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灯光把教室染成暖黄色，苏念盯着数学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笔尖却在草稿纸边缘画起了圈。后排张野的哈欠声此起彼伏，像某种有节奏的背景音，而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傍晚便利店的那个瞬间——陈星河递来鱼丸时，手腕上的银色手链在暖光下晃了晃，像极了她笔记本里画过的那条。

    “念姐，这道题你会吗？”张野把练习册推过来，指着最后一道附加题，“我赌五串鱼丸，陈哥肯定会解。”

    苏念的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扭的线。她想起陈星河在公告栏前看成绩单的样子，名字排在榜首，旁边用红笔写着“年级第一”。而她的名字藏在第二十七位，像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掉进了人群的河流里。

    “我……试试吧。”她小声说，把草稿纸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窗外的香樟树影被路灯拉长，偶尔有晚自习结束的学生经过，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苏念咬着笔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陈星河的座位空着，他大概还在篮球场训练。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翻开那个梵高星空封面的笔记本，跳过记满李薇转笔习惯和香樟树叶变化的页面，翻到最后几页——那里藏着她不敢示人的秘密。

    第一页是陈星河扣篮时的剪影，线条生涩，只能看出跃起的姿态；第二页是他低头系鞋带的后颈，碎发下的皮肤被阳光晒成健康的浅麦色；第三页……苏念的指尖轻轻拂过纸面，那是今天傍晚刚画的，便利店暖光下他递来鱼丸的手，手腕上的银手链被她反复描摹了三次，试图捕捉那一瞬间的反光。

    “喂，念姐，你又在画‘人类观察记录’啊？”张野的脑袋突然从后桌探过来，苏念吓得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脏怦怦直跳。

    “没、没有！”她把笔记本往怀里藏了藏，脸颊发烫，“就是随便画画。”

    张野狐疑地眯起眼睛：“是吗？我怎么好像看见……”她话没说完，就被走进教室的陈星河打断了。他刚打完球，额角还带着汗，手里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冰可乐，11号球衣的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锁骨。

    “陈哥！”张野立刻转移目标，冲他挥手，  “你数学附加题会做吗？教教我们念姐呗！”

    苏念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能感觉到陈星河的目光扫过来，连忙低下头，假装认真研究那道该死的函数题，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他的动静。

    “哪道题？”陈星河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清冽得像冰镇汽水开罐的声响。他走到张野座位旁，弯腰看了看练习册，手臂不经意间碰到了苏念的课桌。

    苏念的身体瞬间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着汗水的气息，不再是傍晚便利店那时候若有若无的缥缈，而是带着少年人鲜活的热气，像一阵风，轻轻吹乱了她心里的弦。

    “这道题啊，”陈星河直起身，指了指练习册，“用辅助线连AC试试，然后把这个角……”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思路清晰得像劈开迷雾的光，苏念听得有些发愣，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步骤，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懂了吗？”陈星河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

    苏念连忙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懂、懂了，谢谢。”

    “不客气。”陈星河直起身，又对张野说，  “下次不会的题可以问老师，别总麻烦人家苏念。”他顿了顿，目光在苏念的笔记本上停留了半秒，随即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直到他坐下，苏念才敢偷偷松口气，发现手心里全是汗。张野在旁边戳她：“看见没？陈哥多好！不仅会做题，还帮你说话呢！”

    苏念没说话，只是翻开笔记本，在刚才画的那页空白处，用极小的字写下：“9月7日，他讲题时会用手指轻点纸面，手腕上的银手链会跟着晃。他说‘别总麻烦人家苏念’，原来他知道我的名字。”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小心翼翼地合上笔记本，像收藏一件易碎的珍宝。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稀疏，晚自习的铃声在走廊里响起，苏念看着练习册上陈星河划过的辅助线，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笔记本角落里的、关于11号的秘密，好像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心事了。

    她拿起笔，试着按照陈星河说的方法解那道函数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这一次，她没有再画圈，而是跟着那条清晰的辅助线，一步步往光亮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