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直接,不怕刺激到他吗?”玉青崖抬手又撒了一沓金纸,他挑眉,“你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了?”
谢恒捋了捋头发,没打算告诉玉青崖关于自己做了些关于未来的梦的事,他说,“我原本也没想问的,只是听你说他有危险有些不放心。”
谢恒盯着玉青崖手里不停地动作,抿抿嘴,又抬眼看向即将要下山的太阳,明天要登陆的台风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赤红色的天像是在流动,天空就像是翻转的海洋看不到尽头。
“你真没在骗我吧。”谢恒再一次确定道,他还是对眼前这个保持怀疑态度。
玉青崖没说话,盯着桶里烧得正旺的火,火舌在眼睛里四溅飞舞,谢恒是那件事能否解决的关键,玉青崖原本也不想插手,接到许久没联系的某个并不算特别熟络的师兄的请求,答应是他讲情面,当然也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玉青崖本着就去看看的想法,去了现场,人都清空了,边上站着一排黑压压穿着特殊制服的警卫员,玉青崖那时便知大事不妙了,一路被警卫员赶鸭子上架般的注目礼注视着,更是没法逃,权利就是这般的有魅力,得权者的差距只会让人愈加向往。
他们也是会找地方偏偏把幢幡门给翻了出来,愣是要他解决,好话坏话说了遍,玉青崖更是无奈了,先是被当作是跟踪学生的变态,又在房子里发现各种凶案赃物被当做嫌疑人,而后还要处理这烂摊子,总不能让幢幡门就这样露在外面,天下的倒霉事全让自己给遇上了,他没辙,总不能生活给他打一个巴掌,他就作势倒地不起吧。
玉青崖叹了口气,说:“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谁知道呢,你前几天不是还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现在为什么又平白无故觉得可以跟我说了,到底什么事啊,还有那个‘那什’到底是谁啊?”谢恒道。
“……”打脸得太快,他还没有想好理由。
现在玉青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然也顾不得谢恒提前恢复记忆会怎么样了,反正等到谢恒真的想起也顾不上他,指不定还会算他一个人情。
太阳下山总是悄无声息,回过神天已然蒙蒙灰,带着朦朦月色,玉青崖专门找了个没人经过的树林,安静得只能听到藏在树林里虫鸟的鸣叫声,烧火桶中的火焰愈来愈盛,谢恒看向玉青崖,不解道:
“你现在要做什么?”
“我现在在锁阵,待会儿我说话你就别出声,安静听着就好。”
玉青崖把最后一把金纸撒进去,火舌舔舐着烧火桶边缘,几处火星滴落在地,奇怪的是,底下的草地没因为火星而被点燃,反而让那几处亮了起来,闪着金色的光,却没有勃勃生机的感觉。
谢恒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草坪上爬行速度飞快,又像是植物在快速生长,谢恒撇了眼火桶,就是一个普通的平日里居民区里信佛的老头老太太使用的烧香桶,颜色大小无一不同。
谢恒想继续问锁阵是什么?但看玉青崖此时严肃专注的表情,他闭上了嘴。
玉青崖低头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极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谢恒只能听到几个生僻的发音音节,分辨不出是哪一种语言。
四周明明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那火桶里的火苗却在瞬间熄灭了,谢恒感觉有东西隔绝了他与环境的接触,一道无形的玻璃隔膜竖在他和玉青崖周围。
最后像是有一束单独的光照在玉青崖身上,谢恒突然开始有些后悔,这种对于未知的强烈好奇心而做出的举动在真正面对这些难以解释画面时尽数褪去,就像是走独木桥走到一半时开始胆怯,忧虑紧张,却不能掉头,但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关于宿池月会自杀这件事,还是关于玉青崖口中他的身份的事,为什么那个声音和玉青崖分别说出了那个的名字,谢恒尝试过试探询问脑海里声音,那家伙除了说祂就是自己以外,没有任何解释和阐释,似乎这些并不能被自己知晓。
在许多的疑惑依数不断冒出时,忧虑胆怯又变得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手,伸出来。”玉青崖说。
谢恒伸出手,玉青崖快速地扯下那串绿松石手串,也没问谢恒允不允许,直接扔进了香火桶。
谢恒看着那手串在无烟无火的香桶里一点一点消失,有些心痛,那手串从玉青崖这个奸商手里讨到到手还不没有一个月,每天盘在手里也有些感情。
那时玉青崖拿着一堆说是能辟邪让鬼魅不近身的法器让谢恒买点,谢恒那几日正困扰脑子里的东西,一不做二不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买下了不少,结果也是显然的无效,也不知是玉青崖纯骗人,还是附在他身上的邪祟太过强大,最后他又找了玉青崖要了这绿松石手串,费了一番口舌,原因呢,就是单纯地顺眼,跟突发奇想养那两条小蛇感觉差不多,就是熟悉,只不过他没在梦里见过。
“你还有很多,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玉青崖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他打量谢恒几眼,“看来是真的把记忆都清干净了,真是不可置信。”
谢恒没有说话,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得看到玉青崖勾起的嘴角,调侃意味十足。
“你再等会儿。”玉青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尊巴掌大小的造型浮夸的小像,夸张扭曲的蛇身盘缠在女人赤裸的皮肤上,最后在人的脖颈出分出两个蛇头挂在人的头顶上。
玉青崖小心翼翼放在香桶里,拿了一块手帕垫在塑像底部。
谢恒直起身,这个塑像莫名的让他感觉不舒服,一股奇怪的能量磁场在靠近他,他能听到无数人,男男女女的祈求,谄媚,奇怪的喊叫声像是在痛苦,又像是在享受,他们身形枯瘦,了无元气,但他却掀不起任何的情绪,厌恶,可怜,无措,连最基本的反感情绪都没有,只是一滩死水,几滴浮沫激不起浪。
“你不喜欢?”玉青崖看出谢恒的不自在,又抬手看了手表,说:“时间快到了。”意思是让谢恒再等一会儿。
地面上的亮光开始闪烁不定,突然有了生命般,开始悦动舞蹈,像是在欢迎某个大人物的莅临,竭尽所能地舞动身姿。
不知是不是吸入太多的燃烧的烟,谢恒感到一度的无法呼吸,空气中大量的漂浮物涌动着,他无法看清这个世界,花草树木像是海市蜃楼般远而透,迎着风摆动。
匪夷所思的,谢恒看清了那个尊只有巴掌大的塑像,它在动,两只手臂上上下下舞动着,头顶上的两条蛇也扭动着躯体,周身生起了点火星,随之升起火焰,舞步开始变换,双头蛇像是才看到对方存在,相互弓起身,吐舌作警惕姿态,有着标准锥脸的塑像突然笑了起来,咧开嘴,眼睛眨动数下,谢恒的头更晕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父母,亲人都是不存在的。”玉青崖说。
谢恒皱眉表示疑惑。
玉青崖淡淡道,“你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有什么特征?他们是不是常年不在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家庭条件不错,父母却忙到一年见一面都难。”
不,不可能。
谢恒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不安感,玉青崖说的这些超出了他的认知,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张了张嘴,喉咙却干燥到吐不出一个字。他似乎确实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他们常年出差,连春节也忙碌到见不到人影,至于奶奶每日早出晚归,每次同学到他家,他都是那个说词,他为什么那么说呢?为什么?
否定玉青崖的声音侵占了大脑,这样楚门的世界般的戏剧出现自己身上,满脑子的心烦意乱和心慌。
“你应该猜到了吧,你的家庭成员全部都是你虚构出来的,他们其实不存在。”玉青崖继续道。
“至于你的身份,我只能说你不是个普通学生,你还和隔界有关系,至于隔界是什么就要等你自己全部想起来了,你可以把他当作你们常规神话体系里的地府,但是不太一样。”
“你现在只是一个化身,这是你的二次入世,上次是你的另外一个分身,看情况应该是失败了。”
“这次嘛。”玉青崖摸摸下巴,笑道:“我猜应该也是,不过你的记忆被清除得更加彻底点,当然你也不用有压力,没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任在你身上。”
玉青崖还在继续说着,语气平淡,表现得极其正常,似乎这些分身,化身这样的超然背离常人认知的词汇无比自然。
谢恒心中的不安已经慢慢发酵成了恐惧,他在抵触,后悔,无助,有些害怕玉青崖接下来的话,内容可能让他无力承受。
“还有。”玉青崖顿了顿,“宿池月会死全部都是因为你,劝你还是离他远点,离开吧。”
玉青崖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色欲会害死人的。”
香桶中的塑像动作一滞,蛇双头蛇扭动的躯体也停在半空,张开大口露出毒牙,空气中似乎有股异香不断地吸引人靠近,那种激情和渴望就像是小女孩对于红舞鞋,贴近,欲望宣泄,除非让被蛊惑的人拿到,穿上,不停跳舞,双脚血肉模糊,要不然后就不会停止。
谢恒的眼睛酸涩,他揉了揉眉心,下意识想问问脑海里那个声音,确认玉青崖是不是在唬他。
呼喊了几声,一片寂静。
祂不见了!
谢恒说不上自己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慌张多一点,他现在才发觉那家伙从这个仪式开始之后就没有一点动静。
夜幕降临,塑像的脸颊上流下来黑泪,满目疮痍,香味更加浓烈了,谢恒闻出那是茉莉花的香味,太过的吲哚使香味和臭味乱了界限,鼻子也混乱割裂了。
谢恒闭上眼,香味瞬间消失,却还能看见现实景象,另一番光景。
“我真的好累。”
是宿池月的声音,谢恒心脏莫名地快速抽动两下,随之泛起酸涩,汹涌异常,将他淹没。
他低头拨起头发,吻了对方的额头,一个短暂而轻柔的吻,“累的话就不要出去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宿池月睁着眼,小声的嗯了一声,情绪还是低落。
谢恒突然想再多说几句,安慰也好,但这不是他,他更像是附在别人身上的旁观者,只有观看权,无其所感,所知,眼看着宿池月的眼睛变得黯淡,祂毫无所觉。
宿池月太呆了,似乎祂干什么都不会拒绝,被逼到角落,空气中泛着湿热,暧昧直升,本能地靠近,动作,从眉心额头,眼鼻嘴,一点点向下延伸,没有丝毫节制,上瘾一般。
宿池月的整个肩膀都在颤动,祂像是在剥开粉色桃子口味糖果的糖衣,桃子独有的青涩朦胧和毛绒感,粉白色的手臂上有着浅色的蓝紫色印记,色沉消得差不多,边缘和明显的血管连在了一起。
祂摸上了手腕,宿池月不自在地往后一缩,祂反手一勾,揉了揉对方的指尖,勾在了一起,交握,交叠,攥着格外紧,触感深刻显著,还在发烫。
水蜜桃的表皮开始发红,摸起来软趴趴的,滑腻带着些温度,若是在用点力就会惹得人仓皇而生涩慌张。
但显然祂不是,一路地牵引和引诱,挣扎反抗全成了情趣,祂呷弄探寻着桃子的每个部分,惹得对方忍不住地闷哼,接吻像是爱意最直接的表达,通过唇的相接,情感的共通,逐渐失去了章法秩序。
“我爱你。”
“我爱你…”
“你知道吗?…我爱你…”
只感觉到浓烈的不舍,渴求,爱欲,神经在躁动放肆,炸着火星,难以靠近,纠缠不清,分不清是谁的情绪更盛一些。
原来是这种关系吗?他和宿池月?
谢恒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画面突然碎成齑粉,眼前蒙上一层灰,还没等谢恒冷静下来接着去思考其他事情,眼前突然出现五颜六色的蛇,色彩的冲击和猛烈的香味让他失去了知觉。
昏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