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终于带上了凉意,苏念蹲在宿舍楼下拆快递,剪刀划开牛皮纸的瞬间,海腥味混着油墨香涌了出来——是陈星河从海滨城市寄来的大学通知书,信封里还掉出颗被海水打磨光滑的鹅卵石。
“念姐!看什么呢?”张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拖上楼,额角还沾着汗珠,“陈哥的通知书到了?快拆开看看他在哪个系!”
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洒在通知书上,苏念指尖划过“海洋生物系”几个字,忽然想起高三毕业那晚,陈星河在便利店门口说:“其实我小时候想当潜水员,去看真正的星空倒映在海底的样子。”
“喂,发什么呆呢?”张野戳了戳她的肩膀,“赵磊刚才打电话,说他和陈哥在宿舍楼下碰头了,让我们赶紧过去。”
苏念把鹅卵石放进衣兜,跟着张野往男生宿舍区走。九月的大学校园像幅被泼了颜料的画,行道树还绿着,迎新横幅在风里晃悠,远处传来社团招新的锣鼓声。她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陈星河——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手里拎着个印着鲸鱼图案的帆布包,手腕上依旧戴着那串银手链。
“陈哥!这边!”张野大喊着挥手。
陈星河转过身,看见苏念时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过来:“通知书收到了?”
“嗯,”苏念点头,摸了摸衣兜里的鹅卵石,“谢谢你的石头。”
“顺手捡的,”陈星河笑了,指了指她身后,“你宿舍在几楼?我帮你搬东西。”
赵磊从旁边探出头,夸张地叹了口气:“啧啧,重色轻友啊陈哥,我这箱子可比念姐的重多了!”
“你箱子里装的全是篮球鞋,能不重吗?”陈星河白了他一眼,接过苏念手里的帆布包,“走吧,先送你去宿舍。”
宿舍楼里堆满了行李,空气里混着汗水和洗衣粉的味道。陈星河拎着苏念的行李箱上楼,手腕上的银手链随着动作晃了晃。苏念跟在他身后,看着他T恤领口露出的后颈,忽然想起高中时在笔记本里画过的那个瞬间——他低头系鞋带,后颈的绒毛被阳光照得透明。
“到了。”陈星河在302宿舍门口停下,把行李箱放好,“需要帮忙整理吗?”
“不用不用!”张野从里面探出头,挤眉弄眼地把苏念拽进去,“我们女生宿舍,男生禁止入内!陈哥你跟赵磊去忙吧,等会儿食堂见!”
门“砰”地关上,苏念靠在门板上,心跳还没平复。张野凑过来,压低声音:“看见没?陈哥看你的眼神,跟高中时一模一样!”
苏念没说话,只是从衣兜里掏出那颗鹅卵石,放在手心里摩挲。石头上有道极细的裂缝,像极了初中时她送给陈星河的那个海螺。
下午整理完宿舍,苏念跟着张野去食堂,远远就看见陈星河和赵磊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餐桌上,陈星河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微微上扬。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张野把餐盘放在桌上。
陈星河抬起头,把手机屏幕转向苏念:“我妈发来的照片,说家里的海螺盆栽开花了。”
苏念凑近一看,照片里的玻璃罐里装着细沙,几颗海螺被摆成圆形,中间种着株小小的多肉,叶片胖嘟嘟的,顶端开着朵米白色的小花。
“你还记得?”她想起高三毕业那天,陈星河说要把海螺做成盆栽。
“当然记得,”陈星河收起手机,给她递过一碗汤,“你高中画的那只夜莺,我打印出来贴在宿舍书桌前了。”
苏念的脸颊发烫,低头喝了口汤。番茄蛋花汤的味道很熟悉,像高中便利店阿姨煮的关东煮汤汁,暖烘烘的熨帖着胃。
“对了,”赵磊突然说,“学校摄影社在招新,陈哥说他想报名,去拍海底星空。”
“海底星空?”苏念抬起头。
“嗯,”陈星河眼里闪着光,“就是海水透过阳光,在海底形成的星斑,像真的星空一样。”他顿了顿,看向苏念,“摄影社缺插画师,要不要一起?”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高中艺术节画的那幅星空,想起陈星河说“你画星星的样子很特别”。阳光落在陈星河的睫毛上,像停着一只透明的蝴蝶,和她笔记本里画过的无数次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雀跃。
张野在旁边“哇”了一声,赵磊则是假装头疼:“得,又被喂了一嘴狗粮。”
陈星河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盘子里的煎蛋夹给苏念:“多吃点,下午社团招新要走很多路。”
苏念看着碗里的煎蛋,又看了看陈星河手腕上的银手链,忽然觉得,大学的第一个秋天,和高中时那个便利店的黄昏一样,充满了温柔的意外。那些曾被她藏在笔记本里的心事,那些在篮球场边和后台画布前的犹豫,终于在这个海腥味的九月,开出了最明亮的花。
食堂广播里响起一首老歌,苏念偷偷拿出衣兜里的鹅卵石,指尖划过那道细缝。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就像陈星河说的海底星空,看似遥远,只要愿意潜下去,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星光。而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的观察者,而是可以和他一起,去画下整片星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