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从一个便利店门口的监控里发现死者的踪迹，她进去逛了一圈什么东西都没买，最后消失在便利店的那条巷子口。”小汪说。

    刘警官挑眉，捏着手里那条烟，思索道：“有查到那个颜向鸿跟郑萱的关系吗？”

    “查了，他们之前是一所高中毕业，但不是一个班，大学就各奔东西，也没查到有什么联系，后面这个颜向鸿也是从市一中调来的，学校里的老师说平时没见两个人有什么交集。”

    一所高中？刘警官脑子一闪而过陆时桉讲的郑萱要离婚的事情，那个初恋。

    初恋啊，十七八岁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确实会让人念念不舍，颜向鸿会是郑萱的初恋吗？

    刘警官翻开资料，找到颜向鸿的照片，五官端正，眉毛粗厚，打扮得有些成熟，甚至有些老气，灰格子衬衫蓝领带，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靠谱宽厚的正派长相，和情人，杀人嫌疑人这样的字眼挂不上边。

    可这也太巧了，凶手一定很熟悉湖楼中学附近的地形建筑状况，同时知道哪里有监控，从死者的尸检报告来看，死者昏厥前的那一击，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击中的，这意味那个要不是藏匿得太好死者毫无所觉，要不就是郑萱认识，且判断他是一个安全的不用特别防备的人，黑夜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提高警惕心，尤其是女性，也是这样才显得郑萱在巷子走动有些奇怪，她是在等人吗？还是在干什么？

    一个刚跟丈夫提出离婚的女人，第一时间是想干什么呢？

    按照调查以及从身边人口中对郑萱这个人的了解，她应该是高兴大于愧疚的，会不会是想见见自己的情人寻求一些安慰和精神上的支持？刘警官手指磨着烟头，里面掐好的烟丝被他捏得有些松，细小的碎屑沾在指尖。

    “颜向鸿那天晚上在干什么？”刘警官碾碾手，将那条烟塞到口袋里，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学校的？”

    “那天晚上大部分老师都在礼堂里，颜向鸿中途有从礼堂离开，去了教务处。那里的监控也拍摄到了他的影像，不过后面他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开车离开了，我们想调取他的行车记录仪，但是他那辆丰田车的记录仪上次进了水坏掉了。”

    刘警官觉得好笑，“坏得这么巧。”

    “呃…”小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调查的过程中碰壁确实不好受，尤其是调查嫌疑人的线索本身就有限，在上级的催促下更是每一个线索都不容错过。

    “哦对了，刘队，今天早上还接到了个举报电话，打电话的人刘队你也认识，就是那个黄星宇，他说自己有事情要找你，说是有重要线索。”小汪说。

    刘警官见过不少次卷毛，印象里是个颜色艳丽的叛逆小伙，东城那一片里出了名的刺头，隔三差五就要被举报逮到警局里教育一番。

    见卷毛进了接待室，刘警官上下瞅了好几眼，从口袋里撇出烟，咬着烟尾，一边找着打火机一边道：“怎么咋把头发绞了，还染回去了，你不是说要葬爱吗？怎么不喜欢了啊？”

    卷毛抓了把自己刚染黑剪短的头发，讪讪一笑，“现在不流行了，我就换一个呗。”

    刘警官哪信卷毛的这番话，卷毛说这话时嘴都不知道抬到哪里去，他摆摆手，笑道：“哈哈，那挺好的，原来那样戳眼睛的很，现在这样还顺眼些。”

    卷毛也没跟刘警官客气，打着哈哈道：“哎，那这样您以后可别逮我了，我现在可是大好青年。”

    刘警官哭笑不得，拍了下卷毛的头顶，“你不犯浑，没人想抓你，浪费时间精力。”他挑眉，转而道，“黄星宇，你又去聚众斗殴闹事了？”

    眼前这个小孩来几次听几次教育，态度好得不得了，说什么都点头答应，转头过几天又因为一个由头再来一次，典型的左耳进右耳出，刘警官也是无奈，这孩子家庭情况也有些复杂，爸是个老赌鬼早早进去了，哥哥卖鱼，妹妹身体不好总住医院，他这个插中间的也没人管，早早辍了学，混起了日子。

    卷毛挠了挠眉心，嗫嚅道，“真没有，我就是听说东城区老巷子里又出事了，还正好是那天晚上心想着会不会有点关系…”

    “怎么了？”刘警官问。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带几个兄弟去看表演，谁知道那学校那么傲气，我去看那叫做看得起他们，结果到那门口还什么邀请函，我哪来那东西。”卷毛义晃着脑袋愤填膺道。

    听得刘警官那叫一个无奈，脸上礼貌仪式化的微笑差点没崩住。

    “然后你就抓了个他们学校的倒霉蛋，带你进去是吧。”刘警官精准地猜到卷毛他们那一行人的接下来的解决方案，斩钉截铁道。

    卷毛嘻嘻一笑，掩饰被直接道破的尴尬，他总不能说抓了个不好惹的主，不仅没进去还碰了一鼻子的灰，他摆摆手，说，“那能啊，我们那天晚上就没进去，被拒绝之后就走了。”

    “没爬进去？”刘警官不信卷毛一伙人能这么轻易放弃，随口调侃道。

    “爬进去？”卷毛一时没反应过来刘警官的调侃，挠了挠头，说，“刘队长，这哪能啊，那湖楼中学的墙上全是铁丝网还串了电，要是不小心小命都得赔进去，虽然我们兄弟一伙人也不怕，但为了看场表演干怎么危险的事，不值得。”

    “而且…”

    卷毛瞅了瞅刘警官，刘警官挑眉，倚着板凳，手里拿这个水红色塑料打火机，咬着烟尾也不点，点点头示意卷毛继续说下去。

    “我们那天晚上离开巷子遇到了件怪事。”

    “哦？仔细说说。”刘警官摘下咬得留下了点痕迹的烟，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环臂道。

    “我那时候往回走，看到一个女的在发疯，一直敲门，不对，都不能说是敲门，她在踹了，一边踹一边拍，就好像是…”卷毛顿了顿，表情有些不自然，明显是怵，“像是里头有人欠她钱了。”

    刘警官一顿，将烟放回口袋，卷毛他爸之前还在的时候估计遇到不少这样的情形，也没纠正卷毛这样的形容有多不妥，他叹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那女的突然就不见了，那巷子全是老屋子没几个有人住的，我前一段时间还听说那闹鬼，一直都没人，大晚上的突然出现一个疯女人，谁见谁不怕啊？”说罢，卷毛像是后怕一般，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后来第二天早上就有人跟我说那天晚上出事了，河道里有个女人的尸体。”

    刘警官皱皱眉，警方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没想到还是漏出了，他问，“那人怎么知道的？”

    “哎，就那林鸿中，三中那个。”卷毛说，“他夜跑的时候见着的，说是凌晨一点差不多吧，外面河道那有一堆警车。”

    林鸿中也是个出了名的混混，刘警官也认识，他了然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那天晚上有看到梧桐巷子口垃圾桶那有人吗？”

    “没有。”卷毛摇头，“那里连盏灯都没有，啥也看不清啊。”

    “路灯没亮？”刘警官问，梧桐巷口的路灯究竟有没有被人做过手脚到现在都没有办法解释得通，卷毛出来的时间比那两个学生早，那时候是暗的话，那为什么那两个学生一开始见到是亮的？

    “是啊，那就没亮灯，也不知道为啥要新装一个，当个摆设吗？”卷毛说。

    “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看见那个女的？”

    “十点多吧…”卷毛回忆道。

    “再具体点。”

    “啊？”卷毛见刘警官表情严肃，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摸了摸鼻子，认真道：“应该是十点零几分出来的，我是从湖楼中学的小西门拐出去的。”

    “除了那个女人还有看到别的什么人吗？”

    “嗯…没有，大晚上的就学校里面还有人吧。”卷毛说，“我走的小门那条巷子，本来就是没什么人走的道。”

    刘警官一路送卷毛到门口，卷毛难得有这待遇有些受宠若惊，平时刘警官不是横眉冷对就是夹枪带棒，可没这传统的和电视播报里那种和蔼可亲的人民警察形象，他实在不自在，顺拐不说，还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平底。

    “你妹妹啥时候出院啊？”刘警官随口问道，卷毛妹妹上次住院还是他帮忙送去了医院。

    卷毛怔了怔，微微低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回头看向刘警官，笑道：“应该快了吧。”

    看这表情可不像是快出院了。刘警官看着卷毛那张极力控制表情的脸，年纪还是小，藏不住一点事，和他那个哥哥完全不一样，刘警官想到卷毛他哥以前也跟卷毛一样混日子，在他爸入狱前都还是浑浑噩噩那样，后来他妹查出了个白血病，小孩一夜长成了大人，模样外表没变但看着就是变了。

    看来情况不太好，刘警官抿抿嘴，卷了卷口袋里那根已经不成样的烟，伸手拍了拍卷毛的肩，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卷毛没说话，低低地应了声，也不知是不是屋子里的风扇吹的，原本卷曲蓬松的头发变得有些塌，刘警官这次发现黄星宇高了不少，原本和他还差半个头，现下跟他一样高了，时间和人生真真就像别人说得那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