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

    两日后,宣仁帝启程回宫。

    温太后早就从小内侍那里知晓皇帝在太庙桐宫遇刺,待皇帝更衣临朝,我便被一个宫人叫去了太后的寝宫——慈安宫。

    嵇文萱追查刺客不见有一丝进展,眼看要成了他办案生涯里的一桩悬案。

    我跟着宫人到了慈安宫,皇后也在,怀里抱着只肥肥胖胖的狸花猫,跟太后坐在长榻说说笑笑。

    我循规蹈矩地冲她二人跪了安,等着温太后从轻发落呢,温太后却仿佛看不见我一样,任由我跪着,与皇后聊起了苏太妃,说那个女人自从先皇去世后就发了疯,拿发簪扎瞎了自己的眼睛,赖在宫里不肯去菩提庵里替先皇清修祈福。

    聊着聊着,温太后又聊到了华林园里那株百年荆桃花树。说那棵树是前朝末代皇帝为某位祸国宫女所移栽,后来宫女自刎,皇帝亦殉情驾崩,将数百年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可见这棵树风气不正,破坏王室气运,应该嘱咐皇帝,宣工部的人进来砍了送去清茶寺烧成灰烬,改种松柏之属。

    皇后听从了太后的建议,说待会儿皇帝来了,会同他说。

    须臾,外面的小太监传了话进来,说皇上驾到。

    站在太后身侧的宫人内侍摩肩接踵跪了一地,宣仁帝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走到我跟前不远处向温太后请安。

    温太后走近前,估摸着是瞅见自己的儿子伤的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严重,什么陛下断了手臂,陛下的右手以后再也不能写字等等。

    “让哀家好好瞅瞅,伤的是左手臂,是左手臂!”温太后仿佛中了什么喜事似的,拉着宣仁帝问长问短,完全把我这个跪在地上的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还是皇后娘娘慈悲为怀叫我起来,柔声问我陛下现吃什么药,好叫清茶寺预备下,待会儿煨好了亲自送去皇帝寝宫。

    “不必了,朕已经好了,不需要吃药。”宣仁帝听到皇后关心他的身体,瞥了皇后一眼,声音有些发颤,道,“朕不在宫里的这几日,定然堆积了不少政务……”

    温太后打断他,笑道:“哀家知道皇上忙,已经让皇后代皇上检阅过那批奏章,捡最要紧都堆在案上呢。”

    宣仁帝瞅着皇后,神色自如地点了点头,似乎还很赞许的样子,紧接着他起身朝皇后拱手道:“多谢皇后替朕分忧。”

    皇后端庄地欠了欠身,低声道:“臣妾……”

    声音太小,宣仁帝似乎没有听见,目光一转看向温太后:“母后,儿臣与太傅还有政事相商,先行告退了。”

    温太后道:“皇帝刚回宫,有何要事不能午后再谈?”顿了顿又垮着一张脸责怪道,“哀家听闻皇帝已有半个月没去皇后宫里,这是为何?”

    宣仁帝又瞅了皇后一眼,皇后绞着手指搂着狸花猫无辜地垂下头。

    看这情景,皇帝他要是不说出个满意的答复,太后一定会大发雷霆。

    “母后容禀……”宣仁帝郑重其事地走到皇后跟前,握了握她的手道,“儿臣前些时日找司天局的祭司算过一卦,今年灾病交加,皇后身子骨本就柔弱并不适合蒙孕。等来年丰收在望,疫病有所控制,儿臣才放心。”

    提到宫门外面的灾荒和疫病,温太后眉头紧皱点了点头,说:“话虽如此,皇帝也不该把皇后一个人晾在后宫里,三天五日不去瞧上一眼。”

    呵,这老太婆还真是强势的疯子,活活拆散一对原本恩爱两不疑的夫妻,要他儿子做个断情绝爱只关心社稷民生的好皇帝,等到皇帝肃清官场,以身作则一项项疏解前朝积弊,通过更新考核制度提拔了不少才华出众的年轻人帮着皇帝坐稳朝廷治理朝政了,又要皇帝贯彻传宗接代的本分,与皇后做万民之表率,恩爱如初绵延子嗣。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宣仁帝没被他老子娘逼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母后,儿臣有去瞧过皇后,”宣仁帝低声辩解道,“只是去的时候很不凑巧,皇后不是在母后宫里,就是在东宫里,儿臣心里想着,往后既不能住在一起,去东宫找她,只会让她伤心难过,所以……”

    皇帝没往下说,他的眼圈红了。

    太后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眼神中流露出狠戾的不容置辩的气息,看得皇后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咬着嘴唇捏着袖子跪在地上,失口否认道:“母后,臣妾只是偶然经过东宫一两次,顺道进去逛了逛园子……”

    呵呵,我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不去皇后宫里了,皇帝初摄政的那几个月,求不得太后准许,去求皇后意欲与她同宿一个宫殿,皇后惧太后威严不敢答应。将近三年了,皇帝拐着弯儿还想与皇后一条心力求能住在一起,但是皇后仍然不肯配合。

    夫妻离心,不过如此了。

    宣仁帝独自一人从慈安宫出来的时候,宫门外正飘着细雪。

    我跟在他身后,等他上了御轿,一路小跑着去了勤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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