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海滨城市总飘着细雾,苏念裹紧卫衣跟在陈星河身后,帆布包里装着速写本和林小满寄来的荧光笔。前方的礁石滩被海水浸得发亮,陈星河蹲在滩涂上翻找贝壳,手腕银链沾了水珠,像串刚捞起的月光。
“快看这个!”他忽然举起枚螺旋状的贝壳,壳面映着海雾,“像不像你画的夜莺翅膀?”
苏念凑近看,贝壳的纹路果然和艺术节海报上的笔触重合了。她蹲下身想接过贝壳,指尖却被礁石上的苔藓滑了一下,眼看要摔进浅滩,陈星河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一带。
“小心点,”他的掌心带着海水的凉意,“这里滑。”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挣脱开,假装整理速写本。不远处的赵磊举着相机大喊:“陈哥!念姐!靠得近点!拍张‘礁石与海’主题的!”
海雾裹着张野的笑骂声飘过来:“赵磊你能不能别当电灯泡!”
陈星河站起身,伸手帮苏念拍掉裤脚的沙子:“别理他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海星。”
两人沿着海岸线走,湿软的沙滩上留下两串脚印。苏念看着陈星河弯腰的背影,忽然想起高中时他在篮球场捡球的样子,只是此刻他指尖沾的是海沙,不是篮球场上的灰尘。
“其实……”陈星河忽然开口,“我初中第一次收到海螺时,以为你是要嘲笑我。”
“啊?”苏念愣住了。
“那时候我刚转学到南方,普通话带口音,”他踢开脚边的小螃蟹,“有次体育课摔了一跤,你蹲下来给我海螺,我还以为……”
“我没有!”苏念急忙打断他,“我是看你总盯着海边发呆,想着贝壳能存住海浪声……”
陈星河笑了,眼里的雾气像被阳光驱散:“后来我把海螺放在枕头底下,真的能听到‘沙沙’声,像你在笔记本里写的‘香樟叶被风吹的声音’。”
苏念的脸颊发烫,从速写本里抽出张纸——是昨天画的他在船头看海的侧影,旁边用荧光笔写着:“海雾把他的睫毛染成了珍珠色”。
“给你。”她把速写递过去。
陈星河接过纸,指尖在“珍珠色”三个字上停留很久。海雾渐渐散去,远处的摄影社成员在礁石上布置反光板,赵磊的相机快门声断断续续响着。
“苏念,”陈星河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比海浪声还轻,“大学第一个寒假,要不要去我老家看真正的海底星空?”
苏念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睛里。海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银手链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她想起高中舞台上那束追光,想起毕业册里的海螺吊坠,想起此刻海雾里他带着海水气息的提问。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被海风托着飘向远方。
这时张野的声音穿透海浪:“喂!你们俩聊什么呢?该拍合影了!”
陈星河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苏念把速写本塞进帆布包,将手放进他掌心。两人踩着湿漉漉的沙滩往回走,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涨潮的海水淹没,却在彼此掌心里留下了海沙的温度。
摄影社的反光板反射着正午的阳光,陈星河站在礁石上调整相机角度,苏念坐在他身后画速写。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所谓的海底星空,或许从来不在深海里,而是在某人望向你时,眼睛里落下的那片星光。
海雾彻底散去,天空蓝得像块洗干净的画布。苏念在速写本扉页写下:“九月的海雾里,有人把海螺的裂缝,说成是大海的指纹。而我知道,那是我们青春里,被潮汐反复盖章的约定。”
不远处的便利店飘来关东煮的香气,和海水味道混在一起,像这个秋天最温柔的注脚。她抬起头,看见陈星河转身对她笑,手腕上的银链还在滴着水,像一串刚从海底捞起的星星。