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是陈富贵陈老爷家的奴仆，今儿老爷刚赐名陈丙。”
两个时辰的功夫，陈丙已经从村民口中摸清楚队伍中身份最高的两个人，一个人是村长陈财，另一个就是眼前的秀才。
面对货真价实的功名，陈丙回话态度谦卑。
陈辞脸色没变问他，“怎么是你来传话？”
“原是要陈平陈老爷亲自来的，我家老爷看隔得蛮远，让我跑这一趟。”回完话，陈丙朝着陈辞讨好地笑了笑。
“以后不用跑来跑去了，告诉身前的，一直往前传就是。”
陈辞提完建议后摆了摆手，“你在这等村长他们，我们先走，前面平地等你们。”
话落，缰绳晃动，不一会儿牛车追着前面的方云夫夫而去。
陈辞扬声朝前面喊，“二叔，姨姆，按计划在前面平地休整。”
“诶，知道了。”方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牛车哒哒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后陈伯元一脸纳闷，“陈富贵怎么想的？怎么在这个时候买人？”
家里钱财多、车多，找人保护？
这么一想，陈伯元觉得还真有可能，脸色顿时不好，“他怎么不找村里人？互相知根知底的。
买人得花多少钱，找村里人帮忙，给些粮食就行。而且他家不是使着一家长工吗？这是没跟着走？”
这些问题陈辞回答不上来，而且他也有些想不明白，明明都是一起回村的，陈富贵是什么时候出门去买人的？
父子俩双双摸不着头脑间，牛车到达了休息点，两人收回思绪，相继下车。
“爹，我们把车解开，让牛休息会儿。”说着，陈辞上前解绳子。
陈伯元低头跟着解另一边，一边问：“咱们在这儿休息多久？”
“两刻钟左右吧。”陈辞不太笃定，他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还得看看后面村民的情况。
方云夫夫在前面探路，车速一直快些，后面的骡车却是紧跟着陈辞他们的牛车。
陈辞父子还没将车安置好，方景寿便捶着肩膀走过来，“大伯，幺弟，牛车坐着累吗？我快难受死了，第一次发现坐骡车也这么累。”
四辆车停在一处，不待被提问的两人回话，旁边陈仲华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响起，“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快去帮忙，懒得你。”
“牛车走得稳当。”陈辞一边回答，一边和他一起上前帮陈毅卸骡车，“不过有车坐已经很难得了，现在多珍惜珍惜。”下半夜还不知道有没有他的位置。
不一会儿，四辆车全部卸下，两牛车在前，骡车在后排列，四方形中心特意留了一块空地，刘老太几人在地上席地而坐。
前面牛车上插着火把，就着微弱的火光，方霞和方家长夫郎李哥儿正在给众人倒水，“哗~”，声音轻且短促，严格控制每个人能分到的量。
男人和方云是主力，赶了一晚上的车，很辛苦，因此都分到了半碗。
女人、哥儿坐车，一路安逸，不费什么体力，分到的水只够抿两口，还得小口些抿。
不过也有例外，方霞给陆岩分了半碗。
陆岩就坐在王氏王兰身侧，方霞手中的碗刚递过来，她便知道这量不对。
她赶忙拒绝，“亲家母，这碗给孩子祖母，小岩一路都在打瞌睡，啥活都没帮上。”
方霞没有收回手，“就是给小岩的，孩子还在长身体，不能亏缺了。”
“亏缺不了，刚他还在车上吃了你给的一大把干枣。”王兰还是挡着碗没让陆岩接。
“那是吃食，不一样。而且这水还是你家的，你做主全权让我分，我就很过意不去了。”
陈辞家剩的水是三家里面最少的，拢共就剩了一桶，估摸着十二升的量。
正常情况下，成年人一天得喝一点五到两升的量，这一桶水家里撑死熬四五天，更不用说家里还添了牛、骡。
不过白天的时候有了添补，方家提了两桶过来，村长陈财也让他家大孙子提了半桶上门。
村长给的有小半桶是村里把井挖深挖空，每家每户都有的，另外一小半是陈财特意分的，也算是感谢陈辞帮着村里卖地。
这两桶半是一部分，最大的惊喜是陆家带来的，陆家母子三人，足足攒了两盆、四桶、六瓦罐的量，陈辞估算过，约摸有八十来升。
比起水，陆家更缺粮食，而陈家则相反，两家刚好互补，再加上本来就打算好并锅，水自然也要放在一起。
“若亲家母还是不让孩子接，这水我可就不敢分了，以后还是……”
方霞的话还没说完，王兰摸了摸儿子的头让他上前，“亲家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实在是孩子小，这又是在夜里，现在喝这么多水待会儿他还得起夜，也是折腾。”
听了半晌的刘老太接话，“有什么折腾的，咱们就在路上走着，下车随便找个地就解决了，你女婿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李哥儿见此也给儿子方大宝分了半碗的水，他倒不是偏心自己儿子，实在是担心孩子见自己的和小伙伴的不一样，吵闹开来。
苏阮也只分到了两口，他小心地抿完，将碗递了回去，随后默默坐在陆霜母子三人旁边，静悄悄地用手按摩有些酸涩的腰和腿。
陈辞兄弟去给牛骡喂玉米杆，刚被陈伯元换回来，陈毅回来后径直往妻子陆霜旁边坐去。
“怎么样，累不累？”
“我不累，你……”小夫妻说起了悄悄话。
苏阮本是坐在陆霜一侧，见了自以为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结果他刚挪开，中间又插了一个人进来。
空出位置，陈辞便顺势坐了，扭头见苏阮睁着大眼睛看过来，顿时疑惑，“怎么了？腿酸？”他刚看到苏阮揉腿了。
陈辞靠着陈毅坐，同苏阮之间预留了一个巴掌的距离，而且因为是陈辞，苏阮莫名有点不敢再挪动，听陈辞问便小声回答，“有点。”
“捏了没用，不如站起来走走，松泛松泛。”
“真的吗？”苏阮不太相信，陈辞不也坐着？
“骗你干嘛。”陈辞说完便站了起来，“起来，我带你去走走。”
“阿奶，娘，我去三爷爷那里看看情况，你们先在这儿休息着。”
小儿子能影响村里决策，说明儿子长大了，方霞欣慰，但还是有点不放心，“去找你爹，让你爹跟着你一起。”
陈辞没说什么，点头应下。
陈伯元兄弟拉着福禄寿，几人在另一侧守着牛、骡，陈辞和苏阮绕过车子往那边走。
待远远看见人了，苏阮犹豫出声，“陈公子，我自己在这附近走走，就不和你们去了吧。”
陈辞停住脚步，扭头皱眉定定看着苏阮，“我听你喊我娘伯母，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见外？”
苏阮低下头，不敢对视，嗫喏道：“那，陈大哥？”
“若碰着我大哥，你打算怎么喊？”尽管苏阮不怎么爱说话，但一行人要一起走上一个来月，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喊人的。
陈辞问了，但不待苏阮回答继续道：“好了，你在这附近走走，千万别走远，腿松散了就回去吧。”
交代完，陈辞转身去找陈伯元，他还有正事要办，得去找村长看看情况，以及确定下一步规划。
此刻容纳了近两百五十余人平地中间位置，陈财被围在正中间。
“村长，咱们今晚还要走几个时辰？”
“是啊，今晚还能睡吗？这路走得对不对啊？走错了怎么办？”
“咱们到了松潘县后要去哪？为什么要去松潘县？”
见多识广的地主老爷陈富贵回他，“这个我知道，我们县和松潘县虽然就隔了两天的路程，可松潘县隶属达州。”
“不都是州嘛，有什么不一样？”
肯定是有不一样的，但一时间陈富贵没想起来。
陈辞父子再加上方云、方景福姆子，四人恰好此时到的跟前。
见陈富贵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又一直没开口，陈辞循着记忆接话，“达州几年前被当今赏给了三皇子做封地。
天子脚下好营生，龙子脚下也差不多，达州百姓的日子比咱们并州好过很多。
最要紧的是三皇子就藩后一直待在府城，皇子都在城里，就算突厥南下，那些大官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弃百姓于不顾。”
陈富贵听完当即点头应承，“对，达州比咱们这富裕多了，咱们就去达州。”
说完陈富贵看着陈辞，希望他应下，也算给个准话：最终目的地就是达州。
陈辞自己还没决定好最后去哪，有些犹豫，没立刻接话。
“突厥在北边...”方景福说了半句，看了眼身侧的阿姆，见他不反对，当即继续道：“一南一北，咱们往相反的方向跑总不会有错。”
“没错没错。”大家就是觉得没个终点走着心慌！不过逃肯定是要逃的，而且陈辞手上还有舆图。
陈财附和完朝着其他人大声道：“行了，都别瞎猜，咱们跟着走就是了。问题多的是不知道打头走危险？还是自己有本事走出一条路来？”
“村长，我们没这个意思。”
“是啊，我们都听你的。”
“我也没能力走出一条路，我手上又没舆图，陈秀才那有，而且陈秀才见多识广，这一路上咱们都听他的。”
陈财这话别说村里其他人，就是陈辞也听得一愣，当即道：“三爷爷，我手上的舆图很简略，很多细节都没有。
村里这么多长辈，怎么可能就轮到我做主了？三爷爷您可别这么说了。
而且舆图虽在我手上，您老要是想看或想是临摹一份，我都没有意见。”
陈伯元也接话，“是啊，三叔，这怎么轮都轮不到他一个小辈，你可别再说这种话了。”
方云也道：“我侄子今年才十八，都还没娶妻，可负担不起村里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村长你可别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