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

    凤眠大街上的窑子,妓为三等。

    一等窑子的妓生出身于富贵人家的女儿,只陪达官巨富排忧解闷,也有卖艺的,也有卖身的,但只卖一次,也即要为其赎身;二等窑子都是失了贞洁的妓生,又称娼妓,以色侍人为主,也会些琴棋书画。

    “三等的呢?”我坐在茶舍里,抬眸望着对面的妓院,晃着羽绒扇子挡在面前问嵇叔玉。

    嵇叔玉道:“三等窑子,都是从前两个窑子出来自力更生人,在京城里租赁了房子接客,居无定所,又称作‘烟花女’,容易染上花柳病,楚叔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问:“那我们去哪?”

    嵇叔玉双目含春,心花荡漾地道:“楚叔想去哪?”

    我装模作样喝着空空的茶杯,咂嘴:“不是你要带我来吗?”

    嵇叔玉撇嘴:“二等窑子韶华园,我有相熟的人。”

    我但笑不语。

    嵇公衡手里拿着个装蛐蛐的竹罐子在一边斗了半晌,问道:“你俩到底进不进去,不进我可走了啊!”

    嵇叔玉忙叫住他:“去啊,当然去。你呢,你去不去?”

    嵇公衡懒懒地坐起身:“我就不去了,回头谭先生晓得了肯定要骂我,我给你俩出钱就行了。你俩尽情玩个够,回头我爹问起来,别说我去斗蛐蛐就行。”

    嵇叔玉叮嘱他道:“只准玩三把,输了就不许再玩了。”

    嵇公衡点头:“你放心吧,我跟我娘保证不赌就是不赌了,我只是想给我的乖宝找个好卖家而已。”

    于是嵇公衡付了茶钱,将我俩送进了对门的韶华园。

    嵇叔玉熟门熟路,让嵇公衡在进门左手边的柜台上,向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交了四十两银子,由她领着我进天井。

    园内往来的人很少,不似我想象中的风尘绮丽,全都是穿素衣阔服的淡妆女孩子,十一二岁左右,有的在洒水浇花,有的在擦地板,还有的弯着腰在洗衣服,年纪很小,看见生人头也不抬一下,纵使从她面前走过,投过来的眼神也很淡漠。

    “刚才你看到的那些小姑娘,都是被卖身进来,类似婢女一样负责照顾厢房里盈利的妓生,妓生们要面子,婢女越多,说明妓生本事越大。”

    嵇叔玉跟着浓妆女子,把我带进了一个幽静的小厢房,低声向我介绍刚才看到的人,“等到小姑娘们长大了,也会变成妓生,分到厢房,命好的有婢女照顾,命不好,招待不好客人,自己照顾自己,就会受人欺负。”

    我默默点了两下头,刚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这时,有两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先前那个浓妆女子向她们耳语几句便走了出去。

    两个女子唯唯诺诺地等那女子走了,这才将房门关上,一回头,两个女子脚步轻盈,袅袅娜娜地走过来,扑到了嵇叔玉怀里。

    “公子,奴家想死你了~”一女子勾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扒拉嵇叔玉的袖子,嵇叔玉哎哟一声,叫苦不迭往我身边靠了靠。

    两个女子这才看到坐在蚊帐后面的我,一齐瞪大了眼,惊恐地问我是谁,藏在那作甚。

    我眯着眼睛笑着地行礼道:“在下姓沈,沈三白,是叔玉的朋友。”

    嵇叔玉点了点头,以手捂着袖子站起身,对其中一个女子道:“婉梅,我的手骑马摔断了,碰不得。”

    名唤“婉梅”的女子慌了,忙去关心嵇叔玉的身子,嵇叔玉冲她使眼神,道:“去你房间玩吧,这里让给沈公子他们。”说着揽着媚儿姑娘的手,从后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下子只剩我跟另外那个姑娘了,她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床边,坐在我腿上,温温热热地搂着我的脖子问:“沈公子是第一次来?”

    我腿有点发软,呼吸间全是脂粉熏香味,大气也不敢出,只怕一个不留意一脚把人给踹地上。

    “额,算是吧。”我说。

    姑娘的手指从脖子后头摸到我的脸上,托着我的脸颊,笑道:“沈公子不用怕,奴家不吃人的。”

    我胸口狂跳,手心发热,不自觉靠近了些:“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奴家叫灵草,灵芝的灵,芳草的草。”姑娘丹唇轻启,贝齿间的香味儿全飘在我的脸上,吹进了我口中。

    其实她叫什么名字我并不在乎,也不想记住,我只觉得鼻子痒,想挠,姑娘一把拉住我的手按在腰上,笑嘻嘻地道:“沈公子好有趣,不敢看奴家是什么意思啊?是让奴家自己看着办吗?”

    我心里已是七分动了,被姑娘的热情给搅动了。

    “你会什么?”我捏了捏她的腰,问。

    姑娘轻轻喘了一口气,噘起红艳艳的唇在我脸上印了一个吻,滑溜溜的身子蛇一般蹭在我胸前,娇声问道:“沈公子想要什么?品玉吹箫唱双簧……”姑娘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勾着媚眼补充道,“奴家都会哦。”

    腹部燥得很,我晕乎乎地道:“我不想动,品玉就行了。”

    姑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顺从地道:“只要这个就行了吗?”

    我闭上眼睛坐在床沿上,点头。

    姑娘没有再说话,从我腿上下去了,半蹲下身。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姑娘解下我腰间的束带,埋首其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道白光闪过,我便把自己的灵魂给卖了出去。

    “沈公子这就要走了吗?”姑娘出去漱了口回来,见我已经把腰带系好了,端坐在客席上喝茶。

    我不欲看她的脸:“我头晕,在这里小坐一会儿,你别过来,等叔玉过来我就走,可以吗?”

    姑娘怔怔地点了一下头,吊着泪眼远远地站着问我:“沈公子是嫌奴家身子脏吗?”

    我心里莫名地有点难过,说道:“不是。你还是别叫我沈公子吧,叫我公子就好。”

    姑娘收住眼泪,越发纳闷了:“公子有心事?”

    我摇头:“没有,姑娘做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

    姑娘道:“奴家的事,就是伺候公子,公子脸色不愉,回头老鸨看见了,会骂我的。”

    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看了她一眼,从袖里掏出一个随身把玩的金花生放在茶桌上:“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我出去绝不会是这个脸色。”

    姑娘两眼发光,露出了然的笑,道:“奴家明白了,公子是有家室的人吧,觉得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我没搭腔,姑娘也识趣,弯腰拿了金花生不再多言。

    静默了好一会儿,我看见姑娘坐在角落里,摸着脖子上挂的一只小小的银锁发呆。

    “姑娘能给我出去再泡一壶茶进来吗?”我若坐针毡地喝完了茶壶里的茶,还是很渴。

    姑娘连忙转过脸笑着,道:“公子稍等,奴家去去就来。”

    等她端着新的茶壶进来时,我望着她胸口若隐若现的月牙形银锁,问她:“这是你心上人送你的吗?瞧着挺别致。”

    姑娘摇摇头,道:“不是,这是我阿兄给我的二十岁生辰礼。他原先在主人家里当门客,失手打死了人。主人家替他赎了罪,他存下来赎我的钱都给没收了。只剩下一点月钱,买不起别的,就给我买了这个。”

    我道:“我只见过小孩子抓周要送金锁,生辰礼送银锁,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姑娘道:“在我家乡,金锁又名‘锁心池’,寓意情比金坚,长相厮守,是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银锁则寓意守望相助,默默护佑,是送给兄弟姐妹或是朋友的。”

    我若有所思道:“我有个妹妹,她也才二十岁,不爱金的银的,送她的东西过不了半日就都扔一边赏给下人去,找不着了,我该送什么好呢?能让她留在身边的那种。”

    姑娘抚摩着衣襟边上的银锁,柔声道:“其实不管送什么,都是因为在意对方才送。有心的人,你就是送一把木锁她也不会介意。没心的人,你就是让她当了王母娘娘她也不会开心。”

    我道:“若是想打一把金锁,在哪里能找到最好的匠师呢?”

    姑娘道:“西市左手边第三家金店,苗安铺子,若说是南越人介绍的,可以减免三成的价呢。”

    我点头,默默记下这家铺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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