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谢柔徽的胸口传来一阵绵绵不绝的疼痛,这股剧烈的疼痛迫使她清醒过来。
她挣扎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露出的眉眼娇艳,像是盛开在枝头的桃花。
“我……我没死?”谢柔徽迷茫地道。
少女没好气地道:“当然没死,是我救了你。”
“要不是我把你从河边捡回来,又请大夫给你治伤,你早就没命了。”
谢柔徽缓缓抬眼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农舍,干净整洁,角落里还放着铁耙锄头等农具。
她微微咳嗽,忍着疼痛道:“多谢娘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必然报答。”
少女顺着她的话点头,郑重地问道:“你说得对,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呀?”
江湖儿女,重情重义。
她这一条命是眼前的少女所救,自然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谢柔徽沉声说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但凭娘子吩咐。”
听到谢柔徽的承诺,少女一笑,满意道:“你放心,我的心愿很简单,不会让你去做坏事。”
她接着道:“我叫金玉珠,黄金的金,美玉的玉,明珠的珠。”
她微微一顿,续道:“你听我的名字,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要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柔徽点头,“娘子说的是,即便今日没有,来日也会有。”
“我从小就这么觉得。”金玉珠高兴地道,“遇到你之后,我就更相信了。”
听了她一番话,谢柔徽不禁犯难,羞赧地道:“在下只是一无名小道,一贫如洗,恐怕不能实现娘子的心愿。”
“不,你可以!”金玉珠盯着谢柔徽,认真地道,“只有你,可以帮我实现心愿。”
“你一定会为我达成心愿的,对吧。”
金玉珠充满信任地道。
那双微微上挑,透露着一股娇憨的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谢柔徽迟疑一会,说道:“尽我所能。”
金玉珠满意地笑了起来,语气欢快:“你快喝药。”
喝完药,她端着空碗站起身来,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啦。”
谢柔徽缓缓点头,心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娘子,等一下。”
金玉珠收回跨出门槛的左脚,转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微微歪着头,一双杏眼圆润,像小猫一样看着谢柔徽。
谢柔徽犹豫一会,问道:“金娘子,我们之前见过吗?”
“怎么可能,以前我们怎么可能有机会见面。”
听到金玉珠不假思索的否认,谢柔徽暗暗垂眸,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她总觉得金玉珠有一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问完了。”金玉珠道,“那我走了。”
说着,她的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外。
谢柔徽倒在床上,胸口刺痛,几乎令她痛得喘不过气来,四肢也沉重无比。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想任何事情,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又梦到了上次做的梦。
可是这次,变成了元曜杀了师父。
他的脸上全是血,面无表情地看着师父我在血泊里的身子,随后慢慢转过眼,与谢柔徽对视。
“不要……不要……”
谢柔徽紧皱着眉,双眼紧闭,一直被困在这个无限重复的梦里。
她的手抓着被角,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喃喃道。
“不要什么?”有一道声音问她。
仿佛是从天边飘来的话语,虚无缥缈。
谢柔徽听出这是元曜的声音,她还陷在深深的噩梦中,祈求道:“不要杀我师父……”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无声无息地隐入她的发间。
“没人会杀你师父。”那道声音回答。
谢柔徽小声地抽泣着,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翌日,谢柔徽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双眼又胀又涩,分明是流过眼泪的样子。
可是她伸手抚摸脸颊,却又没有流过泪的黏腻感。
“你醒的好早。”
金玉珠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
她正要开口,忽然惊讶地道:“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又红又肿,像个核桃。
金玉珠拿湿毛巾敷在谢柔徽的眼睛上,没好气地道:“睡觉不要想七想八的,生病就不要流眼泪,一流泪伤就会好得更慢。”
“身上的伤好治,但是心里的伤难治。”
金玉珠振振有词地道:“我看你就是太爱乱想了。”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被咽回了肚子里:“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太多了。”
谢柔徽明白她的好意,点点头,笑了笑。
金玉珠进进出出,为她换了好几趟湿毛巾,还端了早膳进来喂她吃。
一碗七宝素粥,一碟炒素笋,一盘酱豆腐,一块胡饼,然后再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汤。
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户,可谓丰盛至极。
谢柔徽盯了她半晌,看得金玉珠心里发毛,嚷嚷道:“快吃啊,你看着我干嘛?”
谢柔徽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动声色:“金娘子,我醒来还未曾拜见令尊令慈,可否让我当面感谢二位?”
昨晚到今日早晨,她只见到这户人家只有金玉珠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可以说是极其不合常理。
父母亲怎么舍得让十五六岁的女儿独自在家,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金玉珠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悲伤地说道:“我父母双亡,从小吃百家饭长大,还好父母生前留下屋舍,我这才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谢柔徽半信半疑,不好再问,又问道:“金娘子,恕我冒昧,您为什么要一直拿白纱遮面?”
金玉珠脸上依旧蒙着昨晚的白色面纱,此时听到谢柔徽问这个问题,她不高兴地道:“你干嘛一直问东问西,像审犯人一样,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还是说——,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她拉长尾音,笑意盈盈地看着谢柔徽,语气绵中带刺。
谢柔徽垂眸,低声说道:“失礼了。”
金玉珠哼了一声,舀了一勺粥,喂到谢柔徽嘴边:“大人有大量,你乖乖吃饭,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用完早膳,金玉珠收拾完碗筷,嘱咐了几句,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她把碗筷放到水井旁,蹲下来清洗。
洗着洗着,又嫌脸上的面纱麻烦,一把扯了下来,露出左脸上的痣,淡淡的,像是一小粒米。
“金娘子,太子殿下有请。”
金玉珠抬起头,一个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这女子出声,她完全没有察觉到。
“好,有劳娘子啦。”
金玉珠忙擦干净手,脸上的笑容宛若桃花开放,艳丽娇俏。
跟在这不知名的女子后面,金玉珠絮絮叨叨地问:“娘子,殿下什么时候才赦免我的罪名啊?”
青梧睨了一眼金玉珠,淡淡地道:“你好生伺候谢娘子,殿下自有安排。”
金玉珠笑容不减,道:“您放一百个心,我一定把谢娘子当成我的亲娘伺候。”
她接着道:“今早的菜,全是根据您昨天吩咐做的,全是谢娘子喜欢吃的菜。”
青梧满意地点点头。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停下脚步。
眼前金光闪了两闪,只见一位郎君,白衣金冠,负手而立。
他单单站在那里,宛若山间翠竹,天边流云。
在他身后,一男一女持剑守在他的身边,气势凛然,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而在此时,白衣郎君徐徐转过身来,眉眼含笑,风神秀丽。
金玉珠一时被他的笑晃了神,连忙低下头走近,跪地道:“罪奴金玉珠,叩见太子殿下。”
说着,她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时,额头已经微微发红。
元曜淡然地道:“起来吧。”
“孤已命人划去你的罪名,也为你脱去了奴籍。”
闻言,金玉珠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复又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感激道:“殿下大恩大德,玉珠拜谢。”
她自幼生得美貌,心气又高,时常与家中主君玩笑。
但前些日子不甚被夫人撞见,不仅挨了好一顿打,还要把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马夫为妻!
她十五六岁,才不要嫁给一个可以当他爹的丑男人。
金玉珠恨得滴血,眼见要被夫人压着上花轿,竟然连夜卷了一些金银出逃。
元曜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起来,孤还要吩咐你做一件事。”
“这件事之后,孤会予你黄金百两。”
金玉珠跪在地上,转了转眼珠子,坚定地道:“殿下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