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傅公公,进来吃面吗?”小伙计甩着肩上的帕子,第三次出来亲切地问道。

    朱雀大街老字号面馆正门前,我已经站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了,在吃与不吃之间徘徊不定。

    毕竟是老客户了,伙计记得我的脸倒也没什么,但这次我是真的不能吃啊,只是刚巧林相住在这条街上,路过了,腿不听使唤走过来了。

    老板秘制的猪骨汤,站在门口都能闻得到,哎,我就站着闻一闻啊,伙计你该干嘛就干嘛去,为何要出来关照我呀。

    我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袖子:“额,不好意思,今日出来的急了,没带钱。”怎么可能不带钱,只是托辞罢了。

    小伙计一脸不以为然,道:“无妨,我们老板说了,可以赊账的。”

    我赔笑道:“咋家是宫里的人,老是赊账不好吧?”

    小伙计面朝皇宫方向拱手笑道:“哪里哪里,傅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就是想把整个面馆送给您老也未尝不可。”

    额,小伙计你这样说话你老板知道吗?

    “咋家只是代皇上出宫宣个旨,多谢你家老板的好意了,咋家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如果还有胃口,再来叨扰。”

    不能再逗留了,再逗留下去我真的会忍不住钻进去大快朵颐。

    右丞相林晚枫的府邸就在不远处,我走到距离七步之遥远的地方就停住了,整了整衣冠,勒紧了腰带,方才端着拂尘,迈着四方步拾阶而上。

    “傅公公早。”守门阿翁见了我,慌得上前拱手,笑得仿佛肉包子开了花,脸上的褶子可以夹死苍蝇。

    “阿翁早,林相起床了吗?”我头往后仰,行礼行得那是相当恭敬熟练。

    “才吃了早膳,在半山亭钓鱼呢。”门卫阿翁端着手笑道,“傅公公要进去吗?”

    我满眼含笑:“皇上让咋家来传召,不敢不进。”

    门卫阿翁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傅公公辛苦了,里面请。”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阿翁一脚把我踹了进去,“嘭”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了大门。

    我打了个趔趄,堪堪站稳,搁前院同一个地方扫了半辈子地的相府丫头——哦不,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立马就提着扫帚

    冲了过来:“相爷在钓鱼呢,外客从哪里来滚哪去,不得叨扰!”

    我侧身掩面避开她的扫帚,一个滑铲踢断她笤帚下端,闪退到她身后,执手作揖道:“烦请女郎通报一下,咋家不是外客,是皇上派来宣旨的。”

    女郎握着笤帚棍子转过身,挥舞着利落地劈了下来。

    “带了圣旨吗?”她问。

    我偏过头,一面后退一面道:“无。”

    女郎飞身离地,挑着棍子旋转着压了下来:“那就不客气了,相爷说了,他在半山亭钓鱼,或是在草堂睡觉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

    “好吧,那咱俩先过两招,女郎要是输了,就给咋家通报一声。”我握着拂尘挑着她的棍子,隔空翻了个身落到她身后。

    女郎掌心聚力,笑眯眯地侧过身,游刃有余地扬着棍子端着架势绕着我转悠,盯着我的眼睛道:“可以,我会把你的话传给下一道门。”

    一炷香时间后,我灰头土脸地抱着拂尘推开了纸糊的第十二道拉门,没有见到往常总是蹲同一个地方拿着七尺长的抹布擦地板的丫头,正疑惑间,一个腰佩宝剑的蓝衣少年昂首挺胸从里间走了出来,扫了我一眼:“你谁啊?”

    我瞟了一眼他胸前垂挂的长命锁,拱手道:“在下傅鹿,温公子幸会。”

    蓝衣少年:“傅鹿?没听过,你认得本公子?”

    呵呵,你不就是左相温逸尘的独儿子温修兰嘛,成日缠着嵇文萱的儿子耍无赖,今日倒是奇怪,居然逛到了林相府,难不成嵇文萱也在相府?

    “认得认得,温公子的剑术出神入化,咋家久仰大名。”我恭维道。

    温修兰眉开眼笑扶着腰上的剑:“是吧,本公子也觉得本公子的剑术除了家君,天下无敌。但是家君偏说剑术无封顶,叫本公子上林相这里学林家剑法。”

    我:“不知温公子学了多久?”

    温修兰仰着下巴:“学了三天了,本公子觉得他们林家的剑法也不过如此,跟他们相府的人切磋,感觉还不如我温家剑法精妙绝伦。”

    我道:“林家剑法多变,公子三天就学会了,真是当世武学奇才。”

    温修兰拱了拱手,席地而坐:“不敢当,本公子还未同林相讨教呢,还得再等一会儿才能出去。”

    我点了点头,撩衣跪坐在他对面。

    相顾无言坐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来,空荡荡的室内只有我俩对着墙角供着的三炷香出神,属实无聊得紧。

    “那死丫头怎么还不来呢,拉肚子了吗?”温修兰双手环胸,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我心里也闷闷地想,莫不是那丫头今儿不在府上。

    “傅前辈来找林相,也是来讨教林家剑术的吗?”温修兰盘着腿,问道。

    我揉了揉鼻子道:“让温公子笑话了,咋家是个太监,称不上前辈。”

    温修兰着实愣住了,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我:“你,你是太监?”

    我点头。

    温修兰坐不住了:“你刚刚说你是谁来着,傅鹿……你是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个傅鹿?”

    我乐颠颠地点头,十六年前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正巧我去左相府上传旨——还是第一个登门的(按本朝风俗,第一个登门拜访者不管男女,都得拜干爹干娘),这把温修兰他老爹温逸尘气得够呛,觉得拜我当干爹不吉利,有断子绝孙的预兆,当场就把我轰了出去。还是温夫人大度,复又叫家丁把我迎了进去,后续还请我参加了孩子的抓周礼。

    那日恰逢我休沐,是个花明柳媚宜婚嫁宜搬家的好的子。温夫人当众送了我好些礼物,鞋帽衣饰金元宝,样样都很齐全。我也回赠了孩子很多礼物——一副碗筷,一把黄金打造的长命锁,还有很多小衣服小帽子……

    老实说那把长命锁废了我不少钱,我到现在看着那锁就肉疼。十六年呐,弹指一挥间,中间温逸尘那厮一直“怀恨在心”,没少找我麻烦。回回我去府上,他就把他儿子藏起来不让与我碰面,今儿撞了狗屎运,见到了本尊,长得比他爹英俊很多,也和气许多。

    我正美美等着他叫我“干爹”呢,他突然就不和气了,豁然起身,拔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在我脖子上,冷森森地望着我:“所以你是从正门走进来的,不是翻墙进来找林相讨教剑术的?”

    我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懒洋洋地抬起下半身站起来用手指拨开他的剑刃,笑:“哦,原来你是翻墙进来的啊,难怪身上这么干净。”

    温修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叫傅鹿?”

    我笑得愈发温润慈爱:“如假包换,高祖皇帝御赐的姓名。”

    温修兰沉默半晌,慢慢地收回剑,道:“这么说,你是代皇上来传话的。”

    我:“正是,这最后一道门,今天不会就是你代那个丫头来看守的吧。”

    温修兰讪讪地再次拔出剑指着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有进步,不自称“本公子”了,等他叫我“干爹”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丝儿,甩着拂尘叉着腰站远了些,道:“行吧,赶紧打完了咋家也好回去吃饭。”

    温修兰沉着脸问:“我不跟不拿剑的人打,你去后面的房间拿一把剑吧。”

    我打了个哈欠道:“不用,我不习惯使剑。”

    温修兰胜券在握地哼一声:“那我就不用温家剑法了,我用我刚学的林家剑法跟你打,公平吧?”

    “公平,请吧!”我是真懒得跟他废话了,这孩子太张狂了。

    从古至今,张狂者往往多自负,自负者往往高估自己的实力。

    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是真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两招过后,这孩子就被迫使用了温家剑法,三招,不,又一个半招过后,他的剑便被拂尘卷袭着“送”到了我的手里。

    “看好了,斩风破茧,游龙随月这两式不是你这样用的!你若真用你学到的这三招两式的林家剑法从走正门进来,别说是我,你连林相府门口的阿翁都打不过。”我难得做一回好人,舞着他的剑跟他展示了一段林家剑法的精髓。

    孩子素日可能是剑不离身的人,陡然被我夺了剑,面目气得绯红,傻站了半晌,等我把剑双手奉上还给他时,他委屈地蹲在地上嚎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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