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
沈臻语不说话,看来是想起什么了。
周砚偏偏要贴脸开大,又好一顿添油加醋:“昨天你喝醉了,抱着我不撒手,撒娇,非要跟我回家,还吵着要闻我的信息……”
“砰!”
客房门被重重关上,沈臻语在房内一言不发。
这门,挺让人心疼的。
周砚放下手里的咖啡,走到门前想哄人先出来吃饭,但还是忍不住想笑,那语气沈臻语听来就是不掺杂一点杂质的犯贱。
“先出来吃饭吧,饿着不好。”
装什么呢!
沈臻语干脆走开,离门更远了点,周砚的声音也更模糊了点。其实他压根没锁门,周砚完全可以直接开门进来,但他就不。
“刚才我乱说的。”
“没抱,没不撒手,也没有撒娇。”
还不如不说……
房内的人似乎彻底自闭了。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喝醉后的酒品有多糟糕,现在能被回忆起来的那些行为他也从没觉得能跟周砚这会儿说出来的几个充满暧昧的词搭边。
“也不是非要跟我回家,是你说要租,我才带你回来的。”
没人回应。
周砚也不作声了,但他不觉得这少爷能把自己关里面多久。房间内响起水声,周砚折回餐厅,安然地坐下,开始进食。
他吃完半个三明治时门开了。
客房是自带卫生间的,里边所有洗漱用品都是一次性的,跟酒店似的摆放整齐了。
沈臻语刚洗漱完,脸上还挂点没擦干的水珠,戾气重得活像这里是凶宅。周砚觉得如果生理条件允许,他能眼珠转着连翻十个白眼不带停的。
“给你买了粥。”
因为作天作地导致舌头发炎严重,肿得厉害,沈臻语现在说话大舌头:“我不喜欢喝粥。”
周砚学着他大舌头的调调:“不喜欢也没用,让你昨天喝酒造作,不喝粥就只能喝水了。”
巧了,水他也不爱喝。
沈臻语犹豫几秒,忍着冲回房间继续自闭的冲动,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他低头拿勺子搅搅粥,抬头看看周砚,又低头搅粥,然后又抬头……
“嘛呢?”周砚看笑了。
沈臻语慢吞吞往嘴里送了半勺粥咽下,终于开口:“昨天说要付房租不是醉话,我确实要租。”
“租期……我也不确定会是多久。但不管是多久,钱我都会给你。”
“好。”周砚就这么答应了,他猜也能猜到,沈臻语现在还赖在这,那过几天沈骥南就该亲自派人来抓了。
沈臻语不确定租期多久,但他知道。
韩晔查到的所有有关沈臻语的资料周砚都看过一遍。
沈臻语父母双亡,十二岁一个人被送出国后再没有回来过,和沈骥南这个老狐狸靠着血缘可怜地维持关系,和家里不亲近,而他压根不会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只不过是他在云海唯一有交集的人。
偷偷跑来云海的这段时间,他过得应该还算自在吧。
那不如让他再自在几天。
出现这么个想法的最初,周砚还恍惚了,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些菩萨心肠。
但他不想否认,他对沈臻语很感兴趣。
换句话说,细水长流的感情在他们身上是不可能发展了,留点短暂的美好回忆倒是可以。
周砚抽纸擦手擦嘴,起身把盘子放进洗碗机。出来时沈臻语已然不在餐桌旁,那碗小米粥看上去没怎么再被动过。
萨摩耶的笼子打开了,沈臻语蹲在它面前,轻轻用手触碰它的脑袋。
它似乎很喜欢沈臻语,一股子小狗劲地去蹭他的手。
“它叫什么?”沈臻语偏头问。
“六六。”
六六并不是周砚的狗,名字也不是他取的,他对这类过于活泼的活物没什么主动收养或购买的兴趣。六六是上一位房主的狗,将房子卖给周砚后他就出国了,这位房主实在过分热情,卖房还送小狗。
周砚见它第一眼时它还是可以一只手就捞起的体型,偶尔叫唤几声。周砚觉得它长挺乖,留下就留下吧。
没成想,留下的是条疯狗,人来疯的那种。
“汪!汪!”
六六开始蹦跶,顶着沈臻语的手转圈。
沈臻语:“杂技表演呢?”
周砚:“……”
“六六,坐!”周砚开始训狗,狗不听训,满屋子跑起来撒泼,像是记昨晚的仇。
沈臻语上下扫视周砚两眼,明明还是蹲着的仰视,周砚却还是从那眼神里感受到了嘲讽。
“……”
“小狗有时候不听话也很正常的。”不是安慰,是和那眼神完全适配的嘲讽。
周砚更无话可说了。
墙上的挂钟转到九点半,周砚从卧室里收拾好自己出来,沈臻语正坐在沙发上,六六蹲坐在他手边,依然兴奋得要命。
周砚路过时,沈臻语闻到一阵清爽的香味。
他抬眼看人,这人换了件白衬衫,最上头的扣子解了三个,很骚包地喷了香水,手上换了块新腕表。腕表款式简单,质感上乘,沈臻语认出这是某高奢品牌的冬季限定,还没正式发售。
做男模还挺赚钱。
云海市十月的天气还热得很,仍穿着短袖的沈臻语见周砚正挽起两手的袖子,在心里嗤一声。
不愧是男模,太有职业素养了。
“极品男模”伸手碰下他的额头,说不上是摸,短暂停留两秒,似是在叫沈臻语回神。
“我要去工作室了,体温计和退烧药都在房间床头柜。你的行李已经让人从酒店送过来了,过会会到门口。”
“狗不能遛。”周砚还记着昨晚对某只狗的惩罚。
六六听懂了似的在这时反抗地汪了一声。
“其他你随意。出门右拐,步行十分钟左右就有一个商圈,无聊可以去逛。”
周砚话锋一转:“你有钱么?”
沈臻语:“……”
过去二十一年他吃再多苦,也没在钱上犯过愁。
怪就怪一时冲动,给周砚转这么多钱,好像钱多得没处花似的。
不对,在他被发现秘密回国前,他钱确实多得没处花……现在也确实没钱。
他哪肯说别的,只说:不用你管。”
周砚轻笑一声,痛快地说个“好”就出门了。
摩托已经让人送回小区车库,周砚戴上头盔翻下面罩后便上路了。错开了早高峰,一路上周砚风驰电掣,开得相当爽利。
他到达工作室的那一刻,家里盘坐在沙发上的沈臻语和六六对视几秒,随即沈臻语就找了条牵引绳把狗带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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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准备回家时下起了雨,他索性打车回来。进门第一眼就先看到满身带泥带水的六六和发梢湿漉却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沈臻语。
周砚转头就给楼下宠物店打电话送走脏狗,这才去安顿沈臻语。
手碰到他时,周砚有一瞬怔愣。
沙发上的人浑身发烫。
又发烧了。
周砚实在是没这么照顾过谁,他沉默地注视缩成一团的alpha,暗自腹诽,体质太虚,生性太作。
alpha眉头紧锁,脸颊红得明显,嘴唇却发白干涩。似乎是突然觉得很冷,他本抱着的手臂缩得更紧。
信息素被灼热的气息裹挟,嚣张地溢出,许是发烧的缘故,薄荷味微微发苦,周砚屏住呼吸,但无济于事,来自沈臻语的alpha信息素从他周身的毛孔钻进,叫嚣着要逼他失控。
两股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对峙,来自周砚的那股更是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硬与压迫感。
即将打起来的上一秒,沈臻语无意识地抓住周砚的手,像漂泊在狂风骤雨的海面上时抓一片远处来的浮木。指尖发凉,触到周砚掌心。
他近乎渴求地在抓取周砚那点受影响而泄露出的信息素。
周砚忽然间有根神经被人捉住,太奇怪了……
见alpha眉头渐渐舒展,信息素也逐渐收敛,他深吸口气,就着alpha蜷缩在沙发上的姿势,打横抱将人送进房间。看着高,倒是轻。
那晚过后沈臻语不再反复发烧,只是仍旧虚弱,他自己也意识到,尽管回国前医生说他目前信息素及腺体情况稳定,不再需要每天吃药打针,但也禁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戒断,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失控。
尤其是意外碰到周砚,一个对他有致命吸引力又可以完全安抚他的顶级alpha。
但周砚不能知道他的一切,他也不想被沈骥南发现,更不想无辜的人再受牵连。
不能……
沈臻语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这一次却难得地后悔了。他开始犹豫、退缩。
“要带你出去逛逛么?”沈臻语退烧后的那天晚上,周砚向他发出邀请。
闷坏了不好。
“好。”
云海市的夜晚繁华热闹,满眼的灯火亮光,两人并肩走在街头。
沈臻语转眼看向黑蒙蒙的夜空,城市里的夜空失去星光,显得死气沉沉。
周砚循他的视线望去,而后眼神回落到沈臻语的侧脸。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人看着落寞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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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的日子真如周砚想的一般,短暂却美好,沈臻语对他而言有种特殊的感觉,但他又不得不时时控制自己,为自己划定一条线。
不过还真像搭伙过上日子了。只是沈臻语貌似不这么想,据周砚来看,沈臻语固执地认为两人的关系仅仅是普通房东和房客,亦或者极品男模和想点他却总被拒绝的客人。
总想闻闻房东的信息素,偶尔还想咬他一口。不过从来没有实现罢了。
沈臻语住进周砚家满一周的那天,还没回到家的周砚收到一条消息。
来自沈臻语。
-房子我不租了,今晚会搬出去,钱过两天就打给你,谢谢你。
周砚没有回复,手上油门加紧,原本半小时的路程他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一开门他便被铺天盖地的苦薄荷味熏得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