不爱多思多算,暴跳如雷地打断他们二人:“都闭嘴吧,吵什么!”
话说司马伦调兵遣将如何安排,还需后文续上。
司马囧来势汹汹,司马伦久经沙场自然以为自己是调兵遣将的人物,将才之人安能坐视?于是立刻下令:
“传朕旨意,征虏张泓九千人从堮坂关出兵,镇军司马雅一万人从成皋关出兵,这三路人马由从前剿灭贾后一党的东平王司马楙为总指挥坐镇延寿关,都督诸军!”
南线地势复杂,延寿关是通入洛阳的最后一道防线,只有司马楙在,司马伦才能安心。
而其余的两地:堮坂关、成皋关各自南北在延寿关西侧,阻碍外地入侵,这两处地势险要,毗邻山区,易守难攻。只要张泓和司马雅保持联通,二人合力围栏,想必司马囧也破不了这困局。
司马伦倒也还算明晰,他雷厉风行用兵不疑,他直接将兵符交给司马楙:“将军乃朕之利剑,有汝都督,我军定能极速击溃叛贼!为保无失,将军需连夜整顿兵马,即刻启程替寡人拿下司马囧的人头!——诸位将军,也是如此!”
司马楙道:“吾誓不辱命,且看如何取他司马囧的狗头!”
司马雅道:“我自幼练那一杆红缨长枪,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张泓道:“是!”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世子司马荂发现了问题,指着地图:“陛下,还有司马颖的河北军呢。”
司马伦显然因为刚才的事有些脑热,世子提醒之后,他才恍然还有北线的事。
孙秀见状,一口气又吊在了半空,他傻愣着眼巴巴看着司马伦,司马伦有些尴尬地握紧拳头,在宫殿里来回踱步,他视线环绕了半晌也找不到一个称意的人,徘徊许久,目光锁定在后排的刘琨身上。
孙秀顺着视线看去,许久没动静的他突然开口阻拦:“陛下,恕臣冒昧,司马颖兵强马壮,陛下还需谨慎派兵……”
司马馥不明所以,以为孙秀在点自己:“孙先生是想让我们兄弟几人去吗?北线的防卫主要是黄河渡口的守卫,我倒是愿意为陛下分担。”
司马伦听了这话,面色铁青,他不愿儿子亲上战场:“杀伐之事,岂有你们的份!?胡闹。司马馥,你今日太不是规矩,再敢胡言,我第一个先罚。”
三公子司马虔听了,捂着嘴偷笑司马馥太爱出风头。
另一边,世子司马荂的面色也是难看——他本就与孙秀在朝政上摩擦不断,而他的姐夫刘舆侍郎正是刘琨的亲哥哥,司马荂刚才也看到了父亲有意想让刘琨统兵,但却被孙秀直接打断。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刘琨得重用!?
世子司马荂冷笑孙秀贼眉鼠眼心怀不轨,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于是顺着二弟司马馥的话火上浇油:“二弟说的话不中听,但确实是这道理。难不成孙先生,是想让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孙会当大将军替我们出征吗?”
孙会本安安静静站在后排,突然被提起,还是“不成器”,立刻瞪大眼睛,无辜地想要辩解,但他离前面大殿中央太远,地位低微说不上话,空是气得两脸通红,朝父亲孙秀急得跺脚。
孙秀也朝后面看了一眼,父子二人眼色交互,孙会明白意思,只得咽下这口气。
众人且看孙秀如何回怼,却不想孙秀竟然整理衣衫拜倒,给司马伦行大礼,出了一张软牌:“世子所言,为臣不敢轻慢。但陛下若看得起我孙家,小儿必当奋勇杀敌赴汤蹈火报答君恩!”接着,孙秀对世子挑了挑眉,诡谲一笑:“臣等愿意为保世子稳坐洛阳殚精竭虑,若是陛下属意小儿出战,孙会自当效力,世子您只要甩手家中端坐等着捷报便是。”
世子大怒:“孙秀!你敢讽刺我!好大的胆子。”
司马伦见他们几个刚平息没大半功夫又要吵了起来,头疼不已,比刚才还要无奈:“都别吵了!战事吃紧,你们何故又起争执,在殿前吵闹成何体统?”说着,他烦躁地指了指刘琨:“中书侍郎刘舆,”
刘舆竖起耳朵,反应机敏,以为自己得到重用,于是极速跪倒,趴在地上。
寂静大殿上只听“啪”的一声,众臣也惊,都侧目看他,又看向司马伦,不知司马伦突然点兵到这个文官是什么意思。
司马伦看都没看,继续道:“——的亲弟刘琨,寡人忽地想起,也曾历任太学博士和尚书郎,通晓兵书战略。不知若寡人现命你抵挡司马颖过黄河,你可愿往?”
原来不是叫刘舆是叫他弟弟啊!重臣看刘舆诚惶诚恐的模样,捂嘴讥笑起来,刘侍郎也反应过来,只得尴尬地起身,装作整理自己的衣物,慌忙尴尬地擦汗。
轮到后排的弟弟刘琨拜倒,他极速先与刘舆和司马荂对上眼,三人串通眼神,然后回话。
“臣——愿意。”
为了平衡局面,司马伦倒也没有脑热,他已经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颇为自得:“寡人命你为冠军将军总领兵马,孙会为镇军副将,你二人即刻点清三万精甲铁骑,再带七千金甲弓弩手,即刻启程渡黄河抵御司马颖!朝廷剩下的兵马,由禁军王庾掌管,驻守洛阳宫城防卫!此战务必速战速决,以安万民。谁能先行破敌,我必重赏,加官至三品,赏食奉一年!”
孙秀一听司马伦派来最强的精甲给自己儿子保驾护航,还提了官衔,于是不再纠缠世子,笑道:“既如此,万事不愁,只要我们杀了他们的锐气,各地檄文就算到了也不会嫌弃多大风浪,到时候陛下趁机再杀一批人立威,就可稳坐皇帝宝座了。”
司马伦听了这话,眉梢轻扬:“当真?”
孙秀继续谄媚:“自然是真,兵贵神速的道理哪有不真?陛下若犹疑出兵时机,不妨让我的三清道长问问天神如何?陛下有符箓在手,有圣祖神仙相助,何愁不破敌?”
司马伦惊喜,一巴掌拍到脑门:“是啊,道长神仙言明天意,倒让我安心,但今日仓促,隔日,你需按道法给他配齐法器,寡人要亲自看看上天指示!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我有强军在手,三关阻隔,道长算天,必然战无不胜!”
“臣遵旨。”
派兵之事告一段落,可那天晚上,得到这个消息的司马诩却彻夜未眠。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强兵战无不胜,若不是司马诩看过库存武器装备的数目和在册的甲胄、刀剑、弓箭,他也不敢相信朝中可用的兵马才不到五万。
军中大忌是恃才傲物,更怕主帅不擅用人,这两点,自己的父亲都踩了个准。
圣旨一出,无力挽回,司马诩披了一件暗花青的大袍,点了一夜的蜡烛,将地图和朝廷官员的名单看了又看,他总觉哪里不对。
最后,终于发现了一个被遗漏的大人物:梁王。
他慌忙又去对了折子,喝了一口梧湘泡的粟米参茶就急匆匆提起笔写了一夜,终于赶在辰时将手上所有的案牍写了折子,去觐见司马伦。
他还奢望,能有一线缓冲,他满脑子只想着,一定要把这个窟窿补上!
战时的朝见并无多少规矩礼数,更何况昨日众人吵了一天,今日已是疲累,太极殿里只有世子和司马馥与孙秀和其余几个中书侍郎,大部的人都因军情为上去钦点粮草和军备。
孙秀倒也算尽职尽责,还在给昏昏欲睡的司马伦分析各地檄文到了之后可能会应齐王的反贼:“梁王在虽在洛阳,但他儿子新野王司马歆和司马囧素来有交情,臣恐怕他父子沆瀣一气……”
司马伦:“遥想当初,司马肜的生母张夫人与我母亲柏夫人交好,何况若不是他帮我杀了贾南风,我也不能登基。若没有自证,这亲兄弟之间,我也不想落个和武帝一样手足相残的罪名。”
孙秀见姬妾端来盥洗衣物,于是弯腰为司马伦奉上洗脸水,亲接了漱口的金盆,又弯腰递给一旁手足无措的黄门,继续道:“陛下所言极是,陛下与梁王兄弟情深,是属下狭隘了。”
司马伦支应左右太监安排上朝,对孙秀道:“先生不必自责。”
话说明日司马诩将会如何,还需后文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