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第一个清晨，风里终于带上了凉意。苏念抱着一摞作业本往办公室走，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得老高，只露出半张脸。路过篮球场时，她习惯性地放慢脚步——清晨的球场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得打旋，像谁不小心遗落的叹息。

    她想起昨天晚自习，陈星河讲完题后，手腕上的银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那个画面在她脑海里转了一整夜，直到现在，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笔记本纸张的微凉。

    “念姐！等等我！”张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喘着气跑过来，手里扬着一张纸，“快看！校园艺术节的通知！今年要选主持人和画海报的人呢！”

    苏念接过通知，目光扫过“海报设计组”那一栏，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从小就喜欢画画，课本空白处、草稿纸边缘，到处都是她的速写，只是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你看这个！”张野指着“主持人报名处”，眼睛发亮，“陈哥肯定会报名！到时候我们可以近距离看他主持啦！”

    苏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通知边缘，没说话。她想起林小满——那个隔壁班的美术生，上次在走廊拦住她，说她的速写风格“挺特别”。如果……如果去试试画海报，是不是就能离那个发光的身影更近一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怎么可能和林小满那样厉害的人一起画海报？更何况，主持人是陈星河的话，台下那么多目光，她一定会紧张到握不住画笔。

    “走吧，先去交作业。”苏念把通知还给张野，加快了脚步。

    办公室里，班主任正低头改作业，苏念把作业本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班主任叫住她：“苏念，你上次的作文写得不错，放学后把那篇《角落里的光》送到文学社去，他们想选作本月刊的卷首语。”

    “啊”苏念愣住了，那篇作文她写的是坐在教室角落，看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香樟树叶上的样子，隐晦地表达了对“发光者”的羡慕。她从没想过会被选中。

    “怎么了？不愿意？”班主任抬头看她。

    “没、没有！”苏念连忙摇头，“我……我这就去。

    放学后，苏念揣着打印好的作文稿，站在文学社门口，手心又开始冒汗。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她认出其中一个是林小满的声音：“海报设计还差两个人，昨天那个叫苏念的女生，速写挺有灵气的，不知道愿不愿意来……”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作文稿被捏得皱巴巴的。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吹来，“砰”地一声推开了虚掩的门，她手里的作文稿也被风吹得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画着陈星河投篮的速写纸，不偏不倚地飘到了林小满脚边。

    “谁？”林小满抬起头，看见门口的苏念，挑了挑眉，弯腰捡起那张速写纸。纸上的少年跃起扣篮，线条流畅，连球衣上的11号都画得清清楚楚。

    苏念的脸“唰”地红了，想弯腰去捡，却被林小满先一步拿起。她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是来送作文的……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张速写纸，又看了看苏念通红的脸，忽然笑了：“原来你就是苏念啊。”她把速写纸递给她，“画得不错，比我想象的还好。

    苏念接过速写纸，手指抖得厉害：“我……我只是随便画画……

    “随便画画能把陈星河的动态抓得这么准？”林小满挑眉，“正好，海报设计组还缺人，你来吧。

    “我……”苏念想拒绝，却看见林小满身后的桌子上，摊开着艺术节的设计稿，上面画着舞台和灯光，而角落的位置，用铅笔淡淡描了个主持人的侧影——是陈星河。

    “可是我……”她还在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林小满把一张报名表塞给她，“明天中午前把表交过来，你的速写风格很适合这次的主题。”她顿了顿，看着苏念紧张得攥紧报名表的手，忽然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放心，陈星河当主持人的话，你在后台画画，没人会注意到你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苏念心里的胆怯。她看着林小满眼里的认真，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速写纸——上面的11号少年，正迎着风跃起。

    “我……我试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虽然依旧很小，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惊讶的坚定。

    走出文学社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念把报名表小心地塞进书包，指尖触到那张被风吹乱的速写纸，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林小满指尖的温度。

    也许，躲在角落里画光的人，也可以试着走到灯光边缘，哪怕只是画下光的影子。她想，至少这一次，她不想再让风把自己的勇气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