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终初回到出租房,看着熟悉的陈列,有一股心安的感觉在男人的心底流淌。
由于陶终初早上出门前没有开窗通风,屋子里面暖暖的,弥漫着一股洗衣液的清香。
男人洗漱完,往书桌前一坐,把擦头发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湿漉漉的发丝正往下滴水。陶终初把卧室的窗户打开一小半通风。
书桌上的奥特曼直面着他。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让他的眼睛发酸。
不知过了多久,陶终初放下手中的蓝色圆珠笔,摁了摁太阳穴和上眼眶。男人的柔顺的头发干了大半,冷风顺着窗户往房间吹,一阵风铃声在陶终初的耳后响起。
男人抬头一看,一个从吊顶上延申下来的绳子上挂着冷色系的海螺,大概七八串,每一串海螺的下面都挂有一个圣诞老人手里的铃铛。
每次风一吹,这些铃铛都丁零当啷会响个不听。这个风铃是陶终初刚搬进这里的那天下午,从一个老奶奶手中买过来的。
陶终初特别喜欢在夏天的时候把窗户和门都打开,让空气流动。在空气流动的过程中,倾听海螺碰撞的声音。
男人正看着风铃出神。
“嗡——”
陶终初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把男人的魂魄拉了回来。
【你好,我是伍岳。】
陶终初的脑海终浮现穿着灰色大衣,内搭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陶终初想起昨天男人拿了他的手机。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水雾咖啡店明天做活动,买满五十元送一张价值200块钱的会员卡,陶先生有需要吗?】
陶终初不敢置信,甚至把伍岳发送的这条消息读了三遍才敢确认。原来他是为了推销会员卡才把自己堵在卫生间门口的吗?!
现在的大环境......
【不用了,谢谢。】
【陶先生喜欢那款蛋糕吗】
陶终初想起那款巧克力榛子蛋糕,奶油入口即化,蛋糕胚也很松软。奶油的甜夹杂着一些黑巧克力的苦。
味道不错,但陶终初不喜欢带有苦味的东西。不过面对为了生活不惜一切办法推销的伍岳,陶终初说不出否定他的话。
【挺喜欢的。】
陶终初点击发送后,便把手机重新放回桌面上,拿起笔记本上的圆珠笔,点击了电脑上的播放键。
“嗡——”
不多时,手机再次传来震动声。
【不过我感觉陶先生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哭泣猫头.jpg】
陶终初看着连续发来的三条消息,一头雾水。一个成熟男性,也发可爱猫猫头的表情包吗?
【没有。】
相比与伍岳的的短信,陶终初的回复可以说得上是冷淡。
【我看见陶先生觉得很亲切,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探头猫头.jpg】
陶终初看到这条消息,心中一咯噔。
【我不是很清楚。】
陶终初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作息,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距离视频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
“不能再聊天了。”陶终初这样想着,把手机打开了免打扰。
男人试着操作,那些视频不能保存到U盘。
【叮咚】
【宿主,这些视频只能在你的电脑里观看,不能下载,不能外传的。】
陶终初已经对自己脑子里时不时会冒出的声音免疫了,现在他对于突如其来的电子音没有任何反映。
【这也能控制?】
陶终初脑海中闪过一抹猜忌。
【你们不会窃取我电脑里面的东西吧?】
008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们有职业素养。】
陶终初抿了抿嘴唇,不语。
......
隔天一早,陶终初准时到科室上班。经过医院大门的途中,男人被竖排单价挡住了去路,医院大门口还不断涌进人群。
比起急诊,康复科算得上冷清。
陶终初刚换完白大褂,姜静远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急诊那里怎么这么多人?”
陶终初刚想开口,就被一道男声打断了。
关阅拿着一堆报表走了进来,说道,“二环那边发生特大交通事故,病人全部往我们医院这里送了。”男人走到林莉丽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打印机开始工作,在等打印机好的过程中,关阅又说道,“我看老黄忙得恨不得在脚上装两个风火轮。”
黄主任——神经外科那个胖胖的,特别喜欢下班后小酌两杯的主任。陶终初对他很有印象。曾经陶终初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在他手底下呆过两个星期......黄主任是一个好医生,但不是个“好老师”。
陶终初是唯一一个不怕他的,结果这唯一一个不怕他的隔天就转到了康复科,让黄主任惋惜了好一阵。
“林主任呢?”
陶终初回答道,“她去别的科室帮忙了。”
陶终初今天早上一到科室,就看见林莉丽穿着白大褂匆匆忙忙地往外走。陶终初一问,林莉丽急忙停住脚步,叮嘱了他几句后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今天上午人不多,你们坐着歇会儿。”
关阅三十多岁,身材不高,顶多一米七二,但他一直对外声称自己一米七八。一副黑框眼镜像是他的标志一样,走哪都戴着,标准的国字脸。但在国民好女婿的外表下藏着一个二次元的心。
陶终初第一次见关阅,关阅就拍着陶终初的肩膀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长得这么高。”姜静远那时候就站在两人后面,闻言差点憋不住笑。
他当初来康复科上班的第一天,关阅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膀说同样的话。
“对了,等下关琳要来对接器材,你和静远去对接一下。”
姜静远看了一眼手表,问道,“几点?”
“差不多九点这样,她到时候会打电话过来。”
“好。”
陶终初点头,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下个月他就要去正兴,手上的病人要和来实习的医生交接一下。
他手下的病人不少,不知忙了多久,关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终初,董楠到楼下了,你去接一下,静远已经在下面了。”
陶终初抬眸一看,惊觉关阅怎么还在这里。他打开手机一看,发现姜静远在九点半的时候给他发过消息,他忙得太投入,没听到手机铃声。
“嗯,我马上下去。”
内外温差大,陶终初披了外套才往外边走。
电梯门一开,陶终初差点和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搬运工撞到一起。
陶终初抬头和皮肤黝黑的男人撞了视线。
“不好意思。”
姜静远站在大堂内,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动静,转头一看,只看见陶终初被人堵着了。
“终初,这里。”
差点被撞到的搬运工讪讪一笑,给陶终初让出了一条道。
陶终初颔首示意,小跑到了姜静远的旁边,这才发现他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的女人。
“来之前我确定过数量,为了保险起见你们还是点一下。”
姜静远接过单子,一一核对。
“数量没错。”
姜静远在单子上签好字后,把纸张收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男人一边动作,一边对对面的人打趣道,“不是我说,你怎么又换发型了?”
“怎么样,这次的发型不错吧。”女人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发型,高层次,前面短后面长,董楠还特地把头发弄得卷卷的,像泰迪的毛那样卷。天气寒冷,董楠穿了一件灰色大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看起来成熟又不失青春。
她勾了勾唇,微微一笑。期待的目光看向姜静远。
姜静远点头,慢慢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太帅了。”
“有品味。”董楠满意的点点头,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陶终初,问道,“这位小帅哥是?”
女人的视线直白的打量着陶终初。这样面对面一看,陶终初发现她还打了唇钉。
“陶终初,康复科的新医生,”“这位是董楠,之前也在医院上班,不过前两年辞职去跑业务了。”姜静远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董楠一眼。
董楠皱了皱眉,瞥了姜静远一眼,“嘶,你这说得怎么那么奇怪。”
董楠当初辞职,去医药公司上班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在反对,连她的亲生父母都搞不清楚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医院不呆,偏偏要去风吹日晒的跑什么业务。
“跑业务?”
见陶终初面露不解的神色,董楠耐心的解释道,“就是给医院配送医疗器械和辅助器具这些。”
陶终初点头,董楠微微一下,薄唇轻启,“我等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行,拜。”
眼见董楠逐渐走远,姜静远深呼了一口气,他衣着单薄,出来时忘记披外套了“走吧,外面好冷。”
电梯门正好停在一楼,姜静远率先走了进去,按了楼层。她见陶终初还在站电梯外面,男人刚想提醒,陶终初猛地抬起头,语气急切的说道,
“你先上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没做。”
“哎!”
陶终初说完话就往外走了,姜静远想拦都来不及。
陶终初朝董楠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在董楠开车离开前拦住了她。董楠似乎也看见陶终初了,车窗缓缓降落。
“董小姐你好。”
陶终初有些气喘。
“怎么了?”董楠降下车窗,微笑着看向小跑而来的陶终初,“这么着急。”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董楠不语,用眼神示意陶终初接着说下去。
......
事情解决了,陶终初面露喜色,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姜静远倚在他的办公位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陶终初被姜静远看得内心发毛。
“怎么了?”
姜静远微微侧头,轻声问道,“你去找董楠了?你找她做什么?”
陶终初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倏地想起在办公室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风景。虽然姜静远的语气平和,但陶终初还是在其中嗅到了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陶终初垂眸,摇头说道,“没做什么。”
见陶终初不想说,姜静远也没有逼问,转身拿着病历本出去了。
姜静远走过陶终初身边的时候带过一阵风。关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陶终初一人。
......
腊月也是有太阳的,阳光看起来很充裕,照到人身上却一点都不显热。
董楠穿着漆皮高跟,走进了这个与她衣着打扮完全不相符的地方。筒子楼的采光实在太差,阳光全被墙壁遮住了。
女人根据一个地址,敲响了门。
“叩叩叩”
几乎是董楠放下手的那一秒,屋子里就穿出了声音。
“谁啊?”
“送快递的。”
“呲呀”
董楠被打开的铁门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老妇人微微露头,看到门外只有一个女人,这才又把门打开了一点。
“你是?”
董楠见对面的人有防备,连忙笑着说道,“我来送点东西。”说着,女人用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快递箱。
老妇人怯生生的问道,“这是什么?”
“助行器。”
老妇人眼珠转了转,狐疑道,“我们没有买快递啊。”
董楠脑海中浮现陶终初拜托她的模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陶终初不肯透露,但她还是选择了帮忙。
“是别人给你们买的,你们收下就好。”
老妇人‘哦’了一声,心里猜测可能是儿子买的,她对着笑盈盈的董楠招呼道,“进来坐。”
董楠来敲门之前把唇钉摘了,换了一个裸色的口红。看起来真有几分乖巧。
“不了阿婆,我等下还有事,需要帮您把这个搬进去吗。”
老妇人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大件货,没有拒绝,“麻烦你了。”
铁门大开,董楠与老妇人合力把装有助行器的快递箱搬了进去。
这么重的东西,也不知道董楠是怎么一个人搬上五楼的。车子也开不进来,从大门到这里还要再走一段路。不过董楠平时有撸铁的习惯,这些重量对她来说,可以承受。
董楠直起腰后,余光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一旁,看样子似乎在看着她。董楠转过头,对上了女人的视线。
董楠心一惊。
那是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和一副骨瘦如柴的躯体。逆光着看,女人皮肤黯淡,眼眶深凹。
女人面色蜡黄,病怏怏的坐在轮椅上,用死气沉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董楠。
董楠在医院待过四年,也见过以为身体残缺而对生活丧失希望的患者。她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女人的状态很差,估计心理也出现了问题。
董楠清丽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中响起,“你好。”
筒子楼的通风和光线都不是很好。屋内并没有开灯,董楠一进去,明明是中午,里面却和傍晚一样昏暗。
直到老妇人把客厅的灯打开,这样昏暗的环境才稍稍明亮。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声音沙哑的说道,“喝杯水吧。”
董楠颔首,在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