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

    “你还好吗?”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晃动着,近得抬手就能碰上她的脸颊。

    卡德莉亚枕在臂弯里,仰着头看着她的口型,勉强辨认出了几个简单的字词。视线渐渐变得清晰,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墨黑的眼睛,上衣湿透了,气质依旧凝练得如利剑出鞘,在月色下不减光华。

    穆娜……不会还是刚才那个魂魄吧?

    一想到这一点,刚才的庆幸荡然无存,卡德莉亚使劲推开她的身体,挣扎着往外爬去,却被一股坚定的力量紧紧地拽回到了怀里,贴上了温热的胸膛。

    “别怕,是我。”穆娜低下头柔声说道,水珠顺着下巴滑落,坠到了卡德莉亚的脸上,啪嗒一声,彻底击碎了薄如蝉翼的心防。

    卡德莉亚仰着头呜咽了起来,眼眶内泛着水光,两只手臂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入了她的颈窝里,身体止不住地抽搐着,指尖紧紧扣着她的身体,似乎到死都不愿意松开。

    “水里冷,我们先回去。”穆娜牵住她的手站起身,河水哗啦啦的从她们身上往下掉,打湿了一大片岩岸。

    长靴早就不知道被抛在了哪里,二人赤足站在地上,像两块刚从泥土中捏出来的初始人类,视野里充盈着外界,全然不顾自身。

    穆娜伸出手扯了扯她的领子,眼神有些别扭:“快把湿衣服脱了,患上风寒就麻烦了。”

    听了她的话,卡德莉亚手忙脚乱地解开披风的扣子,随后将厚厚的布料拎在手里,呆呆地站在穆娜身边。夜风萧瑟,将湿透的两具身体吹得冰凉。

    我刚才做了什么?混乱的回忆碎片在她的眼前拼凑成图,夜色中自己突然跟着那个魂魄走入河水,在她们的眼中会是什么样的?

    发疯了?梦游了?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卡德莉亚忍不住抬眼望向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身旁那人也是一样狼狈,水珠攀不住肌肤,接二连三地滑落,眼睛进了水,深邃的眉眼一睁一闭,听了她的话才转过头,有些犹豫地看了过来。

    “刚才你突然朝着反方向走,我们怎么喊你的名字你都不回答。培文担心贸然叫醒你会导致精神失常,只好一直跟在你身后,直到你突然冲进了河里,好像想要去抓什么东西,”穆娜顿了顿,眼神越过了时空,“一直在喊着我的名字,还说你不想离开我。”

    全……全看到了?卡德莉亚的嘴角抽搐着,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自己的心魂被情绪和幻象裹挟着触不到外界,说的所有胡话还都被听得一清二楚。

    神啊!你还能再恶趣味一些吗!

    卡德莉亚还在心中龇牙咧嘴,耳边就传来了她的声音:“所有的一切,我可以把它当作变相的告白吗?”

    心脏轰鸣,世界突然凝滞了。卡德莉亚瞪大了双眼,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不已,整张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穆娜弯着眼睛,炙热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钩子似的引着她。

    看着她的表情,卡德莉亚总觉得自己在很早的一个瞬间就已经撞入了一张由她编制的巨网,只不过自己心甘情愿地上钩,上当千遍万遍都无所谓。

    她的眼帘低垂着,面颊上绯红一片,许久才鼓起勇气看她,随后踮起脚,在她的右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轻得像一片落羽,肌肤的触感、温度没有一个留在心里,只有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蜂鸣在耳畔炸了开去,整个人有些摇摇晃晃。

    穆娜明显僵住了,她顿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暗暗责怪自己的胡来。

    “还好问出口了。”穆娜借力将她拽入了怀中,在她的头顶轻笑了一声。一切感官都变得尤为敏锐,万缕血管、交叠指尖,一举一动都撩着她的心弦,肌肤间没有距离,心跳声混杂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二人沿着原路往回走,肢体都被冻得发僵。木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卡德莉亚做贼似的推开了门,房间内的植物都已睡去,叶片惬意地蜷缩着,桌面上平放着两个三明治,还有一张写着尽快食用的便签,角落上画着一个圆眼睛棕熊,看起来是丽贝卡的手笔。

    丽贝卡她还有心情涂鸦,应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卡德莉亚心想,也不知道培文是怎么和她解释的,最好不是那种名誉尽毁的方式。

    “这只熊怎么在翻白眼?”穆娜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那张纸条,疑惑地问了句。

    卡德莉亚愣了几秒,讪笑了几声,和她一起蹑手蹑脚地上了楼。躺到床上才发觉全身酸痛无比,青紫色的淤青留在了关节处,轻轻一按就疼痛无比。

    “疼不疼啊?”穆娜从楼下拿了一袋冰块敷到她的腿上,半跪在她的面前,指尖轻轻绕着圈揉着。月光笼罩在她的额前,将她的面容分成了几块异色,她时不时抬眼看过来,又收回视线将冰袋换个面,冰块化成水沿着小腿划下,被毛巾吸了去。

    卡德莉亚看着看着就呆了,视线从眼尾走到耳廓,又缓缓爬到指尖。一切的一切都完美到了极致,她想将所有的细节都刻入脑海,深深珍藏。

    只不过万分痛苦的是,那些记忆碎片像游鱼一样滑得抓不住,先前发生的事若非及时记录,很快就会只剩一些感受,要回忆很久才能想起。

    卡德莉亚不经怀疑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自己不过是进入了一个躯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被植入的记忆。但很快她又会把那些荒唐的念头抛了去,被更混乱复杂的现实所吸引。

    不会的,卡德莉亚睁着眼躺在床上。窗外窄月高挂,屋内依旧明亮,她轻轻捏着穆娜的指尖,温度从粘连处渡过来,心这才稳了些。

    她朝着穆娜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挪了一点,收敛住呼吸,朝圣似的看着一具雕塑般的躯体,直到困得不行了,才合眼睡去。

    你是我的女友,这点不假。她一想到这点,在梦中笑出了声。

    启程之日。

    “再见。”培文靠在门框上,很勉强地笑着。苦咖啡似的情绪从胸口溢出,弥漫在空气里,强壮有力的手臂横抱在身前,浅金色的发丝垂在颈上,被日光照得透明。

    卡德莉亚朝着她挥手告别,眼神哀哀地落在她的身上。

    “还会回来吗?”培文轻声问道,眼神始终盯着丽贝卡。两个人对望着不说话,像两尊爬满青藤的石像,丽贝卡过了很久才开口说了句注意身体,率先错开了视线。

    坐在船上,卡德莉亚看着培文的身影越来越小,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培文是个很有趣的女人,这样的人痛苦起来格外明显,卡德莉亚不想看她难过,也许是因为她会和丽贝卡拌嘴,也许是因为她没有把前日的失魂说出去。

    总之她觉得这样一个鲜活的人不应该被痛苦、失落这样的情绪缠上,几日的相处已经将距离拉得很近,两颗心像是被拴在一根弦上,轻轻一触就能将感受传导过来。

    船很快就到了熟悉的渡口,船夫接过了金币,将船缓缓拉到了岸边。

    两个穿着正装的人站在岸上,见她们上岸,这才缓缓走过来,朝着她们行了一个脱帽礼。一排金丝纽扣整齐地列在胸前,浅灰色的服装熨得平整,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两人的眼神都有些疲惫,像是被琐事折磨得疲惫不堪。

    左边那个说道:“丽贝卡女士,城主派我们来接应,请跟我们来。”

    两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棕色俊马不耐烦地踹着土地,时不时发出几声嘶鸣。那两人让马夫把行李拎上车,伸手扶住门框让她们先上去,随后将门一关,从另一边跳上了马车。

    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茂盛的鲜花与红砖房,永远热闹的地心广场,巨大的天使喷泉和窄巷里的斗犬酒吧,像火焰一样点燃了她的回忆。再次见到了本以为再也回不去的城市,心情顿时雀跃了起来。

    嘎噔一声,马车停在了一幢大理石建筑前,墨色铜门缓缓往两边拉开,上面的雕刻落了灰,难免显得陈旧。三人下了马车,跟着那两个衣冠楚楚的人类走进了建筑里。所有的议员、书士都行色匆匆,不是捧着一大堆纸质材料就是在小道上交谈。

    穿过弯弯绕绕的低矮灌木篱笆,又走了四层白玉阶梯,几人终于停在了一扇巨门前,轻轻按下了门铃。

    门向内推开,房间内的一切渐渐暴露在了视野中,风格复古华丽,墙壁上挂着壁画和金色的装饰品。酒红色的窗帘被束在两侧,露出了一扇采光极好的落地窗。窗前放着一张胡桃木书桌,几叠高过头顶的文书放在角落,一个金发女人坐在书桌前,串珠项链垂在胸前,手中的羽毛笔飞速地移动着。

    是城主……卡德莉亚曾经见过她,对她有一个很好的印象。只不过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到她们的旧屋,这比所有的事情都要重要。

    “你好。”欧德赛放下笔朝她们走来,和丽贝卡郑重地握了握手,并在她们两个的脑袋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是一个类似摸头的动作。唇角的微笑淡且礼貌,透露出冰山一样的推远意味。

    总感觉没有先前那般温和……卡德莉亚低头向她行了个礼,把这归因于公务繁忙,身心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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