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玉简. > 第 2 章

第 2 章

    那几年,行情不好,像我这种小女孩很难出手,她只好让我们上街乞讨。

    不听话的直接打断腿,往街上一扔,总有几个善良的人扔几个块钱。

    我刚到四娘那几时,她手里有五个孩子,只有一个四肢健在,还没被割舌头,小朋友都很亲切地叫她小夏姐。

    那一年,她十岁,有着弯弯的眼睛,脸颊两旁各有一个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她牵着我的手说:“小玉要乖一点,听话一点。”

    四娘敲打我:“小夏是这里最乖的孩子,你跟着她好好学,要是敢报警、敢逃跑,你就跟她们一个下场。”

    她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孩子,一个眼神,孩子们便哆嗦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透露着一股惊恐。

    我原也是害怕的,但小夏姐握着我的手,传来安定的力量。

    夜晚,小夏姐按照惯例将其他孩子哄睡,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和我妈妈一样,笑容恬静,如枝头上的玉兰花。

    我依偎在她身旁,她轻拍着我的后背,啍着妈妈曾经唱过的儿歌哄我睡觉,她一遍又一遍在我耳旁叮咛。

    要听话。

    我不哭不闹的表现让四娘既开心又担心。开心的是她不用再听小孩子尖锐的哭声。担心的是怕我在降低他们警惕性,趁机逃跑。

    于是,她让小夏姐带着我出门乞讨,她在后面偷偷跟着,情况不对就把我带走,这是每一个孩子都会经历的测试,选择不同,结果也就不同。

    幸运的是,我很乖,没有被打,反而得到了四娘的奖励—一根棒棒糖。

    她咧起嘴角,牵着我的手在所有小孩子面前表扬我。

    “你们要是乖一点,就不会被我打了,看看新来的小玉,多听话。”

    他们睁大眼睛,一脸迷茫,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不逃跑,但碍于四娘的威势,没人敢问。

    四娘也很好奇,她摸着我的脑袋问我为什么?

    我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爸妈离婚了,他们不要我了。”

    四娘的手忽而颤抖一下,年幼的我并不知晓其中含义。

    那时的我就像条狗,四处流浪。

    只要有人愿意给我口饭吃,他是谁都可以,哪怕是世人眼中最恨的人贩子。

    从那以后,我便成了小夏姐的跟班。

    四娘说,小孩末经世事,更容易获取人们的同情心,尤其是那些善良的人。

    她教我们如何撒谎,如何在人群中选中心软的人,教我们察言观色,讨取欢心。

    我们在滂沱大雨中,站在路边,像猎人一样挑选自己的猎物,在他们面前扮演各种可怜兮兮的角色。

    我和小夏姐因为乖巧而深得四娘真传,是整个团体中收获最多的。

    小孩子总是慕强,小夏姐又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她像一个温柔的母亲照顾大家,慢慢地,她被称为老大,而我被称为老二。

    在那段泥泞不堪的时光里,我们把彼此当成家人一样的依靠。

    浑浑噩噩到了十岁,我早已记不清我生日,只好把见到小夏姐的第一天当作生日来过,也算一个纪念。

    那阵子,C市评选文明城市,各处都在打击乞讨行为。

    四娘带我们到处东躲西藏,打一枪换一炮。

    为了能活下去,四娘开始教我们学偷盗。

    这一年,小夏姐十四岁,她不再是孩童,年岁渐长,同情她的人越来越少。

    七月份的一个傍晚,四娘买回来一个奶油蛋糕。

    这是行业的传统,每卖一个孩子就买一个蛋糕庆祝,是建立在受害者身上的一场狂欢。

    四娘端来一块蛋糕递给小夏姐,我看着她温顺的接过,喂进嘴里,她的眼里流淌着静水般,波澜不惊。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过去和未来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时间动词。

    更重要的是,她总是让我想起妈妈。

    我不想失去小夏姐,我在漆黑的房间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四娘带着我们住在城区外的一栋自建房里,夏季的夜晚,树丛里虫声叠叠,突然,一道嘹亮的哭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前几天,四娘带回来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小公主精致到连头发丝都是黑亮柔顺的,一看就知道她父母非富即贵。

    四娘很少碰富贵人家的孩子,因为对方有时间精力,还会花大价钱找孩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四娘不碰。

    但这次,她准备捞一把大的跑路。

    四娘年过五旬,再加上警方追的越来越紧,她已力不从心,老态横显。

    最近这几日,她没让我们出门乞讨,而是频繁的接打电话,联系买家将我们出手。

    她要回家养老。

    此刻,那个小公主就在隔壁房间哭闹。

    我听着哭声,一夜未眠,想起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中午,雨越下越大。

    吃饭时,我紧紧盯着那个小公主被扒下来的衣服,眼里透露出几分羡慕。

    蕾丝边的裙子,精致华丽,叠放在一起,上面还摆放着一串兔子形状的金饰品。

    我想,她家人一定很爱她。

    四娘察觉到我的反常,她问我看什么?我闷声说:“我喜欢她的发带。”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粉色发带。

    四娘没多想,她直接将发带套在我手上:“出去就别戴了,小心被发现。”

    我点了点头:“谢谢四娘。”

    不知为何,她对我会稍微心软一点。

    而这时,惊雷声轰隆作响,那位小公主又被吓哭了。

    看管她的男人十分不耐烦,他眼珠一转,跑过来跟四娘说。

    “四姐,这小丫头片子太闹腾了,我真看不来,不如这样,你让我跟小玉出去,随便弄点烟酒也行。”

    再过两日,四娘就要离开这里了。

    小夏姐和其余的孩子都被关在房间里,等待买家上门。

    只有我,是个未知数,或许是没人看中我。

    四娘准备把我带回老家。

    但我不愿意,我想和小夏姐在一起。

    四娘望向垂在天际边的乌云,黑压压一片,她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

    和往常一样嘱咐了几句,让我们出门了。

    我穿了一条破旧的牛仔裤,右兜里揣着那根粉色发带。

    带我出门的男人,我们都叫他小马哥,是个二十来岁的瘦小伙。

    四娘为人谨慎,从不会让我们接触她背后的势力,只有缺人手的时候,她的老大才会将小马哥调过来。

    走了半个多小时,路上没碰到一个人。

    小马哥难免有些恼怒,他抱怨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每次都个让我过来?”

    我附和几句,开始引导:“天气不好,这得到市里才行吧?要不然就只有大学城了。”

    这里离市区还有八公里。

    果然,他一听这话,恶狠狠地踢着石子解气。

    他低头在裤兜里找烟,翻来覆去只摸到一个烟盒。

    小马哥咒骂一声。

    随后,他气恼地说:“不去市区了,先找个店,我买包烟再说。”

    他带着我七拐八拐,到了大学城里的便利店。

    四娘不让我们来这里,因为这儿有很多监控和警察。

    但小马哥不这么想,他说。

    “反正都要走了,干票大的,这儿的大学生同情心又多,还可以顺点东西,最好是什么手机、平板。”

    他脸上洋溢着得意扬扬的狂妄。

    我顺从地点点头。

    他拍了拍我肩膀:“先跟我去买包烟,等会让你见识一下小马哥的实力。”

    我站在便利店门外等他时,面对着监控,我将发带掏出来郑重地放在地上,末了,还看了监控十几秒。

    这种反常的行为,届时一定会引起警察的注意。

    小马哥瞧不上乞讨的仨瓜俩枣,他斗志昂扬地带我去了商场。

    他手脚速度很快,出手的时机也很准,装作听歌听入神的模样,往路人身上撞,人只要被吸引走注意力,他得手的概率就大幅度提高。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偷了三个手机外加一个平板。

    说实话,他很聪明,偷的东西金额都是单笔够不上立案标准的,拿出去又能卖点小钱。

    但对我的计划来说很不利。

    小马哥准备收手了,他坐在台阶上检查手机的成色。

    我坐在他身旁,思绪混乱间,没接他的话茬。

    小马哥注意到,狐疑道:“小孩,你不会下被吓到了吧?四娘还夸过你,就这么点胆子?”

    我立马挤出笑容:“没想的小马哥这么厉害,让我长见识了。”

    小马哥被我夸得仰天一笑:“你这小孩嘴真甜,怪不得四娘喜欢你,行,今日收成不错,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我们一同往商场大门方向走去,人来人往中,我听到一道似陈相识的男声。

    我下意思抬头张望。

    商场的玻璃门外,一个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男人正神色焦急地接听电话,因为情绪上头,所以他的声音含了几分急切。

    记忆在瞬间闪回到一年前的冬季。

    那天雪下得很大,很冷,严酷的环境更能激发人们的同情心。

    我跟着小夏姐选中一所国际学校,金碧辉煌的大门口有保安看守。

    我们只能站在数百米外的马路上。

    看准时机,看准豪车。

    车一停稳,我们就蜂拥着,挤上前乞讨。

    有些大人会捏着鼻子将我们赶走,有些则是掏出钱包大方施舍,还有些会装作看不见,无视我们。

    有钱人和穷人一样,形形色色,千人千面。

    直到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路边,我和小夏姐挤在最前端。

    车门大开的刹那,暖和的空气扑在脸上,如此舒服。

    最先下来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面容温润。

    他很温柔地冲里头坐着的女人说话:“老婆,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在车上坐着,我去接琦玉。”

    女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她偏过头去瞧外面的风景,肤色白嫩,卷翘的睫毛下有一圈浅淡的阴影,再往下是我曾亲吻过的一颗朱砂痣。

    是我的妈妈。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我炒她伸出手,车门万万砰的一声关闭了。

    我急切地踮起脚尖,男人皱眉,不悦地看着我,他掏出钱包,拿出一小沓纸币,随手一撒,他转声离去。

    小孩们一拥而上,推搡中,我摔倒在地。

    地上的雪好冷,好冷。

    冷到我几乎站不起来,四肢像被冻僵。

    那天,我一无所获,回去之后,四娘按照规矩将我打了一顿。

    小夏姐急得眼眶发红,我躺在硬板床上,直直地盯着发霉的天花板。

    无数画面从眼前一晃而过,最终身边回荡着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玉,妈妈不爱你,妈妈得先做自己,先爱自己。”

    原来,她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眼下,此刻的我,像被钉子钉在原地。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天,动弹不得。

    我盯着那个男人,他举着手机朝我走过来,离我越来越近。

    小马哥疑惑地回头看着我。

    男人脚步很快,声音一字一句落进我耳中:“老婆,你别怕,我刚刚找人去查了……”

    他急匆匆地,没看路,径直和小马哥撞在一起。

    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那头传来哭泣的女声,是我在梦里听到的。

    “我的因因怎么办呀,她还那么小……”

    小马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他妈是个瞎子?,对着人撞?”

    男人自顾自地弯腰捡起手机。

    见自己被忽路,小马哥火气冲天:“不道歉是等着给你妈上坟?”

    男人忍不住回了句:“给你妈上坟。”

    小马哥冲上前揪住他衣领,男人开始反抗,两人齐齐摔倒在地,扭打成一团。

    混乱中,我看到男人裤兜里掉出一个兔子形状的金饰品。

    事已至此,我彻底明白。

    四娘带回来的小公主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深吸了一口气,拦在两人中间,装模作样地哭喊道:“你们不要打了。”

    趁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我悄悄拿走了一块手表和金饰品。

    小马哥不听我劝阻,一拳打中中年男人的鼻子,不知为何,看他流出鼻血,我心中一阵窃喜。

    有人拿出手机报警。

    小马哥一听警察两个字,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他吐出一口痰:“妈的,晦气。”

    他带着我快速从现场逃离。

    我们一路逃到巷子里的回收金店。

    小马哥熟稔地和老板打招呼。

    我意识到,这应该是他们销赃的据点。

    金店老板颇有敌意地打量着我。

    小马哥边掏手机边道:“小孩是四娘手下的人。”

    他刚刚走得急,只来得及捡一个手机,到手的鸭子飞走了,小马哥骂了几句。

    我走上前,献宝似的将手表和金饰品递到他跟前。

    小马哥眼睛一亮:“可以啊,小崽子挺上道,哥今晚带你吃好吃的。”

    老板接过手表,犹豫了一会儿:“小马,这表太金贵了,只能转去别的地方。”

    小马哥毫不在意:“转就转,我给显哥就行。”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显哥这两个字,当时不以为意。

    小马哥请我吃了一顿肯德基,那里我第一次吃到热乎乎的炸鸡,很香。

    他想要私吞手表,让我保守这件事,我答应了,但他没想到会栽倒在这块手表上。

    回到四娘那儿,我想见见小夏姐,被四娘拒绝了。

    她摸摸我的头:“小玉,我带你离开,关于这里的事你不要回头,知道吗?”

    我似懂非懂地仰头看她。

    很奇怪,那个雷厉风行的四娘一夜之间变成了五旬老太。

    可人一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风是轮流转的。

    四娘催我上床睡觉,这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

    我翻来覆去,直至凌晨四点半。

    有人踹开门,警察高喊:“别动。”

    小马哥不知道我在监控下放的发带,只要男人去报警,差了监控,就会认出那是他女儿的东西。

    手表案和女孩被拐案合并调查,一切巧合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女警察蹲在我面前,问我还记不记得父母。

    我看向那个抱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手不由自主指向了她。

    “她是我妈妈。”

新书推荐: 经理同学无所不能 (综影视)穿越之我是马小玲 在崩铁当海王的可行性报告 综武侠之素心留香 [红楼+武侠]宝玉为妹妹心声头疼中 [DC]和夜翼分手后成了他妹 她来自六等星 天崩开局,我把废土世界扬了! 今天也在神君面前装柔弱 我在神谕大陆当领主[基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