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总是最忙的时候，李瑞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又在咖啡店开了个视频会议。在这种关头请假确实不太现实。于淼让她先回去工作，自己到处逛逛，这周快要结束了，李瑞公司又是双休，两人有的是时间。

    人离开之后，于淼也从咖啡店里出来，商场里人潮如流，过节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中央布置起红色国风展台。四楼书店看书买书的人不少，于淼转了一圈，从柜架上挑本书，在茶水吧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书店人来人往，一群人从书架后的玻璃门鱼贯而入，又一群人漫步而出。片刻寂静后，吧台店员的声音响起，“宁姐，你来了！”

    只听对方“嗯”了一声，柔声道：“新品销售情况如何？”

    于淼猛地抬起头朝吧台看去，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但身形背影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她站起身，恰巧那人回头，就这样她们的目光撞在一起。

    毫无疑问地，心脏漏跳一拍。而此刻空气之中降下一层静默，甚至能听见顾客在店里走动时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吧台后的店员拿着本子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店长，那人移开视线，对店员说：“你去叫小杨统计一下今天业绩。”

    于淼在一旁观察着人，身着青蓝色碎花裙，衣服十分贴身，裙无褶皱，自然下垂至膝盖下，还略微带着腰翘；过肩长发被雾霾蓝发夹别在耳后，遮住略微凸起的肩胛骨，露出修长脖颈。目光一寸一寸向上攀爬，最后落在那张脸上。

    高鼻梁，薄红唇，如弯月的眉，还有那双格外吸引人的眼睛，明盼生辉，似琉璃。眼睑下方偏眼尾有颗黑色小痣，垂下眼睫时堪堪掩住，她曾钟情于此，趁对方睡着时一遍又一遍地抚摸。

    七年还是八年没见来着，她不是记不清，是不愿忆起那个节点的任何事或人。于淼沉默许久，直到对方说话才回过神。

    “——你想喝点什么？”许予宁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脸，避开她的视线。

    “一杯热水就行。”

    ......

    “淼、淼姐，好久不见。”许予宁挺直脊背端正地坐着，竭力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可桌下双手无意识的摩挲却出卖她此时的情绪。

    于淼勾起唇角，哂笑道：“是啊，联系方式都删干净，的确很难见上一面。”

    许予宁哑言，表情怔愣愣的。

    “反正关系也没那么好，不联系很正常。”于淼说。

    “不是的，”许予宁急切的反驳，单薄脊背僵硬地动了下，“我，我......对不起。”

    动不动就道歉的毛病还是没变，于淼见好就收，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不然又像从前一样，一紧张就缩回壳子里。她得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脏，一步一步地让人放下警惕。

    “行了，我逗你的。”她抬眼扫了一圈周围，问道：“你是这儿店长？”没听错的话，刚才那个店员喊了她一声店长。

    “嗯，毕业投简历投的，没想到应聘上了，就来试试。”

    于淼：“挺适合你的。”

    高中那会儿，许予宁时常跑到学校图书室借书，周末一看就是一整夜，看完了，图书室不开门，找不到地方借书，直接把李瑞桌上的杂志作文捡起来继续看。后来，李瑞扔来一句“找淼子借给你啊，她家藏书可多了”，人一听，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来找她借书，于淼望着她那双眼睛软了心，从此以后干起了苦力活，星期五放假回家一趟，第二天在吭吭哧哧的背着几本书回来。那时她笑着说了句，“你啊，就是小书虫，以后找个书多的地方工作得了。”

    “晚上有时间吗？”

    许予宁老实地点头，“有。”

    “那好，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许予宁“啊”了一声，犹豫瞬间，点头道：“今天刚进了一批书，我要核查一遍，不过很快的，七点之前应该能弄完。”

    于淼目光黏在许予宁脸上，身体微微前倾，离她更近了些，“好，我等你。”

    她跟着她转了一圈，书店作挑空设计，书架横竖交叉，中间书台放的是当下热门书籍。许予宁拿着和单子和店员核对，于淼不好上前打扰，就站在一旁看她工作。

    做事还是和以前一样认真仔细，但不再怯懦少言，向客人介绍书籍时的娓娓而谈，偶然对上自己目光的羞涩一笑，皆让于淼心底一片柔软，记忆中那个生硬笨拙、备受欺凌的少女已完全蜕变。她想起了一本书，叫《布鲁克林有棵树》，书中有句话，“无论种子散落何处，都会长出一棵树，向着天空，挣扎着生长。”

    *

    吃饭前，于淼给李瑞发了个消息，把今天情况都说了一遍，随便告诉她这几天的计划。

    听到自己想住进许予宁家，李瑞出了一堆馊主意，不是装穷合租，就是醉酒进去。于淼无奈地拒绝，又让李瑞过几天搞个朋友聚会把人约出来，到时候她们仨要好好聚一下。

    两人聊了许久，许予宁出来寻她时，她刚挂断电话，一抬眼就对上对方视线，明艳眼眸安静地藏在细长而又浓密的睫毛后面，漆黑瞳仁令人忍不住沉溺。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是我要约你吃饭，等多久我都乐意，况且我也没什么事。”于淼不以为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许予宁不自在地摇摇头，“淼姐，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按你口味就行。”

    “那我带你去吃火锅可以吗？就在商场对面的巷子里，很近的。”

    火锅？感觉会很辣，而且不太适合喝酒，因为她决定采用李瑞的歪点子，把自己灌醉送入对方家里，要是吃火锅再加上酒的辛辣，最后她进去的地方可能是医院。

    “我...我昨日和李瑞刚吃了火锅，”于淼有些心虚，她移开视线落到远处的红绿灯。

    “我知道附近有家炒菜，生意很好。”这次许予宁小心翼翼开口，目光直盯着于淼的表情。

    于淼点点头，跟在许予宁身后。从热闹的夜市穿过，挤得摩肩接踵，两人被挤得有点距离，许予宁停下来，站在较为宽阔的拐角等着，于淼见状快速走上去，然后勾住对方的手指。

    她猝不及防的行为让许予宁心头一震，僵着身子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家川菜馆，两边红棚子里坐满了食客，中间留出来的过道直通店里。她们赶巧碰上一对离去的客人，这才有了位置。

    点了四个菜，两荤两素，于淼扫一眼冰柜里的酒水，又加了两瓶果立方和一小瓶白酒。

    刚开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许尴尬。于淼郁闷地抿了口酒，酸涩刺激着味蕾，她微张嘴唇，试图缓解舌尖上的苦涩。

    许予宁拧紧眉头，问道：“淼姐，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高中那会儿，她就见过于淼啤酒一杯倒的模样，后来出去吃饭，她和李瑞决不允许对方再碰一滴酒。

    “谁说，嗝——我不能喝酒。”像似要证明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于淼再次拿起果立方，喝水一样哐哐喝完，“你凭什么管我，我想喝就喝，老板再来一瓶白酒。”

    许予宁无奈地看着，其实她多少能猜到对方那么生气是因为自己。毕竟转学那天她俩闹得挺难堪的，今天偶然遇见，于淼还愿意邀自己吃饭挺意外的。她怕引起对方不好的回忆，聊天都故意绕开高中话题，只是没想到对方心里比她还明白。

    两瓶果立方和小白酒下去，于淼已经醉醺醺的，但她仪态依旧好，端正地坐着，小口小口地吃菜，偶尔还和人搭话。要不是许予宁了解她，再加上那粉红的脸颊，都差点以为她没醉。

    这顿饭的最后，许予宁扶着站不稳的于淼回了家。刚进客厅，原本安静的人儿开始闹腾起来，许予宁把人放进沙发里，连忙去厨房冲泡蜂蜜水。

    于淼靠在沙发上，环视着陌生的布局和家具，想回家的心情达到顶峰，忽而一阵委屈涌上来，她吸吸鼻子，问道：“你为什么转学？”

    许予宁蹲在她面前，仰着脸，视线落在她不停滑动的喉颈。片刻后，她自言自语道：“因为我怕自己的心思影响她啊，要是她知道肯定离我远远的......”

    声音越来越小，于淼脑袋懵懵的，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盯着对方开开合合的嘴唇发呆，倏地，她弯下腰亲了上去，见那处终于闭紧，她呵呵笑道：“叫你欺负我。”

    有根不知名的弦轰的崩断，空气里变得黏稠暧昧。

    许予宁怔怔地跪坐在地毯上，仿佛从于淼的笑意里隐约看到几分蛊惑意味，心房里被她刻意忽视的情感呼之欲出，而此刻她也在对方眼里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情绪，是不是......她被自己这个想法下了一跳，张了张嘴，“淼姐......”

    她抬眸看见，于淼歪着头，睡着了。

    许予宁长长的呼了口气，弯腰把人抱进怀里。从客厅到卧室仅仅几步路的距离，她把人放在床上，然后给对方脱掉鞋袜、外套，她一直知道于淼睡觉不安分，只是没想到给她脱个衣服这么困难，挣扎许久，终于脱下来时，里衣已滑至肩膀下方，露出米白内衣带，偏偏对方还还紧紧环住她的手臂，不停蹭她。

    手指被含住的瞬间，许予宁哗的一下站起身。直到走出卧室，她脸还微微发烫，她觉得自己也醉了，晕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