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

    “傅公公,总管督公方才过来给皇帝问安了,瞧着皇帝脸色不大好。要不……还是传大司天来给陛下把把脉吧。”一个宫女缩头缩脑地走到我的小胡床边,对躺在床上数金币的我说。

    三天前,皇帝下了早朝过后,就不理政务,不去听太傅大人授课,也不用膳食了,今日早起慈安宫里请了个安(没让我跟去),回来就躺在床上困觉,闭宫不出,焚雪、焚植搬到容华殿的奏折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我裹着厚厚的皮袍子,晃着我的小胡床,手里拿着一枚金币抛着玩,问她:“慈安宫里呢,怎么样了?”

    宫女躬身道:“太后娘娘昨儿受了风寒,躺着卧汗呢。”

    我抛给她一枚金币,道:“林家的人呢,还没进宫来接皇后娘娘‘归省’?”

    宫女接了金币,小声道:“掌管司天局的祭司李道阳和他徒弟昨夜在祭卜台扶箕,被刺客从身后一箭穿心毙了命。大理寺卿嵇大人怀疑是能随意出入皇宫的带刀侍从,或是天机楼暗卫所为,正在查办呢。事出突然,皇后娘娘暂且还不能接回去。”

    我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抓到人了吗?”

    宫女:“尚未。那人轻功极快,御林军龙统领用毒箭射伤了他的一条腿,禁卫军也没追上,让他给逃脱了……”

    一语未了,一个小太监溜了过来,小声汇报道:“傅公公,大理寺卿嵇大人来了,在殿外求见陛下。”

    我:“什么事这么要紧,不去勤政宫侯着跑来容华殿胡闹。”

    小太监:“奴婢才从禁卫营那边探听回来,御林军和禁卫军的带刀的军官都排查完了,没有找到射杀天师李道阳的凶手,只剩天机楼暗卫了。”

    我竖起耳朵听着外头嵇文萱的恳求觐见的声音,不觉笑了出来,今年的雪下得这样久,尤为反常,原来是应在这件事上。

    前些时候才在他府上推杯换盏喝上几壶热酒,转眼就得割袍断义。

    “陛下……”

    我吊着两滴眼泪,卑躬屈膝跑到皇帝御榻前一跪,开始唱戏:

    “陛下,奴才接到暗卫密报,工部侍郎嵇叔玉与中宫林氏有染,绘制多幅春宫秘戏图私藏家中,可见此人品行不端,大逆不道,恳请陛下严惩,将他革职查处。”

    对不住了嵇叔玉,你的罪最重也不过贬谪流放。而我,我人还在宫中,你爹嵇文萱却要查我执掌的天机楼。我底下的人要是犯了错,有的是人想落井下石置我于死地,我为了自救管不了那么多了。

    皇帝紧闭双眼,叹了一声,不语。

    我以退为进,干哭道:“陛下,奴才只是个阉人,对陛下绝无二心,当初先上皇恩准奴才掌管天机楼,奴才三请三辞,退一万步才敢接了这个职衔。日日殚精竭虑,苦心训练下属,迄今从未有过,若有过,也是奴才监管不严,有损陛下威严,陛下拿奴才去问罪就是了。”

    古人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孰轻孰重,陛下自当斟酌。

    皇帝转过脸来,声音幽幽:“朕口渴,给朕端碗水来。”

    我心怀雀跃地叫小宫女上茶,垂首站在一旁等着皇帝示下,皇帝歪着头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抿了两口茶,面容憔悴地靠在碧纱隐囊一侧看着我,哑声道:“把眼泪擦一擦,不会哭,就不要哭了,朕……家丑不可外扬……你明白吗?”

    家丑……

    我心里一暖,点头。心想你早说嘛,你早说我就不用哭了,我直接抱您大腿嚎一嗓子就行了。

    皇帝喉结滚动,气若游丝地道:“你,去把他们都叫来……交给嵇爱卿审问吧,朕相信你……你不会指使他们……但他们都是叛乱流民的后人……提拔上来的。经嵇爱卿查了……有过,也是他人之过,与你无关;无过,也好还你清白……”

    我冷着脸没说话,嵇爱卿,嵇爱卿……皇帝你是有多宠爱嵇文萱,都病成这样了还记挂着他!

    皇帝低声:“行吗?”

    我想多了,原来他说的“家丑不可外扬”指的是他自己,并无其他。

    我想逃,但是举目四望,里里外外都是人,无路可逃。

    皇帝看着我,等着我的回话:“行吗?”

    我一咬牙,抬起手欠了欠身,极干脆地应喏道:“陛下是君,奴才是臣,君要臣死臣臣焉能不从?查!随便查,爱怎么查就怎么查!”说完就往后退,退到我该站的位置。

    “传大理寺卿嵇大人御前觐见,罪臣傅鹿渎职,自请解官下狱。”我高声喊完继续往后退,退到殿门口转过身,双手推开了沉重的宫门。

    风雪如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长阶如旧,层层叠叠,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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