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符婴深吸一口气,只听他接着道:“如若不论嫡庶,你认为谁最有继承世子之位的资格?”

    符婴怔然,此话既出,果然引得四方注目。

    符婴这时,突然想起了一遭往事。

    十岁那年生辰,符婴领养了一只瘸腿的小猫,但还没有几天,那只小猫不明缘由中毒死亡,她把自己关在寝阁中哭了一夜,后来派人寻查,却查到了三哥符稷和大哥符尤的身上,他们都没有承认,几番争执不下,父王见状,出面安抚了她,劝她不要过多纠缠在此,伤了兄弟和气,她只好就此作罢,但心中已然多了一层拂拭不去的阴霾和疙瘩。

    若说当时,她更怀疑谁,由于大房与三房关系一直不好,她和符稷更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故而她理所当然认为是符稷做的。

    符婴从回忆里走出,碍于她跟符尤关系更好,她心里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其实她可以违心回答,但是她想说真话,既然他可以试探她,那么她也想知道他的反应。

    “大哥敬重长辈,爱护幼小,不谈嫡庶,只论年龄也应是大哥最有资格。”符婴不带情绪道。

    符稷了然颔首,笑容有些懒散,倒没有任何不愉。

    符婴为了避免尴尬,傻傻地笑了几声,纯良无害得让人没法责怪。然而当她想探究符稷的神情,看向他的时候,符稷已经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低头啜酒,除此之外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此轮平淡过去,又开始了第二轮,太子变换了玩法。

    所有人轮流跟太子比大小,其余规则同上一轮一样。符婴觉得这样更没有意思,因为赢的人根本不敢得罪太子,所以不会提任何强硬或为难的要求,可要是让太子赢的话,还不知他会怎么变着法折磨人呢。

    九岁的时候,是她第一次入宫参加太子的生辰。一众满身酒臭的公子哥把她压在地上轮流灌酒,一边灌着一边嘲讽端王府全是无用之辈,满口秽语,有次把她逼急了,她甩了太子一巴掌,此后每次太子生辰都会邀请她过来,明面上是给她面子,重视她作为端王嫡子的身份,实际是想借发酒疯羞辱她,为了报那一巴掌之仇。

    不过这次不一样,符稷也在这里。

    其实,是她向父王请求一个哥哥陪同她一起的,但她没有想到,父王叫的是符稷,是关系最尴尬的三房庶子。

    第一轮的时候,符婴还有点紧张,现在她反而是更多担忧符稷了。毕竟他是初次,可能还没见过她被如何羞辱的场面呢,而且这次可能他也会因她而遭难。

    她这么想着,居然生出了一点相怜相惜的悲悯情绪,袖下的手慢慢去握住了符稷的手。

    “哥哥,不要害怕。”看似在安慰符稷,实际她只是说给自己听。

    符稷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握,也没有挣开的迹象,好像对她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子甩出了五点,这次到端王府了。

    周围的人用一种虎视眈眈的眼光看着他们,想必符稷也察觉到了,他的脸色也不像之前那般轻闲,而是严肃了几分。符婴还听见了几声恶心猥琐的窃笑,一只手在下面握着符稷,掌心生了薄汗,另一只手握着骰子,不敢随意掷出。

    太子拖着下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满是坏气,“怎么了,端王的小公子,这是怕在自己的兄长面前丢尽嫡子的脸面么?”

    符婴的面色顿时晦暗下来。是啊,她将来是要继承端王的爵位的,如果在这里当着符稷的面被羞辱,无力抵抗,以后尽管做了世子,恐怕再难服众。符稷要是把事情传出去,丢尽端王颜面的人,如何再做世子,母亲数年来的计划都要彻底泡汤了。已经撒下了弥天大谎,绝不能功亏一篑。

    这个时候她又开始茫然,是否她不该将符稷拉下这趟浑水的。当然,也不全为符稷忧虑,而是更多为自己担忧,她想让符稷帮她出面,可是又害怕被他看到自己无力反击的狼狈。

    她猛吸了一口气,在满脑的团团沉霭中将掌握她命运的骰子甩了出去。

    是四点,比太子小了一点。

    看到这样的结果,符婴有点绝望,握着符稷的力道,愈发紧,愈发重,而她此刻的心情,全被符稷感知。

    符稷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竟然有被安慰到,幸好,起码自己的兄长并没有甩开她的手。

    太子微微挑眉,不知道又想了什么狠招,笑道,“听闻四小公子剑舞了得,不如就让我们在座的开开眼界,如何?”

    符婴闻言,怔怔地迟疑了几秒,就这样吗?

    “剑舞...只能说略通而已。是要让我现在跳么?”

    太子依旧扬起他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当然,还有,穿着她们的衣服跳。”说着,他勾了勾手指头,指向身后随乐欢跃的舞姬。

    被勾卷起的绛色纱帘里,是犹抱半遮面的衣香鬓影,琴师指下拨揉的曲调如爬满欢快的钩子,时而高昂如莺鸣、时而激烈如洪涛,飘拂的音浪,在诱蛾扑火。而浸身在曲子里纵情的舞姬,年轻玉洁,貌美无双,上身只穿着一片薄似肚兜的布料,下身的妃红缎裙则露出了大半娇白的腿肉,肆意扭动着婀娜曼妙的身材,可谓是活色生香。

    这让尚且年小的符婴看得有些眼热,不好意思地扭开了头。

    符婴的面色已变得难看至极。这不仅是羞辱她,她可能还会因此暴露女身。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答应。

    这时,身旁的符稷忽然出声:“剑舞可以跳,但这衣服恐怕不能穿。”

    “嗯?”太子这才转头看向他,不满地拧起眉头。

    他本就瞧不起端王府,更别说这位端王的庶子。嫡子都可以任他肆意凌辱,他又算什么。

    太子谑浪道,“难道你们端王府瞧不起舞姬的衣裙么,这可是用上好的雨丝锦裁制而成,想必符婴小公子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样的衣裙吧,尝试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啊。”

    是不会掉块肉,因为目的不在虐打,而是在攻心。

    只听符稷语气温淡坚定,“殿下令家弟着此等服饰,岂非将他比作舞姬。端王乃陛下亲封的亲王侯爵,日后我们之间,或有一人可袭爵。如此公然羞辱之举,若是从之,实乃陷殿下于不义。”

    符婴闻言,简直感激涕零,她在心里收回之前对符稷所有的坏话,三哥哥一点儿也不薄情,反而很温柔很有担当!

    太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纷纷质问旁人,“你们听见了吗,他说孤不仁!”回应他的自是一片干巴的嘻嘻哈哈声,又顿时,他收起嬉笑,目光如尖锐的芒刺,钉着符稷,“那你说,孤怎么错了。

    殿堂内的烛影交错,密织在符稷的眼神中,显得晦明难辨。

    “因我自会向父王禀明,殿下借游戏之名,行羞辱之实,端王府蒙羞,亦如皇亲蒙羞,此事若传入陛下耳中,知晓殿下耽于玩乐,罔顾伦常,不知会不会怒不可遏,殿下恐怕也再难像今年生辰这般,能纵情而为了。”

    太子阴鸷地挑唇,“孤还以为你会比这家伙聪明点呢,哪想到更是一个榆木脑袋,你如何认为你们两个人的说辞,其他人会信呢?”

    符稷反问,“事关皇族体面、世子名誉,这么多人看着,殿下何以有十全把握掌控人心?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拿皇亲的名誉作为威胁,确然有一丝震慑效果。

    此话一出,阁内也鸦雀无声了,太子敛色,目光向符婴剜来,泼刺刺地扎人,“是吗,符四,你也是这么想?”

    符婴明白现在的处境,她只想脱离被玩弄的困境,但并不想得罪太子。于是甘愿折膝,自呈满当一掌酒碗,抬手对上一拜,“舞姬的身姿环肥燕瘦,哪像符婴这般瘦弱如干柴,穿这样精细绮丽的裙裳,也只会贻笑大方,倒足殿下胃口,岂非靡费了一桌佳肴。但是输了就是输了,符婴愿赌服输...以酒代罚,望殿下消气。”

    说完,也不等回应,符婴仰头便饮尽了一大碗酒,晶莹的液体顺着纤长的脖颈弧线流下,濡湿衣襟。

    太子懒懒斜倚榻上,望着一脸大义凛然的符婴,又看了看泰然自若的符稷,嘲弄地笑了,随后也闷饮了一口酒,“如果孤不消气呢?”

    符婴听出了他的意思,符稷作为庶出公子却公然驳了他的颜面,他一定要将这个颜面捞回来才肯罢休。但符稷刚刚救了她,她不能反而强迫他跟她一起低头。

    当符婴就此以为符稷会宁折不屈时,身边人发出一声低叹,随后符稷盛酒,撩袍跪下,朝人一拜,“方才是符稷言多语失,望殿下消气。”

    太子再次转回向他们的眼神变成了嫌厌的冰冷,“呵,惊弓之鸟,苟且求全罢了。”摆手,“孤不喜欢玩不起的人,游戏也要这么较真,你们端王府果真是一群小肚鸡肠之辈,滚回去,别碍孤的眼。”

    符婴心里自然忍不住开心,但并未表态。她急忙起身,上前拉符稷起来,假装抱怨道,“三哥哥,我好像真有点头晕了。”

    符稷同她打了配合,顺话而道,“回去喝点醒酒茶。”随后,便牵着她退下了。

    两人退去后,座下不乏有人不满,添油加醋道,“殿下可真是好脾气,也就端王府目中无人,敢和殿下强词夺理。”

    符常慎撩动了下眼皮,透露目光深邃,“你懂什么,都是表弟,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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